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件事发生,还是首次睡得那样熟,不管禾雪,还是韩裔。
她从他的怀里醒过来,那拥抱的紧实相较昨晚,依然没有丝毫的松散。感觉到对方动了一下,韩裔索性耍赖地将大腿压上禾雪的身子,不让她离开,禾雪暗笑,对着他的下巴一下一下吹气,韩裔也不睁开眼,兀自调笑威胁。
“还想被收拾呢你?”
禾雪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室安好。
两人能一直呆在这个没有过去的城市,那该多好?只有单纯的喜欢,不喜欢,不参杂过多的现实。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韩裔伸去床头柜摸,他与禾雪的铃声一样,却发现不是自己的。禾雪拿过便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看见来电人,她想了想,看了韩裔一眼,最后下床去洗手间接,韩裔意外地没有再阻止。
下楼,成都冬天的早上湿气重,禾雪怀疑是自己看不真切。可那个对自己笑得没心没肺的人,的确是漠北。
***在出租车旁,满脸的风尘仆仆,情绪有些激动,半响才几大步走过去将禾雪抱住。他在她耳边很轻的说话。
“我终于找到你。”
漠北是从韩敏口中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我嘴巴不严,你是知道的,所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所以,我这次是奉命前来逮人的啊,嫂子与西凉要补办结婚纪念日,说不把你带回去,就提头来见。所以我是千辛万苦地终于托人查到你在哪个城市,入住的哪家酒店。”最后他又补上一句。
“禾雪你真折腾人,你说你没事跑那么多地方干嘛呀?害我是跋山又涉水,才终于逮到你了。”
不知怎么,禾雪就觉得漠北的最后一句话,有弦外之音,她却没有那个心情去多想。低头便看见了粉红的十根指甲,是昨晚才涂上去的。缠绵过后,她赖着要韩裔重新涂一遍,说之前的都掉色了,男人几番推脱,最后还是遂了她的愿。
当时的禾雪叫漠北在楼下等自己收拾行李,再次回到房间,却早已空无一人。
她知道,他这一走,她这一回去,两人再不会有可能。
一个补办的纪念日都办得盛大非常,听说是某女威胁某男,说要弥补那天的遗憾,于是才有这盛大的宴会。除了周子宁,还有顾西凉生意上的伙伴朋友,甚至连漠北家老爷子都出现了,比二人当初的婚礼还隆重。阮恩挂在顾西凉旁边,笑脸盈盈,禾雪的出现无疑将阮恩的情绪推向**。
女生欢腾的奔过来,期间差点被绊倒,还好顾西凉眼明手快。刚站定在禾雪面前,阮恩紧接着骂一句“没良心。”然后印一个吻在她的脸颊。禾雪不辩解,总是这样耍消失让人担心,好吧,她是很没有良心。漠北正好过来,看见那一幕,脸当场就黑了。阮恩注意到他不寻常的表情,疑惑地问怎么了,却没有回答。禾雪知道原因,她暗自发笑,道“漠少是有心里阴影的孩子……”
漠北横她一眼,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而顾西凉也是在一旁面无表情,若有似无地瞄一眼阮恩的唇,阮恩突然在这一刻极其聪颖,她转而挂住顾西凉的肩膀,笑眯眯地责怪“不是吧,这样你也吃醋。”然后脸黑的,不只是漠北一人了。在众人的眼光下,顾西凉词穷,脸都要憋红了,最后才憋出一句“我没吃醋。”
阮恩却依依不饶。
“你有!”
“没有。”
“有!”
……
“回去再给你算账。”
漠北见顾西凉首次被人调戏得这幅模样,先前的抑郁一扫而光,他对着阮恩深深鞠一躬。
“嫂子!我对你致上最崇高的敬意!”
语毕,顾任也摆脱掉那些生意商人,走了过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
阮恩乖巧地叫了声“大哥。”顾西凉转而将阮恩的肩膀抱住,顾任笑。
“你要不要这么草木皆兵?”
“我这是保护专利。”
……
人群散去,顾西凉突然将顾任叫下,抽出一个信封给他。男人接过,打开来看,随即挑眉。
“机票?怎么,就这么想赶我走?”
顾西凉用眼神示意他再往里看,于是顾任发现了那张请帖,烫金的字帖灼伤了他的眼。听到与看到,真的是两回事。
“日期是三天后,我有事不能去,你代我去吧。”
一句话完,顾西凉旋身要走,几步后又停下来。
“不管怎样,哥,我还是希望你好。我有预感,你们在一起真的会很幸福,我不希望你后悔一生。就像我无论怎样都要将阮恩绑在身边,因为放她走了,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笑容。”
意外地,禾雪在宴会上看见了韩裔。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人群对望,谁的目光也没有转开。倒是漠北的声音将她的意识拉回。
“等下不要先走。”
禾雪机械地点头“哦。”
在众人的见证下,顾西凉将那枚定制的卡地亚女戒给阮恩戴上。
“以前的一切都让它过去,人,心情,事物,都不要留下。我的未来,只准一个人参与。”
阮恩嬉笑着去抱对方,然后整个会场的灯突然全熄灭了,四周是不绝于耳的疑问声。
禾雪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不动,直觉地在等待什么,结果是,她等到了。
被拥进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怀抱,禾雪也在第一时间回抱住对方。因为没人窥见,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拥抱,连自己都可以欺骗,说抱错了人,如此掩耳盗铃。
低低的男音在她耳边盘旋。
“我们再也不可能了,是不是。”
禾雪咬住对方宽厚的肩,生怕一个不小心情绪就失去控制,她一下一下点头,点在韩裔的心坎上。明明没有多久,却感觉过了一万年,最后她说:韩裔,我不爱你。男人居然轻笑出声,道。
“这么巧?我也不爱你。”
接着那些灯就从会厅一旁挨着亮了过来,待全亮时,韩裔的背影已经一点一点消失在酒店门口,禾雪也正抬步,往与之相反的方向走,她看见了阮恩,她想去送上自己的祝福,祝福她和顾西凉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可路才走至一半,却当着几百人的面,没有形象地蹲在中间冰凉的瓷砖地上,嚎啕大哭。
漠北遥望韩裔走的方向,再看看哭得肝肠寸断的禾雪,那原本要上前的脚步也凝滞了。
他刚刚叫她不要先走,是想借这个机会将禾雪介绍给自己的父亲。
他想说“这是我今生唯一想娶的女人。”
可是他知道,这句话,也许再也说不出口。
那铬在禾雪手心的东西,是她参加外婆和父母葬礼那天,落在韩裔车上的项链,方韵送她的20岁生日礼物。当时的她遍寻不着,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自己手中。
她想,自己也许永生永生都难忘那一幕。
仿佛全世界的灯都暗了,她对他说我不爱你,然后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被放在手里。
韩裔沉吟半响,道,这么巧,我也不爱你。
可是我拜托你,不要再伤害你自己。
因为我怕,我怕我真的倾出所有,都赔不起一个你。
那年春天,秋天,抑或夏天冬天,他们在踌光交错的某瞬间,给了彼此一段爱情。她曾经很想很想和他一起消失,他曾经很想很想和她一起死。
可原来最好的疼爱,只不过是最简单的,将手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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