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明月恶狠狠将最后一块肉吃了下去,两只眼睛一起瞪大,望着饕餮。饕餮满口流涎,垂涎欲滴,一步一步向山本明月走了过来,山本明月猛挥手,手中残余的骨头向另一个方向远远扔了出去,同时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不料饕餮身影一闪,如电如光,竟然在眨眼间腾空而起追上了飞腾的肉骨头,一口将之咬住,在空中一个转折,又飞了回来,落在那少年身边。只不过此时饕餮似乎也知道这是最后的东西,居然没有一口吞下,反倒十分爱惜的样子,伸出舌头在肉骨头上面不停舔食。
山本明月被饕餮这个样子吓了一下,片刻之后转头对着将臣,突然手舞足蹈,口中呼呼喘着粗气,将臣看了它一会,忽地脸色一动,道:“你说它像大狗?”
山本明月立刻点头,随即向饕餮看去,脸上怒色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中带些温暖的神色。它看了正在舔肉骨头的饕餮一会,然后小心地移了过去,慢慢伸手,看着似乎想要摸摸饕餮那个狰狞的脑袋。饕餮凶恶的头颅一转,警觉地低声咆哮一声,山本明月立刻向后跳开,但随后低声叫了两声,再一次靠近饕餮,而饕餮的注意力似乎也暂时离开了肉骨头,放在了山本明月身上。
片刻之后,山本明月的手再一次的伸过来,饕餮没有动作,但四只眼睛都看着山本明月的手,而将臣和那个少年都保持着沉默,特别是那个少年眼中更有种奇异光芒,默默地注视着这两只异兽之间的交流。
山本明月的手碰到了饕餮的头上,轻轻摸了摸,饕餮嘴里低声吼了两声,却不再有反对意思,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面前那根肉骨头上,山本明月随即慢慢靠近这只异兽身旁,用手轻轻抚摸饕餮身体,脸上露出开心神色。
那个少年忽然打破了沉默,微带笑意道:“想不到它们两个十分有缘,是不是?”
将臣看了山本明月与饕餮一眼,眼中也有一丝暖意,道:“不错。”
少年转过头来,向火堆中加了一根细小树枝,又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忽然笑道:“这只饕餮跟随我不知有多少岁月了,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照顾它,没想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它比我快活的多。”他面上的笑容似乎隐约有苦涩之意,道:“除了吃饱喝足,就算不是同类,却也还有你们两个愿意和它做朋友。”
将臣抬眼看着这少年,见他面容神色萧索,彷彿有股说不出的寂寞之意,淡淡道:“你若寂寞,去找个朋友不就行了。”
那少年哼了一声,傲然道:“这天下之大,有谁配做我的朋友,又有谁敢做我的朋友?”
将臣眉头一皱,这少年口气之大,实在夸张,心里有些反感,却又见那少年似想起了什么,面色黯然,低声自语道:“可是,原来是有一个人,我真心相信她的……”
将臣透过面前燃烧的火焰望着他,淡然道:“怎样?”
那少年面色忽冷,冷笑道:“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她在骗我,非但如此,她还害的我好惨,几乎万劫不复!”
将臣默然,从那少年神色之中,他不期然地回想起了四年之前那段深埋内心的往事,那个美丽少女的脸,彷彿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忽然猛的摇头,但手中用劲,原本正在往火堆中加的树枝,发出轻微一声沙哑响声,化作粉末,散落满地。
少年向他手中看了一眼,忽然道:“你也有这等伤心往事么?”
将臣面色阴沉,没有说话,那少年看着他,眼中光芒闪烁,忽然道:“如果你现在就要死了,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将臣一怔,心头一阵迷惘,刹那间思绪万千,纷至沓来,从未想过的这个问题,突然摆在他的面前,深仇、大恨、十年宿愿、缠绵白衣,这一生风雨飘荡,却从未想过自己深心之中,还有什么最后心愿?
该是救灵儿罢,如果能将她救活,自己死了也甘心了!这个念头他在一年间无数夜里,不知在心中想过多少次多少回。只是还有那如霜容颜,终究是舍弃不去,在心间僻静角落,轻轻飘动……
他一时竟是痴了,夜风萧萧,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他惊醒过来之时,那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地上饕餮似乎也刚刚飞腾上天,与黑暗夜幕融为一体,远远传来它低沉的吼叫声音。
山本明月回到将臣身边,将臣慢慢抬头望天,忽然低声道:“山本明月,我总是还要见她一面的,对不对?”
