乾龙殿。
听得皇贵妃来此,顾皇后起身禅了禅衣褶,“臣妾所言之事,还请圣上再考虑一番。”
“臣妾先退了。”
她优雅一福身,带着宫婢离去。
皇贵妃提着食盒进殿,便迎面遇上了缓步而出的皇后,她眉眼一弯,“妹妹不过为圣上送盅补汤,姐姐不必避嫌退开,可要进去一起尝尝味道,妹妹熬的这汤多着呢。”
顾皇后似笑非笑看着她,“本宫想喝吩咐膳房做就是了,你的手艺本宫担心不对胃口。”
“圣上还在等着你的补汤,快些进去吧。”
说着便优雅离去。
皇后的意思便是她做的没膳房的手艺好,还敢拿来送给皇上喝,皇贵妃自然听得明白,她脸色阴沉。
自打顾家父子接连请辞,顾皇后就一改平日温软端庄的性子,言行举止间越发清傲,讽刺起来人来可是半点不含糊。
罢了罢了,她有的是时间同她慢慢折腾。
克制住自己怒气,皇贵妃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提裙进了殿中。
“圣上。”
丰元帝低低的嗯了一声,目光望了过去。
“来此何事?”
皇贵妃对上丰元帝那双满是威严的眸子,绽出一抹娇媚的笑意,“圣上忙于朝政,臣妾看着心疼,特地煮了补汤带给圣上。”
丰元帝接过她手中的汤盅,又听她道,“圣上觉得江家那外甥女怎么样?”
“你指清时?”丰元帝抬头看了她一眼,“聪慧端庄,温柔乖巧,是位佳人。”
皇贵妃知道皇帝对沈乃清的印象极好,可不知她会被皇帝花儿一样的夸赞,手中白帕攥的用力了些。
“如圣上所言,清时是位不可多得的佳人,臣妾的侄儿觉得也是。”
“今日来便是受臣妾弟弟所托,想为清时牵个红线,做个良缘,还请圣上赐个婚喻。”
“你想让清时嫁进右丞府,嫁给你侄子?”他忽然皱起了眉头,“你弟弟的儿子……可是上元节宫宴喝的烂醉,且半点功禄未有的小子?”
皇贵妃心里微突,“……是。”
“连儿上次科举落榜,一直用功读书,打算明年再考,他自小机灵,性子也幽默开朗,很会体贴人,对清时一见倾心。”
丰元帝深深的望了一眼皇贵妃,“寡人记得庚南林场是你们林家祖业,是吗?”
“……是。”皇贵妃觉得今日的圣上格外奇怪,往日她来都是亲昵得不得了,现在她摸不清圣上的心思,心中有些不安。
丰元帝将喝了一半的汤盅放回桌上,“清时是江若的孩子,你想为右丞府求道指婚,寡人也得先问问江侯。”
“且清时今年才十六,不着急婚嫁。”
皇贵妃闻言想要再开口一番,可丰元帝拿起了奏折继续审批,她只好作罢。
翌日,医馆内。
待脚伤包扎好,沈乃清扶着墙慢慢出了内室,在外等候已久的白袍男子见此上前,扶着她在一旁的桌椅坐下,
“姑娘这伤可严重?银子我已经付上,家奴莽撞害姑娘踩空楼梯,实在抱歉。”
沈乃清摇摇头,“我本就有过旧伤,公子有事便离去吧。”
“那在下差人送姑娘回府,姑娘家在何处?”
沈乃清不过是想去时令楼用个膳,哪知迎面撞上了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引得受了脚伤,疼痛让她无法正常行走,心中不免烦闷。
她抬头看了一眼一袭白袍的俊郎男子,见他神色坚定也就随他去了。
“江侯府,有劳公子了。”
沈乃清站起身挪了几步,男子才举步跟上,“在下高盛,姑娘原来是江侯府家的姑娘,江侯府现在可是极为有名。”
他伸出胳膊,让沈乃清扶着他的臂上了马车,他这才进去,沈乃清道,“高公子这口音不似上京人。”
“我祖上乃是商人,来往于盛、丰两国,今日来上京是盘点账目。”
“真巧,我大哥也是商人,行商已有三四年,可惜他带着长辈们离京了,不然你们或许能认识一番。”
“江姑娘不说,在下也知道江大公子的威名。”高盛温和的笑了笑道,“本以为江家人都是行军打仗的将才,没想到做生意也是格外有谋略。”
沈乃清当真没听说过旁人提起过江清辰的事,甚是感兴趣,高盛见她愿听便继续讲下去。
到了侯府,沈乃清才淡笑道,“待我大哥回来,再请高公子来侯府一坐。”
高盛抬手一拱,“那在下可就等着这消息了。”
待沈乃清还一礼,他便上了马车离去。
她方跨进府门,顾亭年就从门后走了出来,他搀扶住她,“怎的又伤了脚?”
“被人撞了一下,扭着了。”
“方才那人?”
沈乃清闻言侧目看他,“你一直在门后站着?”
