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剑江湖

    
    “屁话...言家老太太本就是不让咱榆少娶个下等丫鬟为妻，你还送丫鬟去，一点诚意都没有，榆少放心，哥们儿家有个妹妹，若是榆少不嫌弃，她....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说了算”
    二少爷醉醺醺的说，嘴巴开始放纵起来，至于他，家里世袭爵位，没啥权力了，有点田租给农家，收点佃租罢了，估计再过几代家产就败没了，他自己都长那么丑，又肥，能有多好看的妹妹啊，不用看，我脚指头就已经想象出来了，大不了就是想攀我的家室罢了，抛开我喜欢不喜欢萍儿不说，你也找个靠谱的拿出来谈嘛
    “可把你那话收起来吧，我上次去你府上喝酒，不经意瞧了一眼你嘴里说的那啥妹妹，哎哟，妈呀，差点没把我吓死，肥得跟头猪似的，长得还歪瓜裂枣的，愣是躲在墙角对着我挤眉弄眼，一点也不知害臊，你还有脸说出来，我们榆少这么英俊倜傥，再怎么也得找一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那种才配嘛，大伙儿说是吧”
    姜大少爷反驳道，这马屁拍得爽，我喜欢，合我胃口
    “诶，实在不行，做个妾倒也...也...也无妨啊，时间长了，换...换着口味睡也未尝不可嘛”
    二少醉醺醺的接着又说，我倒是没想打断他们，可是插不上嘴，我的脑子里只有我的萍儿，算了，就让你们怎么拿小爷打趣吧，别急眼就咱还是哥们
    “呸，要这样说，我还是觉得我们家少爷和萍儿在一起更好，萍儿总会偷偷把好吃的给我吃，性子又好，笑起来可好看了，就像一朵花儿一样...”
    一旁的小哨子可就安奈不住了，对于这小子，我早就想好了，一辈子都让他跟着我，让我欺负，难过的时候说说话，除了他，估计也没人这么让我放心了
    “你小子就知道吃，难不成你也看上萍儿了？哈哈哈....滚一边儿去，少爷们讲话呢，你多什么嘴，再多嘴就抽你，瞅你那奴才样”
    二少爷听了不爽的指着小哨子瞪着眼珠说，估计是方才的气憋在心里，正愁没处撒吧，这里能欺负的就只有小哨子了
    “都给闭嘴，我心里只有萍儿一个人，其他女人都是屁，来，都给我喝酒”
    “对，喝酒，天下除了美人，还有诗和酒嘛”
    一旁的十叔也跟着说，他很少答话，从小一起玩大，我做什么都会叫上他，但是越来越长大的时候就越生疏了
    “对...，喝酒喝酒，今天都得喝醉，谁要是不喝醉，就是老乌龟下的蛋”
    我接着又是一碗灌下去
    “小哨子，你也喝，你装什么娘们啊，来，给姜少把这酒喝了，不给面子就...就拿坛灌你”
    二少举起酒碗递给了小哨子，可小哨子没接
    “哼，我才不喝呢，一群酒鬼，每次少爷喝醉了都吐得到处都是，还得我收拾，我可不喝，等会谁来照顾我家少爷啊，况且，酒那么难喝，我打心底不想喝”
    “嘿，不给面儿是吧？我可灌了啊”
    二少见刚才的面儿还没整回来，现在这又下不来台怎么行，那作势，非得来点硬的不可
    “行了，都别难为他，我们喝”
    二少收起身子，面上很不解气“那行，我去嘘嘘一下，你们接着喝啊，小子，你给我等着，敢不听话”
    “哼....就不”
    小哨子双手一插，一副就不怕你的样子
    “来来来...接着喝....”
