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徐德善敬小慎微的性子,尤其在这里已经吃过一回亏,难道还能再吃第二次不成,在出发之前,徐德善便已经叫人准备了锋利的刀斧,藏在身上,现在遇到劫匪,正好派上了用场。
可以说,这些壮族的年轻人并没有杀过人,但是山中的猎物,凶猛的野兽他们却没少杀,而那些野兽,显然比眼前这些劫匪们凶狠了许多。
不要怀疑这些小伙子们保卫自己寨子全部希望的决心,徐德善一声令下,小伙子们便如饿狼一般冲向了那群劫匪,劫匪这时候可能有点发梦,不是说好了自己演劫匪吗,什么时候剧本换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这一场战斗只用了盏茶的时间就结束了,那些劫匪显然没有什么战斗力,抢劫一下普通客商也就罢了,哪里见过如此凶悍的异族小伙子,双方刚一接触,被放翻了两个人后,劫匪一哄而散,逃入了深山之中,再也看不见踪影,而徐德善也不叫追赶,把众人聚拢起来,继续赶路。
再回到山寨的时候,徐德善与这三十几人受到了英雄一般的待遇,几百袋粮食,分给各山寨,足够每个山寨分得几十袋,而这些粮食,已经可以帮助山寨渡过燃眉之急,解决族内人饿肚子的问题。
而这一次的行动的成功,使得徐德善在各山寨内的威信大涨,没办法,有奶才是娘呢啊,首领有什么用,天神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徐德善叫大家吃饱肚子的,而且那邕州城的繁华,手里有钱的感觉,已经叫所有人深深迷恋,不可自拔。
喜欢钱,这是一件好事,当一个人不偷不抢,靠正当手段挣了钱,不高兴才是不正常,而这也是催动人类前进的动力,不能说有人就是喜欢吃糠咽菜,活的孤苦伶仃吧,那样的话,无论从适者生存还是优者进化的角度出发,这样的人不出几代也就灭绝了。
看到一次行动成功,那些山寨首领的心里痒痒的,第一次行动是一次试探,各个寨子虽然拿出的东西不少,可是那些压箱底的东西却还珍藏着,现在尝到甜头之后,各山寨已经在酝酿更为壮大的经商行动,争取把自己山寨里所有值钱的玩意,都换成粮食。
徐德善身为大家的引路者,自然是决定这第二次贩卖之路的决策者,徐德善自然毫不吝啬自己的智慧,把这些善良纯朴的山里孩子拖向腐化堕落的深渊。
就在这一天,徐德善像往常一样再教山寨中的孩子读书认字,忽然从山寨外面,闯进来了一个彪形大汉,身上穿着粗糙的铠甲,手里拿着一把钢刀。
这彪形大汉的闯入,顿时引起了山寨中男女老少的注意,而看他手持武器,有男人拿起身边趁手的家伙,将大汉围了起来。
大汉看见人围过来,也不动作,用壮语大喊道“你们这个寨子的首领在哪里,我有事要和他商谈。”
众人一愣,不知道这大汉要干什么,大汉昂着头道“我乃是广源州壮族侬智高大人部下,有要事要见你们首领,事关重大,还望首领听我一言。”
那首领这时候也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这大汉一下,这大汉虽然穿着铠甲,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壮族风格,再加上语言相通,想来也没有什么危险,于是说道“这位壮士,请来我这里一叙。”
那汉子倒是知趣,见首领发话,自己把钢刀放下,也不在乎旁边有谁,孤身一人,跟着首领进了首领的屋子,大汉对首领低声说了什么,首领把跟在后面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关上门,不叫任何人靠近。
可首领越是这样,寨子里人的好奇心也就越重,不靠近就不靠近吧,但是那些人聚却在了远一些的地方,成群,议论起来。
而徐德善看见这一切,听见那汉子说出了广源州侬智高六字,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看众人都在看热闹,自己则偷偷的回到了自己单独的竹楼上,收拾起来。
不过不大一会儿,徐德善听见外面人群又热闹起来,知道是那大汉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过来敲门,徐德善侧目一看,原来是沙其,沙其面色沉重,对徐德善说道“徐德善兄弟,首领叫你过去,有事要和你商量。”
徐德善早就猜到了些什么,看看沙其好像早知道了什么,也不明问,只是答应一声,跟着沙其到了首领屋子。
一首领的脸色现在也不怎么好看,看见徐德善来了,急忙招呼徐德善坐下,徐德善自然不会客气,找到自己最舒服的位置坐下,问道“首领这次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首领点头道“正是,刚才寨子中来的那个汉子你可看见了吗?”