她以为他是碰巧与她遇见的却不想他是在这等着的。
顾亭年没有看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姑母安插在乾龙殿的宫人说,昨日皇贵妃想让圣上为你和右丞家二房的公子指婚,圣上以需问你们江家的理由拒绝了。”
“皇贵妃要为我指婚?”沈乃清顿了步子,“为何?”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孟棠林要她一同入宫见皇贵妃一事。
“皇贵妃不会有心注意到宫外的你,许是四皇子的心思,我猜他是担心江家回了上京之后,你便没了心思与他一起谋划。”
顾亭年淡声道,“正好我兄长已经请掉了副统领的职责,打算去京郊庄子游玩,你可要同我前去?”
“如今正临初夏,是不冷不热的好时日,孟嵩回上京后朝中局势定有变化,四皇子也会有所动作,你离开还能清净几日。”
他们边走边聊已经到了沈乃清的小院子,沈乃清犹豫了几番,“你们何时去?”
“不急,你若要去,便迁就一下你。”
“那就后日吧,明日我同小表哥要将我娘的灵牌请回来。”
顾亭年听她同意,凤眼里划过淡淡的笑意。
“好。”
寻音已经听声走了过来,沈乃清放开他的手,顾亭年也道,“我先告辞了。”
次日,江侯府的马车摇摇晃晃出了上京,往岳灵山缓缓驶去。
马车内,江清桥看着棋局痛心哀嚎,“清时你怎么又吃我一子!”
“是哥哥非要拉着我下棋,如今倒还嫌弃起我来了。”沈乃清虽是这么委屈的说着,手中动作却不慢。
又一枚黑子落下,白子被包,棋局已然是黑棋率胜。
车轱辘碾上了一块石头,车厢内晃动,江清桥佯装身形不稳,直接扑向了棋桌,黑子白子全都混在了一起,他哎呦呦的说抱歉,桃花眼里却尽是满意的喜色
沈乃清静静地看他拙劣的表演,又气又笑。
“好玩吗?”
江清桥装作听不到,掀起来帘子道,“哎呀清时你看这风景多美,岳灵寺好像要到了。”
“娘被我安置到岳灵寺上面的道观里去了,那里香火没有岳灵寺多,清静。”
“那也在岳灵寺停一下,听说岳灵寺的大师解签文极为灵验,我们先逛一圈再去找姑姑。”
沈乃清将散落的棋子分好收在棋盒里,淡淡应了声好。
今日天气明媚,清风徐徐,站在半山腰上看着山下光景,自然之美狠狠冲击而来,格外的震撼。
岳灵寺香客来往极多,小沙弥引领着他们去了另一侧的大殿,沈乃清看着江清桥兴致勃勃的样子,随意抽了一支签文,跟着小沙弥前去内殿解签。
殿内是位老僧人,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样子,他凝眉看着那签文,随后对身旁的年轻僧人道,“你且退下。”
“师伯……”年轻僧人不解。
他好不容易讨来了跟着师伯学解签文的机会,还从未见过师伯解签要让弟子们退下,一时不解想问,只见老僧人轻轻睨他一眼,皱着眉加重了语气。
“退下。”
待殿门一关,老僧人才看向了一旁好奇的沈乃清,开口没讲签文,先道,“姑娘一身贵气,衣裳精致,想来是为勋贵之女。”
“是,我是江侯府上的姑娘。”沈乃清看了眼老僧人手上的签文,“不知这签为何意,还请师傅解答。”
“凤凰磐涅重生,此事老衲不便多言,江姑娘心里自己知晓便好,不若惹来杀身之祸,可就不好了。”
沈乃清眼中的轻悠之色凝固,唇角那抹淡笑有些崩裂。
凤凰?
老僧人将签文放到一个红锦袋里,郑重的交给她,“这签由姑娘收好,可随意处置。”
“江姑娘可出去了。”
沈乃清将签文紧攥在手心里,深陷在难以置信当中,出了大殿连江清桥喊她都没听见。
江清桥上前拉住她,关切道,“清时你怎么了?”
“我……”沈乃清想将此事告诉他,一想这是外面,便噤了声,“你先去解签文,我再告诉你。”
“那你就在这莲花池等我,我很快就来。”江清桥叮嘱一番,大步流星离去。
沈乃清拿出锦袋里的签文,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来,心道那老僧人是怎的知道凤凰磐涅重生这六字的呢,
神明玄力之事尤为神秘,老僧人一介凡人说得也不一定准,她安慰自己道。
想起老僧人让她随意处置这东西,沈乃清看了看四周来往的香客,装作自然的模样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捡起几个石块时不时扔进那莲花池。
直到最后一块,她迅速塞进了锦袋里,用了力气丢出去,看着它落进池里,眼中的凝重才慢慢退散。
同样有道视线,看着那锦袋落下的位置,默默记下,忽然有个小沙弥拍了拍他的肩。
“三师兄,师伯正解签呢,你不在旁边学着,在这儿干嘛?”
三师兄不满的瞪他一眼,“你管得着吗,去干你的活。”
随即他脚步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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