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梅园画会正式召开。
清晨,林天养早早起了床,洗漱过后便换上了林天婉为他准备的新衣裳,一身雪白长袍,其上墨梅点点,穿上后很是清秀。
用过早饭后,他将笔墨纸砚放入竹笈,下楼往画馆大门处集合。
陆馆主与陈管事已经在大门前等候,两人目有血丝,顶着深深的黑眼圈,显然昨夜没有睡好。
“看来每逢大型考试,校长和主任总是比学生还要紧张害怕的。”林天养大约能感觉到这两人失眠的原因,不由得觉得有些亲切。
没能参加梅园画会的学生们也都起了个大早,此时正围在庭院中,火热目光中难掩羡慕与激动,目送着十大英杰们出了画馆大门,看到林天养时,人群中一阵骚动,似有不少男同胞要冲上来与他单挑。
吴晓玲的情书余威犹在。
大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车头四匹骏马神采飞扬,车厢宽大豪华,看上去足以容纳二十人左右,车厢两侧表面都写着青江画馆四个大字。
清点过人数之后,陆桓羽与陈管事先行上了马车,十大英杰随后陆续步入车厢之中。
青江画馆门前立时响起热烈鞭炮声,夹杂着学生的掌声与欢呼声,四匹骏马悠悠起步,宽大马车缓缓往城外驶去。
宽大车厢中,吴晓玲等九名学生挤在左边落座,没有人愿意坐在林天养身边,吴晓玲看着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更是恨得直咬牙。
那封情书让她丢尽了颜面,连家里人都在劝她好好学画,不要早恋,弄得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很是气愤地拉拢着其他的学生排斥林天养。
被排挤的林天养独霸右边车座,反而落得清静,很有闲情逸致地观赏着一路的景色。
今日是元宵佳节,城中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沿途百姓看到画馆的马车经过,纷纷停下手中活计鼓掌喝彩,林天养透过车窗挥手致意,俨然一副领导出巡的模样。
马车很快抵达城门处,在城门护卫军的指挥下,其余出城人员一律退让,青江画馆的马车与其他画馆马车优先过关出城,一路向西。
宽阔大道上,三十余辆马车井然有序地朝郊外落梅山驶去。
沿途绿树成荫,花草遍地,除了画馆马车外,还有不少百姓前往梅园,只为当场目睹各大画馆英杰争奇斗艳的盛况。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林天养便看见了远处的落梅山。
落梅山山势巍峨,直冲天穹,今日阳光和煦,万里无云,湛蓝天际之下,落梅山上满山梅花绽放,风起花涌,宛若一片粉色海洋,美丽到了极点。
满山花海之中,隐有一大片黑瓦白墙的建筑绵延展开,正是梅园。
马车登山而上,蜿蜒而行,沿途梅花成林,芳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抵达梅园门前便是一处极大的空地,此时已有不少参会学生的家里人在此地等候。
三十余辆画馆马车依次停稳之后,林天养率先跳下了马车,往人群密集之地而去,张头望脑一阵,不多时便找到了林天婉与陈老夫妇的身影,正要快步走去,却忽然楞了一下。
一身粉白长裙的王紫嫣,正站在林天婉的身边,语笑嫣然。
“她怎么会和姐姐走到一起去了?”林天养心中疑惑,还是走了过去。
林天婉一眼便看到了他,目露喜色:“天养,你到了!”
“姐姐,陈伯,陈婆婆,”林天养跟家里人打完招呼,看向旁边的王紫嫣:“王小姐,许久不见,你又漂亮了许多。”
他的直接让王紫嫣觉得甚是有趣,笑意更盛,说道:“林公子这嘴仿佛抹了蜜似的,倒是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林天养知道她言下之意是之前的那桩事,不由得有几分尴尬,说道:“今日梅园盛会,以王小姐的身份,自然是席上贵宾,怎么会在此地等候?”
王紫嫣抿嘴一笑,凑近他低声道:“此前公子要的五万两,刘掌柜只给了三万,剩下的二万两银票莫非公子忘了?”
林天养这才突然想起来,的确是还有二万两银票还未收到,这阵子他一心忙于修炼,已经将之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了!”林天养大呼侥幸,连忙谢道:“多谢王小姐提醒,四海商会不愧是漠北城第一商会,果然是诚信可贵!”
王紫嫣婉约一笑,说道:“公子的改良丹方在半月内为我四海商会赚来了近百万两银子,我又岂是那般见利忘义之人?不过公子真不考虑与我四海商会合作,多赚一分红利吗?”