徐德善点头道“看见了。”
首领问道“你可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情
来的吗?”
徐德善笑道“我乃是汉族人,你们乃是壮族人,你们壮族之间有什么事物,自然由你们自己内部协商,我怎么能够知道。”
首领苦笑道“道理虽然是这样,可是你这些天来为我寨中积攒粮食,展现出了无比的智慧,而这件事,我们却不知恩如何是好,故此才要问问你的意见。”
徐德善道“既然如此,那是何事,你且说说。”
首领道“我这里地处钦州,还算是宋朝的内境,广西腹地,虽然穷苦,可是有那商人暗中相助,也不至于饿死,但是那汉子,乃是广源州人氏,那广源州,是宋朝与交趾国边境所在,而交趾国在边境处一向不老实,时常过境入侵,那平原之地他们不敢去,可是这深山之中却是他们的天下,于是在山中的民族便深受其害,其中有侬智高部,他联合了边境诸部落,抵抗交趾国入侵,可是无奈交趾国强盛而诸部落穷困,已经逐渐不敌交趾国,侬智高向宋朝求援,可是数次请求,全部遭到拒绝,如今侬智高再等不下去,欲要联合我等诸部,一起起兵反宋,那汉子,便是来联络我等的,这……你说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知道如何?”
徐德善笑道“首领莫要着急,我先问首领,你心中想要如何?”
首领道“实话实说,若是从前,我寨子里吃饭尚且不能吃饱,反也就反了,可是如今你来了之后,我寨子中已经衣食无忧,这……我便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徐德善道“那你怎么想起来问我?”
首领道“这里你最聪明,我不问你还能问谁?”
徐德善道“可是我是汉族,你问我,你们要不要攻打我的种族,你猜我会怎么回答?”
首领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徐德善站起身来,干脆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徐德善,乃是大宋朝廷,皇帝亲封尚书员外郎,六品大员,只因为,只因为家中上下,尽数被辽国人所杀,故此心灰意冷,浪荡南游,才来到此处,现在你们来问我要不要造反,就不怕我举报朝廷,叫人带兵扫荡了你的山寨不成!”
首领与沙其闻言,皆尽变色,而徐德善道“当然,我现在只是孤身一人,你们随便一人,便可以把我拿下,杀了我的脑袋,到侬智高那里报功,若是如此,你们山寨才没有灭寨之危。”
首领急忙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与我寨有救命之恩,我等怎么能够对你动手,我早就说过,我山寨上下,上刀山下火海,也报答不了你的大恩,怎么会对你动手,再说我若是想要对你动手,怎么还会把你叫来,我叫你来,完正是不知道这件事如何是好,故此要问你。”
徐德善道“那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首领急忙道“自然是真话,我是真心求教。”
徐德善道“你也不必着急,咱们可以慢慢的分析一下,我分析的对或者不对,你自己也可以做出判断。”
首领与沙其急忙点头,认真听讲。
徐德善道“咱们先来看看侬智高这一方,侬智高是谁,不过是一个山间壮族首领,联合了众多部落抗击交趾国之后,积攒了一些威望而已,对抗交趾国也就罢了,你想想,他有什么实力来对抗宋朝,也许他凭借着人多力强,能够抵抗一阵,但是若大宋出动了全国力量,他侬智高就算再加上你们的帮助,又能抵抗多久呢。”
首领和沙其听了,举言又止,徐德善继续说道“当然,侬智高造反,自然有他的道理,这一点我承认,我也承认宋朝朝廷在对待你们少数民族的问题上出现了一些错误,但是就现在的实际情况来看,你们想要凭借一地山区的力量对抗整个宋朝,甚至可能还要加上交趾国的夹击,那就更不可能了,所以,我劝你,做好的办法,就是呆在这里,不要去侬智高那里凑热闹。”
徐德善又道“说完了,侬智高,那么咱们现在再分析一下,宋朝,对于宋朝来说呢,西夏人可怕,辽国人可怕,甚至交趾人也可怕,但是他们唯独不怕的,就是有人造反,这个你不能说他是窝里横,行成这样思想的原因,和那些官僚士大夫受到的学习有很大程度的关联,所以,这是宋朝体质的先进之处,也是他们的弊端所在。”
徐德善顿了顿,又说到“既然他们不怕你们,那么重要侬智高敢造反,宋朝一定会拿出来全部的力量来消灭他,广西路不行就广东,广东不行就禁军,甚至陕西河北的边军也可以调动,宋朝上下,数以百万记的军队,哪怕拿出一半来,也不是任何人能够抵抗的。”
徐德善说完,看着首领和沙其,而首领闭眼想了一会儿,问道“可是按照
你这么说,我族民就一定是要被他们欺负下去了不成?现在是你来了,救了我们,可是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吃饭都吃不饱,我知道,我们这小小的山寨困不住你的这一条大龙,等你走了,我们岂不是要继续挨饿受苦嘛?”
