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不系舟打工的那些日子

    
    春风阵阵，浓云低垂，隐隐有要下雨的样子。
    千寻抬起头看着压抑的灰色天空，觉得这些乌云简直就是压在自己的心上。
    不知道雨点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千寻和小八一前一后，漫无目的逛着皇城有名的商业一条街。
    千寻不是真的想要买什么，就比如二人逛到现在，小八手里不过多两包点心。
    心中郁结愁闷，千寻哪里还有心情逛街呢？要不是小八“硬拉”着她来，她是不会来的。
    “别不开心了。”后面的小八看着千寻嘟着嘴，忍不住说道，“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逛街的人，千寻一连几日面色沉重，柳眉倒竖，于是想到这个法子，让她排解排解。
    听说女人不高兴，带她逛街买东西立马就好。
    这条万能之法显然也有局限性，并不适用于所有的不高兴。
    小八停在干枣摊位前，看着一个个干干瘪瘪的红枣，突然想到一件事。
    千寻莫不是来了那个？要不要给她买点补品？
    小八不清楚千寻具体的日子，除了因为她的起居一直由花花负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来的日子并不固定。
    小八调出来之前的记录，心中计算她的周期。
    结果告诉他应该不太可能，不过日子也快要到了。
    补品早晚都会用得上，多买点不吃亏。
    千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八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等她回神发现身边没人的时候，立刻回身寻找。
    没走多远，千寻看见小八，他手中多了好几包东西。
    “你去买什么了？”千寻问。
    她知道，小八对自己向来抠门，这些东西只能是买给自己。
    “有红枣、核桃、红糖，”小八把买到的东西一一展示给她，“还有猪肝，桂圆，苹果……”
    千寻打断他：“怎么买这么多吃的?”
    小八不吃任何食物，破烂还被他打发出去，客栈提供的食物水果不能说一应俱全但也算是种类繁多，不知道他买这么多干什么。
    “都是给你补身子的。”小八这次怕马屁没拍到马屁股上。
    千寻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难道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虚弱吗？
    “我算到你的月经快来了，所以才买这些东西。”看到千寻不明白，小八解释道。
    千寻的脸唰地涨红，不知道小八如何知道自己日子，她从来没和他说过。
    “谢，谢谢……”
    他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啊！千寻转过身，默默吐槽。
    关键是小八知道自己的一切，包括生理期这样私秘的事情，可是她对小八了解多少呢？
    他似乎没有喜好，从未发过脾气，千寻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
    机器人不是人，怎样才算了解呢？
    “千寻？”小八见她脸色一点一点暗下去，疑惑道。
    “我没事。”
    千寻盯着自己前行的脚尖，她怎么忘了，小八有在意的事情，关于不系舟所有的事情，他都在意。
    她心底叹口气，决定和他摊牌。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到底怎么做才能让石馒现形。你说石馒是人类负面情感的结晶，是不是只要让目标一直焦虑、嫉妒、绝望、痛苦……就可以了？”
    天上的乌云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就会落雨。
    摊主们陆陆续续收起摊位。
    “可是怎么做可以让一个人一直痛苦下去？伤害身躯，摧残精神吗？如果你告诉我咱们的任务必须不择手段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我做不到。”
    说着，千寻停下来，天空中淅淅沥沥飘起细雨，她眯着眼睛，抹了把脸。
    “明月公主和我无怨无仇，她又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我更加没有理由去伤害她。”
    自从千寻得知明月公主是目标人物，自然考虑过如何完成任务这个问题。之后她拥有“简陋的衣橱”这个技能，完成任务便迫在眉睫了。
    “原来你这几日纠结的是这个，”小八声音微弱，像是从远处传来，“咱们可以守着她。”
    千寻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继续往前走。
    “等？若是需要一辈子呢？若是直到明月公主死去，石馒也没形成呢？”
    千寻觉得这个方法有点不可理喻，小八是个机器人，不怕时间流逝，可她怕，她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永远都没有机会做，怕自己永远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
    她的生命是有限的，某种条件下，小八是永生的，她甚至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年龄。
    “不系舟没有多少时间了，谁也不清楚明月公主的石馒何时形成，除了接近她摧残她的意志伤害她的身体，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千寻叹口气，呼出胸中的郁气，“小八，对不起！这份工作或许真的不适合我。”
    绵柔的雨丝织成飘渺如烟的春纱，街上偶尔能看到几个调皮的孩童，调皮地在雨中嬉戏，不肯回家。
    二人没有说话，走了一会儿，千寻朱唇轻启：“其实我真的很想帮你，却好像每到关键的时刻都会打退堂鼓。我何尝不讨厌这样的自己，这个一遇到困难就如此软弱的自己？小八，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在不伤害明月公主的前提下，能够快速获得石馒？”
    身后没人回答。
    “小八？”
    千寻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雨雾弥漫，街道趋于沉寂。
    远远的，似乎有个身穿月白色袍子的人躺在地上，身边散落大大小小的包裹。
    “小八！
    千寻大声呼唤，朝着那人跑去。
    春雨浇湿夯地平整土路，格外湿滑。千寻脚下没踩实，惊呼一声，摔在地上。
    小八躺在前面不远处，一动不动。
    千寻顾不上衣服沾着大团黄泥，爬起来，继续跑。
    “怎么会这样？”她蹲在小八身前，自言自语道。
    小八脸色似乎比之前更白，双目紧闭，面容平静仿佛睡着一样。
    千寻伸出手，发现自己手上沾着泥土，在裙子上蹭了蹭，才轻轻拍拍他的脸。
    触感柔软，金属温度。
    “小八？”
    小八没有反应。
    这是没电了吗？
    千寻抬起头左右看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她不能放任小八躺在这里，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机器人能不能淋雨啊？千寻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过小八下水或者洗澡。
    这样淋下去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