“王小姐美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一心沉醉画道,不想牵扯太多琐事。”林天养接过那二万两银票,婉言拒绝。
王紫嫣给银票的动作很隐秘,不过她身为四海商会大小姐,本身就是众人注意的焦点,这一幕已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更加落实了林天养靠上了王紫嫣,大吃软饭的想法。
“这踩了狗屎运的混蛋!”不少人眼中都带着羡慕嫉妒恨的光芒,狠狠地看着林天养。
“小少爷,我可是在你身上下了十两银子的血汗钱,你可别让我失望啊!”陈伯上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林天养疑惑道:“什么十两银子?”
陈伯连忙解释了一番,原来梅园画会历年都有赌坊在此地开盘,让百姓下注押宝,竞猜梅园画会前十名会是哪些人,每名学生的赔率是赌坊根据实力进行调整,赔率最低的,往往就是当年的热门人选,实力之强不容小觑,如此刺激的赌局,每年都会引得大量百姓踊跃参与。
“小少爷,你的赔率是最高的,一赔三十呢!”陈伯一脸兴奋,说道:“要是你成了梅园十杰之一,不仅为我们林家光宗耀祖,更是能让我赚三百两银子呢!”
林天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赔率最高代表着赌坊将他的实力评为了所有参会学生中最差的一位,才会有恃无恐地开出如此高的赔率。
“今年的盘口,是张文成家中经营的赌坊所开。”王紫嫣在一旁淡淡补充道。
“张文成,又是这个禽兽,敢这么小看我,那就别怪我让你大出血了!”林天养心中冷笑一声,拿出还没捂热的二万两银票交到陈伯手中:“陈伯,你帮我把这二万两银子都押了,就赌我能成梅园十杰之一!”
“天养,你疯了!”林天婉连忙上前劝阻,急道:“这可是二万两银子,就算你有信心,也不能赌得如此疯狂!”
陈伯也被吓得不清,说道:“小少爷,这也太多了,万一输了,可就一两银子都拿不回来了!”
“放心吧,我有把握!”林天养信心满满,说道:“只要我成为梅园十杰之一,这可就能变成六十万两白银了,你们只管对我有信心便是了!”
六十万两白银!
林天婉与陈伯对视一眼,心惊胆战,他们辛苦经营琴行十年,十年经营都未曾见过这般多的银子。
“陈伯,你就别想了,赶紧帮我去下注,我不会输的!”林天养再次催促道。
“难得林公子有如此雅兴,我就也陪公子赌上一番,陈伯,你帮我也下注二万两白银,押林公子可以成为梅园十杰之一。”王紫嫣一脸微笑地也递过了二万两银票。
陈伯手中此时握着四万两银票,只觉得沉重如山,一想到万一林天养没有成为梅园十杰,四万两银票就要变成一道云烟,顿时吓得浑身都在颤抖。
林天婉与陈老夫妇极力劝说,但林天养与王紫嫣态度坚持,争执半天,陈伯还是颤抖着跑去下注了。
“林公子,我在你身上下了如此重本,你可别让我失望。”王紫嫣说道。
林天养拍拍胸脯:“放心吧,梅园十杰我拿定了,你就等着数银子便是了!”
开窍上品画师,又手握天圣图鉴,若是连梅园十杰都拿不下来,那他干脆也别活着了!
“张文成,这次必定要让你大出血一番,看你还敢嘚瑟!”林天养想到张文成吐血的场景,乐不可支。
在场间陪着林天婉与王紫嫣又聊了一阵,梅园中响起一道钟声,参会的画馆众人该入场了。
“姐,王小姐,我先进去了!”林天养与二人道别。
“天养,好好加油!姐姐在外面等你!”林天婉高声嘱咐,很是紧张。
王紫嫣也鼓励一番,便回到了四海商会的马车上,她是贵宾,可以驾车从旁门入内。
林天养回到青江画馆的队伍当中,跟着陆桓羽与陈管事一同排在入园队伍的最后方,缓缓向前行进。
梅园门前重兵把守,认真严格地检查着每一个人的令牌,此番参会的学生共计三百多人,加上随行的馆主与教习,浩浩荡荡不下五百人,足足磨了大半个时辰,青江画馆众人才通过梅园前门,进入园中。
门后便是一处开阔的广场,中间是条笔直宽阔的大道,直通广场前方的雄伟大殿,大道两侧,井然有序摆放着黄铜香炉,袅袅升烟,参会的画馆众人分列前行,在大殿之前站好等候,青江画馆众人进的最后,自然也排到了最后。
历年梅园画会之上,青江画馆都名落孙山,从未有一人入选梅园十杰,是以跟其他画馆的人比起来,吴晓玲等人总觉得低了一头,一路上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唯有林天养浑然不觉旁人诧异的眼光,排在队伍最后张头望脑,看着大殿前矗立的那尊白石雕像。
雕像是名中年男子,白袍如雪,手执七星墨笔,脚踏七彩流云,细致到极点的雕工令人叹服,整尊雕像看起来飘逸出尘。
“画圣大人,你本人可比这雕像好看多了。”林天养对识海中的吴道子打趣说道。
大殿前的雕像,雕刻得正是画圣吴道子。
画圣受天下敬仰,每逢有画道盛会召开,就必然有参拜画圣之礼仪,意为传颂画圣功德,弘扬画道精神。
吴道子听到了他的调笑,很快给出了回应:“如果有人为你雕像,肯定要比你本人可爱得多。”
林天养一时语塞,画圣大人在他的熏陶之下,似乎也变得有些调皮了啊?
