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维进化

    
    贺文韬示意迎接的纪念堂人员退下，他亲自领着几人拾级而上，进了高出平地十来米的纪念堂正门。
    大厅的灯光明亮，但是非常安静，也不知道是学校刻意安排还是平常就如此，里面基本看不到多少人员走动。
    王元的佛经摆放在最里面角落的一个玻璃罩内，卫灵东扫了一眼后发现，为了应付异能者，这里甚至安装了红外和重力感应装置，哪怕一只蚂蚁爬进来，都会触发警报。现在的微型机器人虽然让人头疼，但也不是没办法防备。吕风扬的问道院里面就有不少研究项目是专门针对微型军事机器人的，这也是军方的合作项目之一。
    贺文韬关掉所有的监控设备，带着他们进入了室内。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正方形静室，甚至还有淡淡的檀香味，不过显然不是燃烧檀香产生，而是里面使用的木材所散发。
    室内摆放着四个一米高的密封玻璃柜，就像是博物馆里的展出的展品，四个玻璃柜里也各展示了一样远望号上船员的物品。
    玻璃柜分别放在偏角落的位置，顶端有聚光灯打下。
    离门最近的是一本笔记，翻开在约三分之一处，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注解，这应该是某人的学术心得。使用纸质媒体记录学习过程，是很多科研工作者和很多研究生博士生的习惯。电子产品在某些方面的便捷性上来说，有时候还是无法替代纸张。笔记远端的玻璃柜里则是一根断裂的皮带，下面附了一段说明。右侧里端是一块小小的芯片，可能是某人的设计作品。而左侧最里端，便是几人此行的目的：王元留下的那本佛经。
    贺文韬输入密码，将那个玻璃柜打开后说道：“吕总，这便是您需要的东西。”说话间，他给几人分别递上一双白手套。
    吕风扬和卫灵东对望一眼，戴上手套后，由吕风扬将佛经从玻璃柜中捧出，放到了大厅中央的条案上。
    “根据王元本人的说法，这本手抄佛教线装本佛经是他在陕西大雁塔游历的时候，一个老和尚送给他的。当时他还是研究生阶段，写一篇关于超导体问题的论文遇到很大的困难，便在冯科的建议下出去散心。也是在那里，他皈依了佛教。”
    “时间呢？”卫灵东比较关心时间线。
    “2039年7月份。”
    知道吕风扬在查这件事，贺文韬已经将经书牵涉到的信息全部烂熟于胸。
    “2045年才发射的远望一号，这说不过去吧？”卫灵东看向吕风扬。
    “你想多了，不可能穿越回过去。这在分支宇宙理论里面也是说不通的。即使过去可以篡改，篡改后的新时间线也会发生分叉，我们的过去依旧是原来的过去，他穿越回过去改变的那段历史，会成为新宇宙的过去。”吕风扬说得很拗口，但卫灵东听懂了。
    简而言之，就是过去是唯一的。如果你回到过去改变某些事情，那被你改变后的这个“新的过去”，就会进入一条新的时间线，它相当于变成了一个全新宇宙的过去。所以，事实上你的过去依旧没有被改变。
    “不是未来指引我们在寻找过去？”
    “不是，应该没有那么玄乎。”吕风扬摇摇头，他将视线看向贺文韬，“鉴定过吗？”
    “是的，”贺文韬连忙回答道，“根据文物专家的鉴定，没有人为做旧痕迹，不是近代的手抄本，至少也有上千年了，不然纸张不会老化到这个程度。”
    卫灵东启动阅世瞳的多倍变焦功能，眼神凝视在佛经上，纸张纤维瞬间放大，视线所及满眼暗黄，看起来就如凹凸不平的南美洲高原。密密麻麻的小孔内，寄生着数不清的虫卵——这是经过厌氧处理后，无法孵化的书虫。
    纸张上的蝇头小楷，此时在他眼中每一个字都变得如外面的操场一般大。他一寸一寸在检查翻开的这一页，结果正如吕风扬所说，一无所获。这也证明了在之前风华学院的检查已经非常彻底，没有任何疏漏。
    卫灵东将视线收回，开始打量起上面的文字内容。
    摊开的这一页，写的是一段摘抄的话：
    “方便之力难思，圆对之机多绪，混大空而为量，岂算数之能穷？入纤芥之微区，匪名言之可述，无得而称者，其唯大觉欤！”
    贺文韬适时解释道：“这是《华严经》里的一句，注释上并不是王元注释的，也不是近代注释，而是手抄者所写。根据鉴定，这本手抄佛教线装本佛经在写成之后，并没有后人再行添加任何墨迹。”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又解释道，“其实，与其说它是本线装本佛经，不如说它是一本十分难得与罕见的古人学佛心得笔记。”
    “整本都是跟《华严经》有关吗？”卫灵东问道。