    天将黑，一群人烂醉的倒得到处都是，有的抱着酒坛子，有的呼噜震天，只有我，今天酒量十足，还在喝，一旁的小哨子早就被呵斥几次了，再也不敢上前劝阻，直到我迷迷糊糊突然就趴下了
    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昏迷中，我好像看见自己进了鬼门关，那老阎王说我为祸人间，要把我下油锅炸了，那阵势，吓得为你使劲挣扎，反正直到睁开眼的那一刻，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糟老头，他正闭目静坐
    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记忆也没有，头好疼，一片空白
    “咳咳，这是哪儿，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快放了我，不然，我言家堡绝不放过你”
    我全身上下使不上半点力气，感觉五脏都有虫在爬一般难受
    “...莫说一个言家堡，就是化生寺这等名门大派，老夫也未曾放在眼里，哼”
    老头披散着头发，身上还有股从未洗澡的恶臭一般，熏得我直犯恶心
    见老头如此嚣张，应该不是善类，敌我底细不明，为保小命，还是谨慎客气些为好
    “那，敢问老前辈，我睡了几日了？为何浑身刺痛难受？”
    “嗯....你已睡了七日了，你酒醉过心，差点入了鬼门关，若不是我，你可能都入土安葬了”
    老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一副我救了你命，你就欠了我很多似的模样
    “什么，都睡了七日了？那，那....多谢老前辈数日来的照顾，晚辈无以为报，改日来言家堡找我，我是言家堡的少堡主言榆，我爹就是大名鼎鼎的言景天，我定会厚礼相赠，感谢您老的救命之恩，我就先走了....咳咳....啊....嗷”
    我说完欲起身离开，无奈全身上下都奇痛奇痒，只得又躺了下去
    “敢问前辈，我这是怎么了？为何我还浑身难受无力？咳咳...”
    “你虽解了酒精之毒，保住了一条小命，却又中了别的毒”
    老头非常爽快的说完，还不忘凑过来掰开我眼珠看看，天啦！麻烦你这个糟老头，能不能不要凑那么近，你真的好臭啊
    “中毒？敢问我又因何中了毒啊，这感觉...让我浑身痒，痛，酸，乏力....一点力气也没有”
    “嗯？这毒是我下的....”
    老头说完，面无表情的坐到一旁去了，就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
    我心里那个气啊，有这么嚣张的吗，你没事毒我干嘛？你去毒个猫啊狗啊不行吗？你来祸害小爷，不对！难道他是我言家的死对头，要害了我绝我家的后？天啦，列位祖宗，我还这么稚嫩，在这人间还没享福享够呢，是哪位先人招来的祸啊，落在本少爷头上啊
    “前辈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祖母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别闹了行吗，麻烦你给我解个毒，我现在只想回家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想办法给您，放了我行吗？求求您了”
    我可怜巴巴的哀求着，这个时候必须服软，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
    “你祖母？还吃饭？我看你是去吃死人堆里吃灰吧，哼”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说清楚....什么死人堆？....你....”
    老头说完就把头别到一旁，再也没有说话，不管我怎么大喊大叫，因为他居然从身上撕了一块布塞我嘴里，妈呀，这是一种我永世难忘的痛苦，流泪中
    接连几天，除了点我穴给我喂吃的让我拉屎撒尿，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出来过，我仔细观察过，这里是个山洞，不是很大，老怪一直坐在我旁边打坐，我除了眼珠子怒视他，啥办法也没有，我是才真的好想回家，我从未感觉到如此离不开那个地方，甚至我还想我爹了，他要是能来救我，打我五十鞭都行，我想，他们会不会发觉我不见了，也很焦急的在找我
    终于，老怪过来看了一下我的脸色，掰开我的眼珠又看了看，喂了一颗又臭有苦的药丸，就解开了我的哑穴
    “你个死老头臭老头....，我要回家，我要回去告诉我爹，你这么折磨我，他定不会绕你.....诶，我能动了，身上也不疼痒了，嘿嘿....啊，舒服”
    我先是很愤怒，后面感觉身体很舒服，还扭了扭腰
    与此同时，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我已经好了，收拾这臭老头，那还不是三拳两脚的事，必须趁其不备，一招将他揍倒在地，谁叫他这几日折磨我
    没多想，我反手就是一肘子拐过去，直击他的头部而去
    “诶，诶诶，我错了，快撒手，你扭我手了....疼疼疼...疼，饶命....呜呜呜不....啊！”
    还别说，我输了，输得很服气，他秒杀了我，一招就把我俩胳膊都扭折了，从未有过的疼痛感让我脸上挂满了泪珠
    “就你这小胳膊还想伤老夫，哼，不自量力，胳膊就这样，明天看你表现再给你扭回来”
    老头说完又坐回去打坐去了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好好练武，居然连个臭老头都可以这样欺负我，长这么大，还真没人这么伤害过我，除了我爹
    晚上，我关节处都肿了，怎么也睡不着
    “老前辈，我错了，求求你，把我这两胳膊扭回去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可怜巴巴的跪在了他面前，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这样求别人，我想像中他应该会被感动，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我当时多谢掐死他，可是手疼，不听使唤，只得乖乖的走回去
    那晚，我失眠了，躺着睡不了，站着睡不着，两胳膊就像离开我身体一样麻木疼痛，我坐了一宿，呆滞的看着洞穴想了一宿，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像这样被人欺负，被欺负的滋味真是太难受了，我开始想刘老头了，如果能回去，我一定要去跟他道个歉
    天快亮之前，我却睡着了，撑不住了，梦里，萍儿来找我来了，我俩玩得可开心了，等我睁开眼睛，怪老头却不见了
    “老头，老头....”
