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刀

风烟笼西北 烽火卷神州 第八十三章 飞鱼存魔刀斩寒

    
    入冬一旬,整个并州下起了这年的第一场雪。并州江湖最负盛名又低调的磐石山庄,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三尺厚的大雪铺满了磐石山庄下三百丈高的石阶。一个年轻人站立在山脚下,他微微抬头,沿着石台看向在飞雪中若隐若现的山门。陈一念望着那山头,眼中瞬息万变,终究化作了悔悟。
    这一年来,每月的十五,陈一念都是睡不着的。那个人儿,如风如梭,幻化在他的梦里。每每醒来的时候,他真想在自己心上剜一刀,像他陈一念这般负心之人,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北风如刀,单薄的白衫在凛冬的寒风中沙沙作响。时至今日,他一人已可代表南疆的江湖,深厚的内功修为足以为他抵挡寒气,可他还是觉得有几分寒冷。纵然南疆北国皆称他为“无念大侠”,他的心中却泛起了几分自嘲。
    “你没了心,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那一天十三下山的时候,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毕竟她在的时候,十三是与她最亲的,十三下山的时候,用她教他的“温凉一剑” 斩断了江湖同道赠他的“无念大侠”牌面上的那个“今”字。
    “无念大侠?”,陈一念喃喃自语,“有愧,无心。”
    陈一念心中的万千思绪化作一个“定”字。十三下山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你如果不去把柔姐姐找回来的话,那就再也不是我的念哥哥了。”
    陈一念望着山头,终于迈出一步。然而这一步踏出之时,山门之内,万箭齐发。一瞬间,箭雨似天幕,他仍迎着箭雨而上,足足有五支箭矢插在他身上,鲜血淌出,将白衫染成了血色。
    陈一念内家功夫深厚,气机一荡,便可将这嵌入肉里的五支利箭震开,但他没有。三百丈高的石阶已走过一半,他定了定神,“那一日,云雾山下,她也是这么来的。”
    他又记起来了。那一日,正是初春。云雾山的晨风轻拂着山路上的新红初绿,一个女子上山来了。她到山脚下之时,那时修为已入玲珑境的陈一念就已经知晓了。她的脚步越近,陈一念的心就越定不住。他出了山门,等候那个上山来的女子。女子到了,她手中提着一把剑。这把剑是他送给她的。他为她求这把剑的时候,在少黎山上候了半个月,那墨工府里的匠宗才为他铸了这把剑。这把剑有一个秀气的名字——思南。
    “你为何不来找我”,女子美眸中含着温柔,也藏着几分委屈,嗔怒道。
    陈一念仍低着头,女子也不出声。
    就这样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陈一念缓缓抬头,轻声吐出两个字,“剑来!”
    话音刚落,一声剑啸响起。一柄墨黑的长剑从书云剑宗深处破空而来。
    “望北,你竟然还留着它”,女子急促说道,连同她手中的思南剑也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透着几分欢欣。
    陈一念手中的这把剑名叫“望北”,也是墨工府的匠宗打造的,和女子手中的“思南剑”是夫妻剑。
    “你带它走吧”,陈一念说,袖袍一挥,望北剑朝着女子激射过去
    这话一出,女子心里石破天惊。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回去吧。”
    陈一念转身进了山门之中,只给那女子留下了一个背影。
    陈一念将思绪从过往中拉了回来。
    他终于登上了山顶。山庄外,一个宫装女子静立在山庄大门之前。
    “你来干什么”,女子冷冷道。
    “取剑”,陈一念望着女子,眼中藏不住哀伤。
    “拿命来换。”
    “好。”
    今日是并州下初雪的日子,女子的名字叫甄侠柔。
    这是一把怪异的刀。
    小郭渔没见过这样的刀,他只见过爹的猎刀。这把刀很轻。
    爹和娘亲是因为这把刀死的吗?小郭渔想。他恨这把刀,朝地上狠狠地一摔。
    刀从木匣子里滚了出来,沾上了地上的血迹。
    小郭渔一怔,他把刀捡了起来。
    十鹿村有些安静。
    “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死了?”,草帽少年打断道。
    老头子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醉花香。
    十鹿村变成了一片血海。
    傍晚,残阳如血。小郭渔抱着木匣子,离开了村子。
    “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可以去哪儿?”,草帽少年从边上的草丛拔了一根狗尾巴草。
    “那小孩儿命好,遇到了一对父女。”老头儿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他灌了一口酒水。
    小郭渔一直走,他走进了山里。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在一棵树下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一间木屋里。
    这里有三间小木屋,主人是一对父女。这里是角山,酷似牛角,父女俩住在这里已有十多年了。在少女幼时,她的娘亲因病走了。
    小郭渔刚醒过来的时候,她捧着刚煎好的汤药进来。少女浑身上下都是质朴的,小郭渔很喜欢这种感觉。
    小郭渔在这里一住就是八年。在这八年里,白天小郭渔跟着这家的男主人劈柴打猎,成了个男子汉,晚上就跟着少女读书写字。院子里的第三间小木屋里放着许多书。
    那个木匣子和那把怪异的刀,好像被遗忘了,放在木屋的一角。
    有一天,男人告诉郭渔他想教他练刀。郭渔开心地答应了。从站桩到起手式再到刀法,郭渔学得很认真。
    心无旁骛的人自然是认真。郭渔学会了刀法,但男人说他还欠火候,他对此不置可否。
    在最后一年里,中年人开始教他下围棋。郭渔不喜欢围棋,他不与中年人下棋。他耐着性子与琴姐下棋。
    那少女叫衣琴,比郭渔大三岁。郭渔打心底里喜欢她。
    郭渔想去外面闯荡,他想带她出去,但是中年人不同意,他也不再提这事儿。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那个男人像往常一样出去打猎,但他没有回来。衣琴很平静,她似乎早就知道结果。
    郭渔把角山上下翻了一个遍。他带上了那把古怪的刀。
    在角山山顶,他找到了男人。
    男人站在一块高大的岩石上,血水浸透了衣衫。他手中拿着一根枯树枝,像是在做什么动作。
    郭渔一眼就看出这是男人最得意的起手式——“飞鱼式”。
    男人从小在海边长大,见惯了夏末秋初鱼群跃出水面的景象。
    后来他闯荡江湖,成了一名刀客,历十载光阴观鱼练刀,创出“飞鱼式”。
    至于父女俩藏匿在山里的原因,他们不说,郭渔也不问。
    郭渔从背上取下刀。
    男人告诉他这把刀的名字叫作无邪,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八年里,男人总是偷偷地带着刀出去,回来后放回原地。
    这一次,男人没有带刀。
    郭渔拿着无邪刀,手臂不由地颤抖。
    郭渔走了。
    他恨,他恨这把刀,甚至,他恨自己。
    从此,永嘉的江湖上多了一个刀痴。
    数十位成名已久的刀客挑战刀痴,悉数落败。
    “天下江湖好几座,我有一刀揽长错”
    这刀痴灰衣灰袍,常年背着一个木匣子。
    “匣子里是那把无邪刀”,草帽少年问道。
    “不错,但他从没用过匣子里的这把刀。”
    “嗯,继续说下去。”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找到了他,一切都变了。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老头并没有出声,面朝西方,手指往空中戳了戳。
    “是他?”
    老头儿垂了垂脑袋,径自起身伸了伸懒腰,“小草儿,今儿就讲到这里了。老头子乏了,你若还想听,明天再来。”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