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蒙这次的进攻已经变得不再像以前那般疯狂,他们有样学样地模仿着燕军的攻城作战,步履整齐地一步一步,随着阵前指挥官的号令,向前走着,即便是已经进入了燕军床弩的射程范围之内,也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阵型。
郝子峰显然没有料到胡蒙人的军队纪律性居然会如此强大,以前对阵都是一窝蜂的毫无章法,但眼前所见显然让他重新认识到了胡蒙人的可怕,这时候他才明白,别人不是没有组织纪律,而是之前用不到而已。
城墙上的床弩已经进行了两轮连射,但遗憾的是,并没有打乱胡蒙人的阵型,又是一轮弩矢发射,肉眼可见的,一根根夺命的弩矢窜入密集的人群中,带起一阵血雨哀嚎,但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却依然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绕过那些倒地哀鸣的同袍,再次齐整队列,继续前行。
城上的燕军开始感到了来自胡蒙人的压迫感,这种视死如归的阵势,已经逐渐变成一股强大的威慑,向着城头肃立的燕军士兵扑了上来。
一个声音突兀地高喊道:“弓箭手,准备!”
一名手握令旗的士兵站在一列列长弓手的旁边,静静等待着长官下达发射的命令,而他面前的长弓手们,也熟练地弯弓搭箭,最前列已经将手中弓弦拉满,向着前方斜指天际。
“放!”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那名握旗的士兵将手中高举的令旗向下一挥,无数箭矢便从城墙之上迸射而出,在天空划下一道死亡的弧线,再急速窜入下方的胡蒙方阵。
终于,随着这种密集的箭雨打击,胡蒙人的方阵开始有了些许骚动,城上一共三列长弓手轮流不间断地向着城下倾泻箭雨,胡蒙人也有了无法忽视的伤亡。
可列虽然没有亲上战场,但他内心的紧张感却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少,只见他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逐渐开始松动,甚至混乱的方阵,手上的拳头也随之紧紧捏在一起,口中念着:“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那三十丈的距离虽然布满了死亡的威胁,但走起来,却也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在三列燕军长弓手轮流倾泻六轮箭雨之后,胡蒙人的攻城云梯终于搭在了燕军的城头上。
“呜呜呜呜呜”就在可列兴奋地猛然一拍自己座椅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号角再次从胡蒙大营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如山崩,如海啸般胡蒙军的怒吼,无数胡蒙士兵举着手中的利刃仰天长啸,然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爬上攻城云梯的顶层,因为有了云梯前面木板的保护,他们登上云梯的过程中,不会受到箭矢、落石、滚木等威胁,所以争相之间,已有无数人从云梯的顶层开始了对歇马镇城墙的冲锋。
“桐油,桐油还有多久才能运上来?”郝子峰没有料到胡蒙的攻势一开始就会这么强劲,之前还让柳之览不用那么急着将桐油运上来,可现在看来,这无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柳之览立刻抱拳禀道:“禀军帅,桐油已经分装完毕,末将这就去将其运上来。”
也顾不得去管转身远去的柳之览,郝子峰接下来又一道军令下达:“燕无忌听令,去告诉刀盾营,全营立刻增援,无论如何都要堵住云梯的入口。”
燕军这边开始积极地做着战略增援和调整,胡蒙那边也开始拿出一张又一张地底牌,原本一直静止在原地的冲车这时候开始缓缓懂了起来。
“喝!喝!喝!喝!”一声声整齐的号子,伴随着坚实的步伐,从胡蒙大营外开始向着歇马镇的城墙下移动,如同一只饥饿的猛虎,正谨慎而缓慢地向着自己的猎物靠近。
“果然是非同凡响啊,不知道这些燕人的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居然能造出如此锐不可当的东西?”可列看着局势一片大好的战场,逐渐临近的冲车更加让他对破城充满了信心。
“他们祖辈将心思都花在这些攻城利器上面,确实令人可敬,可现在的燕人虽然聪明,却是安逸久了,只知道争权夺利,内都不断,全部心思全都在想着怎么玩乐,着实不争气。”自从回到可列身边做了侍卫长之后,特木贴尔难得主动开了一次口。
有可能是因为之前对歇马镇久攻不下,而现在又再次故地重游,心中有感而发吧。
可列回头看了特木贴尔一眼,有些意外的呵呵一笑,显然他也没有料到特木贴尔会主动开口说话,像是鼓励他要多说话一般,点着头评论道:“说得有道理。”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自歇马镇的城门处响起,定睛看去,接下来随着一声声有节奏的轰隆不断,原本紧闭的歇马镇城门,开始了一次又一次脆弱的震颤,虽然城墙上有燕军弓箭手特意招呼,虽然高举的盾牌下不时有士兵倒地,但那一阵阵节奏分明的轰隆,却没有停歇过。
