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我父亲是你的学生?”
林天养深感诧异,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会是画圣的学生,那画圣岂不是自己的……师公?
“是的,若虚……是我的学生。”吴道子的声音有些奇怪,说道:“难怪天衍九星诀会出现在你身上,难怪你会找到我的魂珠,原来你是他的儿子。”
林天养顿时困顿全无,关于父亲他几乎一无所知,急忙问道:“那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父亲突然身死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若不是父亲离世,林家这十年不会过得这般凄苦,林天婉也不会受尽万般委屈,是以他迫切想知道真相。
“这一切,还得从我登天而战的事开始说起……”吴道子声音低沉,开始回忆。
“十年前,九星珠成,我欲登天而战,有人支持,认为我是为拯救苍生而战,也有人反对,怕我触怒天道,加速众生灭亡,而你父亲就是毫无保留地支持我的人。”
“他天赋平常,不过为人忠厚老实,十分可靠,虽只是我的记名弟子,但得知我要与天争斗,不顾一切,远赴万里而来……”
“为留传承,登天之时我将天衍九星诀凝练成法珠,交于他寻找有缘之人传授,只是我的那般举动,恐怕早已令他成为了一些心怀鬼胎之人的目标……”
“与天一战,我肉身陨灭,徒留魂珠坠落九天,是你父亲将我从深渊之下找回,但就在他走出深渊的那一刻……被人围攻了!”
林天养听到此处,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呼吸急促了几分。
“你父亲天赋平常,不过御灵境中品境界,远非那些人的敌手,他带着法珠与魂珠拼命脱逃,一路逃亡,却始终无法摆脱那些小人的追踪……”
“一路逃亡,你父亲浑身是伤,可惜当时我修为尽失,徒留灵识,无法助他退敌,我曾多次劝他放弃,只是他……”
吴道子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哀伤的情绪在安静中弥漫。
“只是他尊你为师,誓死不让你的传承落入小人之手,对吗?”林天养猜得到父亲会如何作为,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漫天风雨中,一名浑身浴血的男子拼命逃亡,身后是无数狞笑追杀的仇敌,男子孤独无援,只能死守怀中二珠,最终在仇敌围攻之下黯然身陨……可若不是他愚蠢,不肯放弃,又怎么会身死!
林天养眼前仿佛看到了父亲逃亡时的画面,心底怒火熊熊燃烧,带着无穷恨意骂道:“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活该!”
话语无情,到最后却是撕心裂肺的心痛,痛得他想杀人!
“……你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吴道子听着他近乎疯狂的抱怨,沉声道:“直到他重伤不支的时候,心里还是记挂着家人,只是他当时无法回家,他不能把仇敌带回来……”
“我不忍见他重伤身亡,耗尽最后一丝念力为他疗伤,此后我便陷入无尽沉睡之中,再也不知他的情形。”
“直到方才,我看见他的灵位,才知道你是他的儿子……”
“只是我也不知晓,他是如何把法珠与魂珠送回家中,只怕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
吴道子说到最后,黯然叹息,无限感伤。
“没有千辛万苦,他是通过驿站邮寄的方式,把这两颗珠子寄了回来。”林天养声音低沉,为他续上了故事的结尾。
吴道子沉默半天,方才赞叹说道:“若虚实乃大智若愚,竟能想出以如此超乎意料的方法保护二珠,以往是我低估了他。”
“低估?不,你是打从心底看不起他。”林天养早已忘了他是画圣,语带讥讽:“以他的脾性,为了掩人耳目,只会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去吸引追踪的小人,才能保护交由凡人运输的二珠,他舍弃性命换来的机会,你只用低估二字来形容吗?”
“为什么在你们看起来,自己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呢?”
“你们知不知道有些人费尽千辛万苦只是为了活下去?”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活着对一些人来说很重要?”
“为什么你们能光明正大打着拯救苍生的幌子如此自私呢?”
林天养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只是不知在问吴道子,还是在问天上的父亲。
黑夜中,泪光闪动。
“……逝者已矣。”吴道子沉默许久吐出四字,沉声道:“为救苍生,纵是自私也要去做,难道你不为你父亲而骄傲吗?他如此拼命,为的就是打倒天道,为你们换来活下去的机会,难道你到了此时此刻,还没有对抗天道的勇气吗?”
“对不起,你们的行为在我看来很愚蠢,我无法接受。”林天养丝毫不留情面,讽刺道:“你已经连累我父亲死了,难道现在也要让我去送死吗?”
“……对不起,孩子。”吴道子沉默半天以后才缓缓叹息。
“我不怪你,一切都是我父亲自己的选择,但我不想你再用什么拯救苍生的屁话来怂恿我。”林天养说完最后一句,倒在了被窝之中,不再理会吴道子。
世界一下恢复了宁静,黑暗中,唯有他没有睡意的双眼在隐隐发亮。
“……如果有一天,天道将屠刀架到了你脖子上,你会有反抗的勇气吗?”沉默已久的吴道子突然再次开口。
林天养不耐烦地捂住了耳朵:“它要杀我我自然要反抗,莫非要等死不成?”