山本明月似乎不大理解,也懒得理会,头抬起来也看着天空,似乎还在找寻饕餮的身影。
渐渐熄灭的火堆残烬,逐渐化作了一缕轻烟,轻轻飘散,将臣与山本明月默然站在这深山林间,许久许久,夜风之中,也只隐约传来低低声音。
“……总是要见她一面……”
这一场世间浩劫随着时间流逝,情况越发的惨烈,僵尸异族已然杀入中土,百姓死伤惨重,正道派出去查探的弟子多半都就此消失,少数道行稍高的弟子回来,也都身上挂彩,向诸位正派师长报告时,极言僵尸之可怖。
天下间生灵涂炭,正道中人却束手无策,就在这个时候传出通天教、青龙寺、邙山派三大正派会盟通天峰,并邀请天下正道共同对付这场大劫的消息,顿时天下修道中人纷纷向通天峰云集而去。只数日之间,通天峰附近已经前所未有地聚集了成千上万人,而其中的大部分却都是逃难而来的中土百姓,在他们眼中看来,通天峰这些神仙一样的修道人物,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负责接待的通天教忙的不可开交,越来越多的道友与百姓来到青云,很快通天教通天峰上的客房已经不够住了,只得让其他各脉也开放客房。好在通天教毕竟乃是千年大派,根深业大,最后还是容纳了下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虽然大劫当前,但此番却仍然是前所未有的一场正道大聚会,通天教恭为地主,声望比之以前更是有增无减,隐约间天下已有以通天教马首是瞻的意思,而通天教掌门玉清真人,此时更是稳坐了天下第一人的位置。
这些事将臣并不知道,对于将臣和山本明月来说,这些消息足以让他们震惊一段时间。
入夜,通天山脉上下诸峰一片灯火通明,实在是千百年来都没有见过的盛况,远远在山下,随着山风吹来,似乎也可以听见高山之上人们的高声谈笑,因为那场浩劫而害怕的人们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心情也轻松了许多。毕竟,就算天塌下来了,头顶上不是还有一座通天山么?
而此刻通天山上最安静的地方,大概无过于地久峰了。所有的门派在通天教善意解释之后,都严加约束门下弟子,严禁靠近地久峰,毕竟若是在当前情况之下,万一还是闹出一出登徒浪子的闹剧,只怕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的。
相比其他各脉山峰上的热闹,地久峰上则显得清净的多,山路上偶尔有两三个英俊的地久峰弟子走过,山风习习吹来,满山遍野的泪竹一起摇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一晚月色清冷,照在地久峰山道之上,竹影婆娑,阴影在山道台阶上摇摆不定。远处走来了四、五个地久峰弟子,当先一个正是柳大山。只见包括柳大山在内的这些弟子,面色都有些阴沉,眉头皱起,似乎心事很重的样子。
竹林中冷风吹过,彷彿有黑影闪动。
柳大山旁边一个最年少的男孩看去不过十三岁左右,胆子颇小,向那片阴暗处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苍白,靠近了柳大山,拉住他的衣裳,轻声道:“大、大师兄,那、那里好像有人!”
柳大山和其他人顿时一惊,一起看了过去,片刻之后柳大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那个小男孩的脸蛋,道:“小诗,那是山风吹动竹子,竹枝摇摆的影子,每到晚上都是这样的,你刚刚上山不久,过一段时日就知道了。”
那个叫做小诗的男孩松了口气,但仍然有些害怕,只是似又想起什么,忽然回头向后山看了一眼,道:“大师兄,后山那个望月台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到处都是这、这些阴森森的东西,我们留师傅一个人在那边,他会不会害怕啊?”
柳大山脸色黯然,叹了口气,道:“是掌门师伯要你师傅在那里反省的,我们也没办法,不过师傅他应该不会害怕吧!”
站在柳大山身后的另一个男子忽地哼了一声,大有不平之意,道:“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掌门师伯要如此对待师父,就为了他偷学了通天教功法?”
“啪”,竹林深处,似乎有轻微的一声低响,像是什么小兽踩断了竹枝,不过众男子此刻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没有听到这个响声,只有年纪最小的小诗似乎有些怀疑,但他向竹林深处看了一眼,只见阴影晃动,忍不住脸色又是一白,连忙转头不看。
柳大山叹了口气,道:“其实那位将臣师弟真的并不差,一表人才,身世又好,日后多半天神教教主的位置也是传了给他,而且看他模样,对灵儿也是十分爱惜,不过情之一字,实在不是能够勉强的。”
另一个男子忽地低声抱怨道:“师伯们也真是的,明知道师父的脾气,怎么也不帮他向掌门师伯说情?”
原先那个男子却摇头道:“我看不对,师伯们原来是最听师父的话了,对掌门玉清师伯也十分尊重,但此番公然在通天峰上顶撞他们二位,我看……”他忽然压低声音,轻声道:“难道师父心中还想着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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