    “笔记共九十一页，其中前面的七十八页都是笔者读《华严经》的心得体会，后面则是一些个人佛学心得，我们请好几位佛学家仔细考证过，并没有查出来处。”
    “笔记的写作者查出来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去大雁塔打听的人回来说，大雁塔那个给王元笔记的和尚，上个月已经圆寂了。”
    “圆寂？现在不是异能时代吗？”卫灵东心中一惊。
    “很多和尚并没有用天使一代或二代成为异能者。他们认为，借助外物达成果位，是邪魔的象征。”贺文韬苦笑道，“对了，顺便说明一下，这也是他们的原话。”
    “成为异能者就是证得菩萨果位吗？”卫灵东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对佛教并非一无所知，自从知道飞鸿界有个飞鸿神庙，他就特意挤出时间了解了一些佛教的常识。
    异能者现在虽然很强大，但佛教的果位，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境界，而显示出来的种种神通，那不过是精神境界到了以后自然而然拥有的而已。异能者则是肉体进化后，拥有种种超能力。
    这二者可完全不一样。
    “不是异能者是菩萨果位。”吕风扬摇头，“是那些佛教徒在试图向我们解释，他们不修皮囊。肉身成佛那是圣人才有可能达到的境界，他们秉持的是苦修的理念，所以，异能会破坏他们的佛心。”
    “吕叔，你怎么什么都懂！”秦臻十分惊讶，“你这么了解佛教，不会想出家吧？”
    “臭丫头。”吕风扬回头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佛家和道家，很多思想都非常有可取之处。不要简单认为那是迷信。你有时间也可以了解一下。”
    “哎呀，你怎么和教练一样，都喜欢弹人！”秦臻嘟着嘴用手盖住额头。
    卫灵东笑着朝秦臻微微摇头，示意她先安静。见后者吐吐舌头，他这才转身看向贺文韬：
    “贺院长，我能翻翻吗？”他指了指泛黄的书页。
    “可以，不过需要用柔和一点的力量，纸张已经受不起任何的撕扯力。”
    卫灵东点了点头，见吕风扬侧身让开，他上前一步，缓缓往右掀开。
    古代的线装书都是从右往左读，翻页也与现代书籍相反，所以，他这个翻法是往后翻。
    他估算得非常精准，翻到了第七十九页：正是笔者记录心得体会开始的那一页。
    “现世种种，皆为虚妄，唯有佛心，方是本真。皮囊，固外相也，偿有信众妄言十年成佛，若飞鸿自去。吾谓之曰，若求肉身成佛之路，舍本逐末也。奈何其妄心已起，若之奈何。。。”
    在他翻开这一页的时候，贺文韬在条案旁边轻轻按了一下，卫灵东视线旁边实时显示出了这一段文字的白话翻译。
    不过，他此时无心看翻译，而且这段话也并不难懂。他感到惊异的，是其中有两个字：
    飞鸿！
    他心头猛跳，将视线瞟到了旁边的白话注释上。恰巧标注出了这个词语的查证。
    飞鸿一次有多重含义，根据上下文，此处应指飞行的鸿雁。因为大雁塔一带在冬季可见鸿雁飞到东方去越冬，也可见春天飞往西方。而西天在佛家看来是极乐世界。所以此处应指鸿雁。
    “飞鸿。。。飞鸿。。。飞鸿界。。。飞鸿神庙。。。到底有没有关系呢？”卫灵东双眉紧蹙，喃喃自语着。
    其实，此时吕风扬心中的震惊更甚于卫灵东。
    他从这本千年前的神秘心得上感受到了一种让他恐惧的力量。
    他刚刚才向卫灵东解释异能与果位的关系，结果卫灵东现在一翻开第七十九页，恰恰就有肉身与修行的关系，与他说的几乎一般无二！
    他是科学家，基本不相信巧合。任何巧合，在他看来都隐藏着必然性。所以，此刻他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是他不敢把这种疑惑讲给他们听，听到他之前解释的人，只会以为他是在事先看过这本书的影印电子版，毕竟风华学院就是他的，他让贺文韬事先给他传个电子版，实在太正常了。
    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贺文韬虽然给他传了电子版，但他根本没有来得及仔细阅读。
    原本吕风扬将整理资料的事情交给贺文韬，是希望他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没有想到，贺文韬将王元的这本神秘佛经放在了最后，因为他认为，这种宗教性质的东西，发掘价值应该是最低的。无论如何看，异能与佛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