可列觉得,这是他这些天来,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转头向着站在身后的一名胡蒙将领道:“去,让第二批士兵顶上去。”
郝子峰不断地收到来自四面城墙传来的急报,城中的守军已经轮番上了一阵,但胡蒙的攻势依然没有半点减弱,反而还有愈发猛烈的趋势。
一声号角再次响起,胡蒙大营的前方再次出现了密集的胡蒙方阵,在数量上竟一点也不比第一次的少,郝子峰连吸数口冷气,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油然而起,歇马镇永不陷落的名号,可能就要被打破了。
在柳之览的组织下,成千上万罐桐油再次本搬上了城墙,不用郝子峰再下达任何命令,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燕军士兵将其抱起来,就向着眼前的云梯砸去。
火焰再次成为了战场上的主宰,那些随着特木贴尔攻过一次歇马镇的胡蒙士兵,又一次见证了燕国桐油火攻的恐怖,连绵的火墙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无数胡蒙士兵哀嚎着在地上翻滚抽搐,一个个被桐油淋湿的勇士,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点点火星向着自己扑来,又在转瞬之后,成为身边同袍的催命符。
那些做工精炼的云梯,此时已经无法再为胡蒙兵提供保护,熊熊燃
烧的木材,让这些战争巨兽也难免被火焰吞噬的命运,特别是城门口的那一辆冲车,当数十罐装满桐油的瓦罐在其顶上碎裂的时候,一支燃烧的箭矢,就已经宣告了它的命运,还有那里面数十个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胡蒙士兵。
郝子峰看着城下已经乱成一团的胡蒙人,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气,虽然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解,但至少可以缓一口气了。
“无忌,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次进攻?”神情放松的郝子峰,也有了闲聊的心情。
“说不好,但估计不会超过明天早上。”
郝子峰点了点头,拍着身前的城垛,又缓慢地抚摸着,“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胡蒙可汗御驾亲征,若是连这个歇马镇都不能一口气拿下,其威严将会大打折扣。”
燕无忌有些疑惑地看着郝子峰,虽然他也有这种心理准备,但从郝子峰口中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郝子峰似乎已经知道了燕无忌的想法,笑着道:“别那样看着我,军帅又不是军神,我也是人,所以人力有时尽这句话用在我身上也是同样有效的。”
郝子峰放眼望去,此时歇马镇的城墙下依然还漫布着火焰与死亡,眼中闪过一丝哀色:“自古以来,凡是抵抗入侵者的第一支军队,如果不主动撤退,就是全军覆没,再没有过其他结局,但我不希望这里面包括你。”
郝子峰突然将目光转向燕无忌。
燕无忌怔了一怔,眼前这一幕,何其熟悉,当初也就是在这里,城下也是这样的一片火海,邱信告诉他,“你不可以死。”于是就有了他趁乱突围的,肴关求援的事,等到他回来时,朱自明已经气绝,邱信也就剩了最后一口气。
“我不明白!”燕无忌摇了摇头。
郝子峰却不解释,只是呵呵一笑道:“你会明白的。”
交谈之间,柳之览提着已经满是缺口的长剑走来,虽然城下的胡蒙军已经停止了攻势,但之前攻上城墙的胡蒙士兵却依然没有放弃的打算,所以这一把满是缺口的剑,便是在他们身上砍出来的。
“见过军帅,营帅!”
“之览来啦,可有受伤?”郝子峰笑着问,眼中对这个半路出家的副营帅颇为赞许。
柳之览全身抖动了一番,笑道:“好得很。”
郝子峰点了点头,“我先下去休息会儿,上了岁数的人,和你们年轻人没法比,胡蒙人再来的时候,记得叫我。”
燕无忌和柳之览恭敬地目送郝子峰离去,然后回过头来相视一笑,说实话他们与郝子峰之间,可能是两个年代人的隔阂,所以并没有太多的话题好说,郝子峰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主动走开了去。
“你会和歇马镇共存亡吗?”燕无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但柳之览却半点也没有感到意外,笑了一声,“我是没那个思想觉悟的,但……只凭营帅一言,有何不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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