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顾西凉不喜欢闻那些味道,所以阮恩也不勉强,只要他像个客人般,坐等其成就好。
锅底加了骨头来熬汤,她以前的厨艺非但没有退化,还大有进步。禾雪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只在厨房和客厅跑上跑下,洗菜端碟,帮着打打下手。顾西凉一身淡色休闲装,与韩裔坐在客厅的沙发闲聊,偶尔会不经意地偏头望向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或者是发现阮恩有什么弱智的小举动,他也总会先皱眉,而后不着痕迹地笑笑。
那一刻他多么庆幸,庆幸在他的有生之年里,她还能陪伴。
韩裔见顾西凉一副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子,也不再继续那些无聊陈乏的商业话题,他顺手端起右手边的咖啡泯了一大口调笑道。
“一日心期千劫在阿顾总。”
将视线收回,对方也不作无谓解释,只是反问“哦?韩兄没有劫?”韩裔放下咖啡杯,半刻道“有。”
“我妹。”
顾西凉轻笑出声。
“你知道我指的什么,而且我也没有忘记要看好戏。”
尤其是你明明早就知道阮恩还活着,却一直不作声响,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记仇?
“指的是那个肋骨论吗?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我说过的,上帝太忙,忘了给我造那种无用的东西。”
要让他承认自己的弱点,抱歉,他还没有到顾西凉那样甘之如饴的地步。而顾西凉还要继续说什么,厨房的二人却依次走出来,打断一番谈话,阮恩径直向客厅,禾雪则去了洗手间。
坐在沙发上一脸悠然自得的顾西凉,迎面朝自己走来的人问“熬好了?”阮恩摇头。韩裔很识时务地移位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她便顺理成章地坐在顾西凉旁边。
“应该还要大概半个小时汤料才能进味。”
正好禾雪从洗手间出来,她一边走过去,一边甩甩双手还残留了一点的水珠,心情大好地道“阮同学,我是有多久没有吃到你做的菜了?好吧,我承认我很馋。”
大概是在顾西凉与禾雪面前随意惯了,她已经忘了现场还有另一个人在,脱掉拖鞋盘腿坐上沙发,顾西凉没有说什么,只是侧身将她脑后那有些松动的发夹固定好。韩裔当然也不介意,禾雪在家里也是这样随性,他反而还觉得轻松一些。
女生笑答。
“你不只很馋,还很没用……切个小菜都弄得奇形怪状的。我还以为这么久了你总会有些长进,结果……”
说完阮恩若有所思地转头忘了韩裔一眼,最后才又道“好吧,我也承认我用人不淑……”
正好坐进与韩裔相对的座位的禾雪怒瞪阮恩一眼。对方接受到讯号,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有些激动地开口。
“咦……小雪,我记得你有一项很时尚的特长哟……”
那个“咦”字包含了许多的内容,意味深长,阮恩又明显是看好戏的样子,再加上女生闻言后,脸色一下变黑,便充分勾起了顾西凉与韩裔的好奇。是韩裔首先发问“什么特长?”
明明只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却惹来女生的又一瞪,韩裔也不动声色地回一个眼神过去,最后是禾雪败下阵来。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无论是漠北,还是韩裔,表面上她永远都是最霸道的那一个,而实则恰恰相反。因为自己的每次投入,都是全心全意,而对方却不见得这样想。所谓高姿态,只是高给外人看,就像那些堆砌起来的堡垒,也只是堆给外人看一样。
毕竟只有那些对你而言,重要无比的人,才能真正伤害到你。
还在睡梦中的漠北被一阵恼人的门铃声吵醒,他不想起身,拉过一旁的枕头捂住耳朵,企图等到按门铃的人放弃,最终却是徒劳。翻身爬起来,拉开门刚准备破口大骂,却发现站在门外的是韩敏。他揉几下惺忪的眼睛,再次确定了来人是谁后,身子依然挡在门口,没有让对方进来的意思,只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记得他并没有带她回家。
韩敏依然小孩子气,语气很是不善,她说“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本小姐就是喜欢你!我就喜欢你了,怎么样吧!谁也劝不住谁拉不了!”
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的,是漠北太过冲动。
上次在咖啡厅,韩裔因为韩敏对禾雪发脾气的那天,其实漠北也在,他与一家小广告公司谈生意,本不需要自己出面,奈何副经理临时请假,为了礼貌,他还是自己来了,却在角落观了那整场战役。
在韩裔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对禾雪,根本没有过多的眷恋。也许是对方习惯了隐藏,又或者是什么原因,总之禾雪那样委屈得表情,漠北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愤怒了,冲动了,心疼了。接近韩敏,也仅仅是想替禾雪出一口气,当然他再坏,最后也没有将对方拐上床之类的禽兽行为,其实很多时候,他会恍惚觉得韩敏的刁蛮,真的与禾雪有一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从顾西凉提醒他,对方也不过是个小女生而已,他才当头棒喝,将这段不单纯的交往及时刹车。可是他认为刹了车,不代表另一个当事人也同意。
你没有拐走她的身体,可是你拐走了更重要的,心,那个唯一能抗住时间消磨的东西。漠北是韩敏第一次,第一次那么去喜欢一个人。瞒着韩裔偷偷与对方交往,相信他所有的话,觉得那就是圣旨,是天下。未料竟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怎么愿意接受?愿意罢休?她不问为什么,只越挫越勇,只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情。我爱你,就要让你知道,若你都不知道,我的感情不就是一场笑话?
趁男人怔愣之际,韩敏抓住机会从他手臂下钻进屋子里,大大咧咧的往门大开着的卧室跑。直到女生在屋子里传出一句“哇,看来我哥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居家好男人了,起码房间就很整洁不用人打扫……”
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漠北砰一声将大门关上跑回卧室,韩敏看他气急败坏地样子,不生气反而很高兴,我现在不能被你爱,起码我还能让你有生气的情绪。
漠北几步过来,将韩敏的手腕拉住要往外拖,女生作无谓的挣扎。挣扎间一转头,却发现床头柜上有一张照片,因为拉扯中她看不太真切,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寻常。不知怎么就来了力气,韩敏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几步过去拿起相框,然后时间凝固了。
是禾雪与漠北在巴黎的合照,背景是圣心堂,在蒙马特的小山上,那个几乎是巴黎最高点的地方。他们站在教堂前,耶稣雕像的下方,头挨着头比幼稚的V动作,禾雪微眯眼睛,两人的头发都被风吹得有些乱了造型,大半个巴黎尽收身后。
这张照片禾雪也有的,在与漠北绝望分手后,整理家里的东西,便毫不犹豫地烧掉了。她一直是有生气便扔东西的习惯,就像大学时代,与阮恩闹小姐脾气,一怒之下将阮恩送她的生日礼物,一个水晶八音盒扔掉了。事后虽然很后悔,却再也找不到,那样不留余地。而漠北,却在两人分手的那个夜晚,在她昏倒被韩裔救走的那个后,回到家,将两人的照片裱了精致的框,再也不曾离开床头。每每望着相片里的那张脸,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可他心甘情愿。
明知那是砒霜,却含笑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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