“呵呵……”吴道子笑了起来。
“画圣大人,这两个字是骂人的意思,你讲点文明可以吗?”林天养没好气地抱怨一句。
“……想不想报仇?”吴道子突然话锋一转。
林天养牙关一紧:“你可以帮我?”
“找齐九星珠,我告诉你仇人是谁。”吴道子抛出了条件。
“你这人就没安好心,就想骗我去送死!”他很快就醒悟过来,气得咬牙切齿。
“呵呵……”吴道子爽朗长笑,再次引起林天养的强烈不满。
林天养懒得再理他,也没有了修炼的心思,心烦意乱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睡得迷迷糊糊,当他醒来的时候,已临近中午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他换上林天婉精心准备的新衣,放下所有烦恼,陪着林天婉三人一同出城郊游。
在他记忆中,一家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放松过了,坐在芬芳的草地上,他看着在花丛中尽情大笑的林天婉,不自觉地也笑了起来。
昨夜得知的消息他没打算告诉任何人,父亲之死牵涉的仇人太强大,他不想让林天婉担心。
“等杀光仇人的那一天,再回来告诉她,所有的风雨,都交给我顶着!”林天养默默许下了自己的新年愿望。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第二天,大年初二,是他要返回青江画馆的日子。
清晨,林天婉为他打包好大包裹,里面放着无数吃的,穿的,用的,大部分都是王紫嫣送来的东西。
锦绣华服,精美配饰,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他要求的一些丹药,大多数都是九品丹药,唯有那十枚元灵丹,才令他瞠目结舌。
“检测到七品丹药元灵丹,正在扫描……”
“扫描完成……”
“七品丹药元灵丹,服用后可恢复一百点念力值。”
“服用后可复制丹方,需消耗念力值三百点。”
“服用后可改良丹方,改良后可恢复念力值二百三十点,改良需消耗念力值八百点。”
“宿主念力值上限不足,目前无法复制,无法改良。”
天圣图鉴的提示音让他再次对念力充满了深深的渴望……
“看来欠她的人情是越来越大了……”林天养将元灵丹贴身收好,心中很是感激。
林天婉为他整了整衣领,柔声嘱咐道:“到了画馆要更加用心学画,千万不可骄傲,梅园画会当日,我们都会去为你加油。”
“嗯,姐姐放心,我会努力的。”林天养微笑点头,与陈老夫妇告别,坐上了回青江画馆的马车。
当他背着一大包包裹出现在画馆时,吸引了无数学生的目光,有狂热,有好奇,还有……鄙夷。
“这就是林天养?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长得这么丑,王大小姐怎么会看上他呢?”
“软饭吃得如此潇洒,简直是我的偶像!”
林天养听着四周的小声议论,气得牙根发痒:那个说我长得丑的,出来聊聊……
他没想到那日的心血来潮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麻烦,也只能无奈忍了,脚步飞快地回到了专属宿舍之中。
打开宿舍一看,原本的一地狼藉此刻已经被人精心收拾过了,不少家具全都换了新的,倒是令他很是惊喜。
“看来以后可以把宿舍当酒店住了,反正都有人打扫卫生。”林天养暗暗偷笑,简单将包裹中的东西拿出放好之后,便带着身份令牌往墨尘阁走去。
墨尘阁是青江画馆的最高学堂,位于画馆三楼最北边。
当林天养推开墨尘阁的镶金木门时,发现陆桓羽已经坐在讲台之上闭目养神了。
“馆主,新年好!”林天养连忙上前拜年。
陆桓羽睁开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新年好,你这个年过得倒是挺滋润,没想到送你去了一趟四海商会,你竟是把王大小姐都迷住了,我怎么没发现你有如此惊人的潜质呢?”
林天养额角立时渗出冷汗,尴尬笑道:“可能因为我长得好看……”
“行了,既然回到了画馆,就安心准备梅园画会吧!”陆桓羽看时间差不多了,其他的学生也该来了,不再与他多话。
林天养如蒙大赦,赶忙跑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好。
他刚做好没多久,就有九个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走了进来。
他们腰间都挂着十大英杰的令牌,看到坐在最后的林天养时,这些人的表情都僵了一下。
在陆桓羽的催促下,九人神情古怪地落了座,不过还是有几人不停地朝林天养看去,似乎很是好奇。
“各位同学,新年已到,梅园画会召开在即,诸位作为代表我青江画馆参会的学生,必定要抓住这半个月的时间好生努力,争取在梅园画会上一鸣惊人,明白了吗!”陆桓羽朗声开口,神情肃然。
“明白了!”所有人齐声回答。
陆桓羽微笑点头,说道:“好,今日我便要讲一讲……”
“馆主,我有问题!”
陆桓羽话说到一半,一位少女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问题?”陆桓羽微微皱眉。
“请问馆主,像这种靠女人养活,不学无术之人,为何能坐在这里与我们一同上课?”
少女声音悦耳,手指后方,指的正是林天养。
林天养看着那根白皙的手指,一脸茫然:“你是在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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