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山坳小学网上教学项目的成功验收,山坳小学在岭西县乃至全省率先用上了这一最先进的教学方式。
崭新的电教教室,窗明几净的教学环境,全新的人桌一台的高档电脑,新颖的教学方式,超一流水准的师资队伍,让山坳小学的教学水平,可以说一下子从最落后的教学水平,直接跨越到了全国最高的教学水平。
这使得山坳小学的学生们倍感骄傲和自豪,每个学生都把全付身心和精力,投入到了课堂学习之中。
初夏的傍晚,习惯端着大碗蹲着身子在自家大门口吃晚饭的村民们,三三俩俩不约而同地端着各自的大碗来到了村长家门前的一片空地上,这是每当村里发生了大事时,村民们的一种心惯性群体举动。
村长端着大碗独自高高蹲踞在碾盘上,挑起一箸粘满了红彤彤辣子油的宽面条子,哈着气吹了吹,大嘴张开就要狼吞虎咽地吞吃进去。
可结果,一周看着的人都因为他的这个架式十足的吃相咽下了口水,他张着的大嘴却凝住了没动。不仅没动,反倒把挑起的面条又放回到碗里。
“家女他爸,你个恁怂,看你笑的,嘴都咧到后脑海去啦!”
本以为村长发现了什么重要情况,或者有什么重要指示要发表,谁知村长却指着刚咽下了口水的家女他爸,亮嗓高声地透过团团热气,把这么一个球毛不关的事儿穿进大伙耳腔里。
家女他爸见村长面对馋人的面条子把张大了的嘴巴紧急制动住,竟是因为看到了自己这些天来有些得意的嘴脸,就立即抢白道:
“还说我哩,瞅瞅村长你那大脸盘子,这几天不也是跟开了花似的,比你当年娶婆姨还兴腾呢!”
“嘿,要说高兴,咱村家里有娃上学的,谁能不高兴呢?” 高朋的爷爷,老学究高山岗少有的兴致大发起来,手捋一把白白的长胡子,加入了和他的后辈们的畅谈之中。
“想想这些年,咱们村里这些后生,因为学习不好,考不出去,耽搁了多少好事呀!如果说是咱们的娃们打从根上就不是那块料,咱也就认命了,可咱心里都明清得很哩,咱们这疙瘩,祖上的根种儿正得很哩!不就是因为咱这疙瘩穷乡僻壤,没个好先生肯留下教咱们的娃,才把娃儿们耽误下的。这下好啦,咱们的娃娃们,一下子能听上北京那些最有名最有本事的先生的讲课啦,这可比当年请到最好的西席强多了。”
说到这里,老人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小子们,知道西席咋回事不?说通俗点儿,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请的家庭老师。
在过去,谁家的西席请到了一位远近闻名的教师,那可是了不得的十分光彩的事儿。因为那些有真本事的圣人弟子,不是什么人家请都去的。也不是看谁家给的修金多就去谁家的。人家一要看东家的家风名声,二要看娃儿的天赋秉性,最后才是看东家给多少修金。
现在咱们居然一下子就请到了那么多有本事的先生教咱们的娃儿们,这是咱们祖上积德保佑啊!
这样的大恩大德,咱们可不敢不郑重地表达一下咱们的谢意。听说这个项目都是那个叫石博文的支教老师一手办成的,他家还全力赞助了项目的全部费用。我说高朋他爸呀,你是一村之长,你得好好想个法子,感谢感谢咱们村的这个大恩人。”
“是啊是啊,”高朋他爷爷的一席话,引起了大家强烈的共鸣,
高朋他爸连连点头,“那是,这不今天大伙也都在这儿,咱们就边吃边议一议,咱们怎么个感谢法吧。”
“感谢,那咱能咋感谢?人家家里钱多的是,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也拿不出个让人希罕的物件呀!”田牛他爸粗声精气的说道。
还是高朋爷爷沉呤半晌,说道:“我看,咱们不如就把为这件事儿立一个碑,把小石老师的贡献都在碑上写的明明白白的,让咱们的娃儿们永远记得小石老师。”
老爷子发了话,从来就对老爷子言听计从的儿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好,我看这样最好!”高村长一锤定音。“碑文的事儿,我回头和校长商量一下,让他们文人们给写一个。刻碑的事儿,就交给田牛他爸啦。村上给你出工钱!”
“什么工钱不工钱的,村上把这事交给我,是给我脸上增光呢!村长你就瞧好吧。”
几个在村里有头有脸的汉子们,把正事议罢,就一边呼噜呼噜吃着各自的饭食,一边摆起了村野之间那些少儿不宜的趣事儿。
小学老师高山花放学回家,凑到一直参加议事的田小娥她妈身边,驻足听着汉子们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粗俗俚语,低声问田小娥她妈,“他们这是又议什么事儿呢?”