参会学生列队站好之后,大殿中走出一行人,领头的是三名老者,尽着白袍,仙风道骨,缓步走到了画圣雕像的前方。
三名老者面容平静,不怒自威,深邃眼神中光华闪烁,清丽日光之下更是璀璨,一股喷薄的威严笼罩全场。
场间画师成群,林天养不敢动用念力去感知三名老者的境界,但只是远远看一眼,都能感觉到三名老者的修为简直深不可测。
“时辰已到,众生参拜画圣!”
居中老者朗声开口,声震四野。
广场上的人尽皆跪伏在地。
“一拜画圣,画会鸿运!”
“二拜画圣,保佑众生!”
“三拜画圣,画道大兴!”
剧中老者高喊三声,领头跪拜,场间众人接连三拜。
拜过画圣之后,画馆馆主与教习纷纷退场,场间只余参会学生。
居中老者大手一挥,空白的广场之上赫然出现三百余套黄木桌椅,仿佛早有人在此精心摆设放好,顿时引得场间一片惊呼。
“画里乾坤,这老者居然是洞虚境画师!”
林天养眼中精光连连,看着居中老者忍不住赞叹出声。
画师晋升洞虚境之后,便可打破天地空间局限,于虚空之中自成一界,境界越高,画界空间越大,老者的画界可容得下三百多套桌椅,恐怕境界只在洞虚中品之上!
洞虚中品,即便是在整个百胜王朝之中都属绝顶高手,林天养没想到一个梅园画会,竟是让自己见识到了活生生的神仙人物!
虽然他早已见到了万年以来最强的画圣吴道子,不过吴道子早已神通尽失,论及手段,远不如这名洞虚老者给他带来的震撼!
林天养只是心中默念,并未出声,所以识海中的吴道子并不知道自己又被鄙视了一次……
考场布置完毕,三百余名学生开始抽签,林天养抽完座位之后,安静落座,将笔墨纸砚在桌上摆放整齐,静待考试开始。
梅园门外,开盘博彩的摊位上,周管家交代几声,便急匆匆地朝着张家马车疾步走去,面上一片惊慌。
“公子,大事不好了!”周管家看着车厢中悠然品茶的张文成,语气焦急。
张文成放下手中茶杯,皱眉道:“何事如此惊慌?”
周管家紧张道:“刚才手底下人向我汇报,林天养与王紫嫣下了四万两白银的重注,赌林天养可以成为梅园十杰之一!”
“四万两?看来坊间传言王紫嫣包养他一事倒是真有几分可信,倒是便宜了这小子了,”张文成神情依然淡定,说道:“既然他们有心送钱,我们接着便是了,何须如此慌张。”
周管家急道:“可万一林天养要是真的成为梅园十杰,我们可要赔出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啊!”
不怪周管家如此慌张,以张家的财力拿出一百多万两银子虽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绝对不轻松。
张文成胸有成竹,镇定道:“你觉着以林天养那般废物,可以成为梅园十杰?梅园画会的最后,是属于画师之间的较量,你是要告诉我,这废物在半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已经成为画师了?少杞人忧天了,退下吧!”
周管家见他不慌不忙,知道他没有上心,咬咬牙,一脸懊恼地退了出去。
“哼,林天养,你还真是不知死活,真以为我张家的银子那般好赚?”张文成缓缓端起茶杯,冷笑不止:“四万两白银,我定要让你血本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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