    我寻出洞外，这里是一座大山，我从未见过四周，我不知道我在哪，只得大声呼喊，可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啊，我这两手还肿着呢
    “老头，老匹夫，老贼，老东西....”
    我大喊着，眼泪都出来了，从未有过的孤单和害怕
    “嗯哼”
    身后突然轻咳一声，我欣喜的回过头，老头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拧着几条蛇，一看就是毒蛇，还在那缠绕扭动
    “蛇...”
    我吓得后退几步
    “什么蛇不蛇，你嘴里那老匹夫每天烤了喂你吃的就是这个，我看你倒是吃得还挺香的嘛”
    老头眼睛微闭着说
    “什么？嗷，你居然给本少爷吃这种东西，嗷...”
    我欲吐，腹中却无一物
    “行了，你苦日子还在后面呢，或许哪天你会感谢老夫教会你这么多本事”
    老头说完就走了过来，伸出右手抓住我的胳膊一扭，妈呀，痛苦减少了，舒坦
    两只手终于回来了，我可再也不敢妄动了，我终于用我的痛苦证明了我根本干不过他
    回到洞穴，老怪物就把蛇扒皮取胆，我如愿以偿的被欺负了，他又点了本少爷的穴道，喂我吃了蛇胆，我发誓，我想吐
    我只能在内心诅咒他，没经过爷的同意就如此折磨我，好愤怒，可是又打不过他，好想哭，嘤嘤嘤
    “你也好得差不多了，起来活动活动胫骨吧”
    老头解开了我的穴道，走到一旁刮蛇皮去了，还是生吃的，那形态，跟撕麻袋一样残暴
    “多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不必....老夫行走江湖多年，杀人无数，老夫救你，完全是因为另一个人罢了”
    “敢问老前辈，你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呀？与我有何关系吗？”
    “以后你自会知道，跟我走吧”
    老头吧唧了几下嘴起身就走出洞了，我忙追上去
    “前辈这是要带我回言家堡吗？太好了，回家咯”
    我可高兴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你哪还有家，跟我走吧，去另一个地方”
    我停住了脚步，我没有家，开什么玩笑，爷的家可大了
    “什么叫我没有家？晚辈的家可大了，只要你带我回言家堡，好吃好喝好玩的，晚辈定让您老人家舍不得走，嘿嘿嘿....”