徐德善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第一,我的理想,是要转变大宋的官场体质,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还是对于你们的政策,都要修改,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长,但是我会努力去做,我既然能够救你们一回,那么就也能救你们两回,你们要相信我。”
“第二,我已经把我的知识,经验,都教给了你们寨子中的年轻人,没有我在,只要他们有些脑子,就不至于叫你们像以前那样受穷。”
“而第三,则是一场富贵,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冒这个险了。”
首领急忙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富贵?”
徐德善道“只要侬智高造反,那么宋朝一定会派人征缴,而大宋军队少有人能够山地作战,他们一定拿侬智高束手无策,这时候只要你们出些人,组成一支小队,帮助宋军破了侬智高,立下功劳,朝廷自然多有封赏,到时候多了不敢说,只要宋朝朝廷在一天,你们山寨就会吃喝不愁。”
首领大怒道“你是说,叫我们拿起刀枪,来对付我们自己的兄弟?这是叛徒,这绝对不可以。”
徐德善耸耸肩道“怎么会不可以呢,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是人,可汉族就会如此壮大,而你们却被赶入了深山之中吗,就是因为汉族自私自利,阴险狡诈,不断内斗,不断摩擦,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才叫汉族蓬勃发展起来,而你们,你以为你们不想去当这个叛徒,就没有人会去了?我告诉你,壮族人千千万万,你们你们不去,自然会有人去,而到时候就是人家当官,你们继续受穷,人家的部落声息繁衍,你们没准再过两代,就消失在了这大山之中,你说,是信义重要,还是生存重要。”
这个问题,在徐德善来之前问,首领可能会毫不犹豫的驳斥徐德善,回答信义重要,而后狠狠的揍上徐德善一顿,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见识到了自己真的可以过上不饿肚子,还有酒喝的生活之后,首领,甚至寨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徐德善腐化的差不多了,首领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迷茫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徐德善又道“你以为现在的宋朝昏庸无能,但是和前几朝比起来,现在的政治已经算是开明了许多,就算朝廷身上还有些错误,但是也远没有到能够击倒他的地步,你放心吧,我虽然是汉人,但是也是一个灵活变通的汉人,我不会死忠于谁,当我觉得现在的朝廷不顺应时代发展的时候,我一样不会支持他的,而现在,他还算是能够代表世界最先进的制度的,所以……我劝你们,不要与他为敌,就算是不想要升官发财,也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看热闹,千万别去瞎掺和。”
首领与沙其都不说话,在心中暗自琢磨,徐德善看了看,知道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站起身来,出了房间,顺便把门关上,叫首领与沙其能好好的讨论一下这件事情。
徐德善回到房间,想了想,既然那侬智高就要造反,那么广西,尤其是山区之地必然要乱,那么自己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必要了,自己刚才的一番高弹大论,何止是说给沙其等人听得,更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还年轻,大仇未报,怎么能就这么消沉下去,这一次侬智高造反,沙其等人可以趁机建功立业,而这何尝又不是自己又一次积累功勋名望资本的好机会呢。
别看徐德善跟沙其说的简单,可实际上,这一次侬智高造反比起河北王则叛乱,性质更加严重,朝廷应对起来更加困难,那河北紧邻辽国,自古就是养兵之地,更何况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只要朝廷能够快速反应应对,切断王则与其他边军联系,那么剿灭王则就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侬智高则不同,第一,侬智高是外族人,在与朝廷对抗中,外族人的身份天生着就有对外族无比的号召力,再加上朝廷这么多年对外族的打压政策,侬智高影响力会变得无与伦比,而且大家都是心甘情愿跟随侬智高,比起王则那种依靠教派强迫士兵的手段有很大不同。
第二,侬智高是依靠大山起家的,全拜宋朝对年的努力,把侬智高等人锻炼成为了山地作战的专家,在大山中打仗,侬智高天生就立于不败之地,你是叫禁军来,还是叫边军来,没有十倍于敌的人数,你能做到全面围剿,步步为营?
第三,这一条说出来徐德善自己都心虚,因为人家侬智高占理啊,我可不是不想归顺,实在是我归顺了你们不要我啊,这有什么办法,我只好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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