“咦,高老师,这事儿你应该最清楚呀!咱们小学上了网络教学,听说给娃儿们讲课的都是北京城里有名的老师哩。这下,咱们村上的娃儿们可就大有希望啦!这不,村长和这些家里有娃儿上学的几家人,正商议着给小石老师立块碑呢!”
让田小娥她妈出乎意料的是,场面上人来风,遇事女汉子的高山花,听到这个她最有发言权的消息,不仅一言未发,反而心事重重的把头一低,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迈着沉重的脚步转身往家走去。
正想和高山花开些荤色玩笑的田牛他爸,大声从后面喊道:“花儿,今天怎么不多听一会儿呀!后面我还要说一个更有趣的肯定让你睡不着觉的故事呢!”
田家女他爸推搡了田牛他爸一把,“就会说些骚情话,有本事拿出些行动来呀。”
“呸,我家里有婆姨,人家家里有汉子,咱嘴上逗逗就算啦,要有行动,可就犯法啦!你说是吧村长?”
“就是,我说家女他爸,你还说人家,你倒是要拿出行动来才是。”村长说着,把眼瞟向田小娥她妈。
村长这么一说一瞟,可把刚刚吃饱正在擦嘴的几个汉子的热情一下子挑拨了起来。
几个汉子一拥而上,把家女他爸连抬带拉的拥到田小娥她妈身边,
“家女他爸,行动一个!亲她一口!”
家女他爸和田小娥她妈自然忸怩不肯。
“你们俩也都是过来人了,又是你有情我有意的,还都端着道学君子的架子干嘛!我看你们也用不着整那些亲呀吻啊的没用的浪漫,干脆,你们今晚就住一起干正经事儿算啦!”村长说完,就起身回转家去了。
田牛他爸把田家女他爸的碗拿过来,叭地一声摞到田小娥她妈用过的碗里。
“小娥她妈,把你家汉子的碗回家洗涮一下。哦,对了,顺便把你汉子的身子也洗涮一下子。碗洗好了就先放着,人洗好了,就可以用啦!哈哈哈…..”
哄笑声中,诺大的空场上,就只留下了家女他爸和田小娥她妈两个有情有意的人。
田小娥妈妈再也没有想到,议事最后的结果最后会议到她和他身上。
看着面前两个摞到一起的碗,她脸上红红的。不知道该不该把两个碗分开,还给家女他爸那一个。
心跳半晌,她一咬银牙,端起摞在一起的两个碗,扭身往家走去。
走出十来步,没见家女他爸跟上来。不禁嗔怒着对还呆愣在当地的汉子说道:
“还等我明天把碗给你送过去吗?!”
家女他爸,一个十多年没有亲近过女人的精壮汉子,差点儿没把夜夜想着进入梦乡的心上人儿的这句接纳、首肯、准入的烧心燃情的话儿直接激动死。猴急急蹿到小娥她妈身边的动作,也就让人激动的好笑,好笑的激动。
可能有人会说,空场上不是没别人了嘛。对,明面上是没别人了,可老狗蛋可不是别人,他早就暗暗地贼着这一出呢。
不说老狗蛋看了一出怎样让他睡不着觉的好戏,也不说老狗蛋看了这样一出好戏后第二天怎样一天没有起来。因为这个世上就是这样奇妙的不公,就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忧。
如果说家女他爸和小娥她妈自己的欢喜的一对,那高山花就是那忧伤的一个。
听到村里要给网上教学项目的石博文树碑立传,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那种酸酸的羡慕嫉妒恨,而是感到了莫名的悲哀和对自己前途的恐惧。
回到家里,她的家庭妇男早就做好了饭菜,但她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一骨碌把壮硕的身体摔到床上。微一闭眼,眼前就闪现出电教教室的大屏幕上,那些名师讲课的精彩画面,耳边也不停地响起,那一声声或清脆,或低沉,或激情澎湃,或侃侃而谈的沁人心脾的精彩讲解。
这样的水平,她这个只有中专学历的老师就是再学一辈子也比不了啊。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象她们这样水平的老师,从此就毫无竞争力的被那些屏幕上的名师所取代,她们顶多承担一些助教的工作。维持一下教学秩序,收一收作业,做一些教育系统统一安排的杂务。
唉,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让娃儿们有城里名师的饺子不吃,非吃乡下她们这样水平的窝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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