    只见他也停住了脚，但没有回头
    “也罢，若是不让你死心，你断然不会安心跟老夫回去，不过，回言家堡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带上这个面具，第二，我必须点你的哑穴，第三，绝不可义气用事，一切听老夫安排”
    就这三个条件，对我来说无所谓啦
    “只要能回言家堡，别说三个，三十个我都乐意，来吧”
    我一把拿过老怪递过来的面具，啊！好臭
    “你这什么面具啊，臭死了”
    老头走过来就点了我的哑穴，还多点了一下，完了，除了脚哪都动不了了
    “人皮面具”
    老头点完就推了我一把，口气很冷漠
    我在心里咒骂了他祖宗十八代上下，给爷戴这鬼东西，晦气，呜呜呜，好恶心啊
    嘉州城言家堡
    总算到言家堡了，我四处看了看，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我记得以前街上可热闹了，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官兵把守
    我在老怪的帮助下，从一个个房顶飞来飞去，空气中似乎有烧焦的味道，快到言家堡了，老头按住了我的头，我们低头趴在了屋顶不惹人注意的地方，我就疑惑了，我回个家怎么就这么难
    “很多人都在找你，大半都是想杀你的人，想活命就安静点”
    这叫什么话？吓唬谁呢
    当我抬头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傻眼了，一眼望过去，全是废墟，曾经的言家堡已经不在了，有的地方还冒着刚灭火的烟，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堂堂言家堡居然被人毁了，就在我昏睡中发生的，我居然毫无所知，这一刻，我急了，我努力挣扎着，双脚用尽了力气，我想回家，想要看看我的家人，祖母，爹，萍儿，小哨子，焱儿师傅....，还有更多亲人是否还活着
    老头按住我的身体，我毫无力气挣脱，最后我挨了一击，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里好像是城边废弃的土地庙，小时候带人来这里玩过，那时候还对着土地爷撒尿，怪老头正在一旁烤着一只鸡，我无心去管实物的香味，尽力气挣扎过去，用两眼的泪水苛求他解开我的哑穴
    可能是见我太可怜，老头解开了我的穴
    “老前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看见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自欺欺人，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老头面无表情的烤着鸡，还不忘了拿过去闻闻
    “求求你，让我回去吧，就算是真的，死，我也要和我的家人死在一起”
    我虽然能说话，可躺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我知道他没有解开我的穴道
    “哼，哪来那么多事，如果不是因为她，你死不死我都不会在乎，老夫从不可怜任何人，你想看我也带你看了，明天天亮我们就离开这里”
    “我不走，我要回去...我要跟他们死在一起....”
    我努力挣扎着往外面爬去
    老头没有可怜我，他无动于衷的在后面看着，我知道我爬不了多远，此刻，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无用
    我精疲力竭的躺在了外面，我实在是没力了，眼前一黑又昏死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
    我迷迷糊糊有点意识了，我感觉我在一个人的背上，此刻他在跳，跑，偶尔像在飞
    终于努力睁开眼睛，是老头背着我，正在屋顶上穿梭，他轻功很好，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们在一处黑漆漆的地方落下，他把我放了下来
    “我再为你冒一次险，也算是为了她，记住，万万不可发出声音，有人在暗中等着你呢，如果被发现，你我都可能没命，这些人都还等着你报仇呢，自己好好看看吧”
    老头说完解开了我的死穴，终于可以动了，我慢慢爬了起来，四周充满了烟熏味，血腥味，有的地方还有火未扑灭
    四周异常安静，又恍惚有人在哭泣，惨叫，就像无数冤魂惨叫的声音
    趁着依稀的月色，我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我知道这里，这里是我的卧房门前，门前的这棵树和我一样大，爹栽的，我再熟悉不过了，闭着眼睛我都能找到方向，就连它也快被烧焦了，到处都残垣断壁，我心真的好痛
    “祖母，萍儿，小哨子，焱儿师傅....你们在哪里啊”
    我在心里呐喊着
    我摸索着往萍儿的房间走去，只有她离我近点，借着月光，我一步一步前进，偶尔脚下还有黏糊糊的东西踩到，空气特别腥臭，我不想告诉自己那是血
    “哎呀”
    我脚下不自觉的被绊了一下，刚要摔倒，还好被老头抓住提了起来
    “嘘，别出声，有人在外面”
    老怪捂住我的嘴悄悄的说，连他都如此紧张，肯定是很厉害的人物
    我站稳，仔细一看，是一个人，当我看清楚才知道是我敬爱的焱儿师傅，她满脸模糊，面目狰狞，要不是她的佩剑，恐怕连我也认不出她是谁，老头却不为所动的站在一旁，果然是杀人如麻的人，这种场面他早就麻木了
    我屏住呼吸，强忍着内心的伤痛继续往前走去
    我终于奔溃了，萍儿的房间早就踏了，我看见两具无头死尸，我送给她的金手镯还在手上戴着
    “不”
    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大哭起来，我刨开挡在前面的无头死尸，我知道那是小哨子，他定是为了护萍儿挡在前面，被一起割首了，我不顾一切的抱着萍儿的尸体大哭起来，我发誓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
    “啊...”
    如此大的声音，整个城都应该能听得见，何况是机敏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