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正南与陶沐刚走不久,钟家小院外便来了个鬼鬼祟祟的年轻道人,来人身穿一件青灰色袍子,头顶挽着发髻,束以铜环木钗,瞧着还有些清逸之气,只是接下来的行事却不免让人大跌眼镜。
只见此人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确定里屋有些光亮,知道有人,然后轻轻跃起,伏在墙头,朝里间眯眼观望。
片刻之后,道人似有些失望,看了半天,只瞧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并没有自己要找的那位仁兄,心底便生了退意。
屋子里的琴音丫头紧张莫名,背对院子的身体有些僵硬,不过事涉师父安危,小姑娘还是强行压住心底不安,谨遵雪舌姐姐的指示,坐着不动。
门外传来一声惨叫,琴音丫头一喜,两肩一松,转过头去。
只见雪舌姐姐十分轻松的提着一个个头与师父差不多的道人走入里屋,然后仍在地上,琴音悄悄朝雪舌竖了个大拇指,满脸艳羡。
雪舌转身扣紧房门,确定道人并无同伙后,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狠狠泼向道人脸庞。
年轻道人慢慢恢复意识,正要有所动作,只是很快便一脸颓相的卸去了一身灵气,乖乖束手就擒,在他看来,能住在这间房子里的多半是那人的朋友,分辨清楚就是,何必打生打死,当然,另一个让道人放弃抵抗的原因是,他脖颈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寒气逼人的匕首。
琴音颤颤巍巍的把匕首架在道人脖子上,随后望向坐在椅子上极有气度的雪舌姐姐,咽了口口水,毕竟第一次做这种持刀胁人的勾当,小丫头紧张尤甚刚才。
雪舌丫头右手握拳,放到嘴上咳了两声,刻意沙哑着嗓音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年轻道人见这丫头的做派,有些好笑,又隐隐觉得这丫头有点面熟,他心想若非我无戒备的来此寻人,任你是五境高手又如何,能发现我才怪,沉吟片刻,道人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依着蓝裙丫头的言语答道:“两位女侠请了,小道夏侠谦,来此寻人的,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道人不说话还好,一张嘴,雪舌丫头立马皱起了眉头,她开口问道:“怎么是你?怎么不像了?”
道人陷入沉思,片刻之后记起了当初在湘樊城时曾与这两个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于是他伸手轻轻挪开了脖子上的匕首,然后在下巴处扣了半天,缓缓撕下一张面皮来,露出本来面目。
“是我,是我!看来没找错地方!”
雪舌记得当时在湘樊,有一个道人到李记衣坊找掌门讨要过一本册子,自己见过的,容貌虽然与现在有些差别,但声音却是一模一样。
“你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琴音丫头得到雪舌姐姐许可之后,跑到雪舌身边,冲道人厉声喝道。
正是与钟正南在湘樊城壶嘴峰共同历过险的道人,伸手扶住身旁桌沿,费力站起,然后毫不客气的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我有件大事要与这间房子的主人说,事关你家掌门声誉,赶紧请他出来!”
离开湘樊城后,夏侠谦回了趟自己修行的梁王山,随后就开始四处游历
,途中,他听说了符门新掌门在壶嘴峰的光荣事迹,心中便有些猜测,那之后,他特意跑了趟叶榆城柳氏典当行,从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郭姓女子口中探得那个巫姓小娃娃的下落,这才推断出那个白袍仙人多半就是声名大显钟正南。
本欲在叶榆逗留一段时间的他,意外瞧见许多年没有现世的伏家子弟,正在跟踪一个胖子,好奇心驱使之下,他便一路尾随,来到了那据说是符门新掌门老家的北江城,几乎程目睹了那些人针对钟正南展开的一个巨大阴谋,多方打听之后,得知钟正南住所所在,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瞧瞧,准备碰碰运气,如若找不见,便准备去那叶榆闯一闯符门所在。
谁知自己运气不错,这处住所果然有人。
雪舌听到夏侠谦言语,不好做决断,只得说道:“你先等着,掌门很快回来!”
夏侠谦一急,也顾不上眼前丫头是个五境高手,直接起身说道:“这事儿不容耽搁,快些出去找!”
雪舌只是淡淡回道:“等着!”
却说离开自己旧院的钟正南,带着陶沐雇了辆车,转了许久才来到北江城内寸土寸金的豪宅区,他站在一座极尽奢华的大宅面前,心中忐忑,一时竟是挪不动步子。
陶沐轻轻挽住钟正南的手臂,说道:“我们一起!”
钟正南呼出一口浊气,侧头朝陶沐笑了笑,“一起!”
门铃响了半天,才有个喜好长衫示人的华发老者出来开门,这老人钟正南见过,他是钱家的管家,是钱多多那死胖子除钱家老太爷之外最害怕的人,以往见面,钟正南只觉得这老人步子稳健,丝毫不显老态,如今修了行,再看时,才发现这老者居然是个金丹圆满的修士,看来钱家的水不浅。
“华叔!”钟正南笑着喊道。
被称呼为华叔的老者显然没想到会是钟正南登门拜访,愣了片刻后,浑身气势一变,喝道:“你怎么还敢来?!”
说罢,直接挥拳轰向钟正南。
陶沐惊呼一声,“小心!”
钟正南眼角余光瞥见出现在远处的一个拄拐老者后,竟是卸去身上气劲,不躲不避,静静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拳头。
“住手!”
喊住手的是华叔身后远处的拄拐老者,钱多多的爷爷,钱棠。
华叔收拳站定,强劲的拳风还是刮得钟正南的脸一阵生疼。
“让他进来吧!”
这是钱棠开口说的第二句话,语气冰冷。
进入钱家内堂,钟正南根本无心去看华丽的装饰,他的视线落到了钱家老太爷钱棠以及钱棠面前的两副遗像上面。钟正南走上前去,站到钱棠身边,准备鞠躬致意,告慰逝者,不想那华叔一个闪身,伸手扣住钟正南肩膀,同时冷声道:“既然铁石心肠下得去手,又何必来此惺惺作态!”
钟正南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没有发作,而是望向燃起三炷清香的钱棠老爷子,问道:“钱……钱老太爷,究竟出了怎样的事情?”
钱棠将燃起的清香放入香炉,然后转身坐到椅子上,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
在杀我之前,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钟正南来到钱家老太爷面前,说道:“我怎么会是……”
钱棠抬手打断了钟正南的言语,接着说道:“答应我,我死以后,不管多多对你如何,都不能伤他性命!”
钟正南单膝触地,伸手握住老人枯槁的双手,开口道:“我没有……”
钱棠似乎有意不让钟正南说话,他死死盯面前这个后生的眼睛,眼神复杂,再次打断道:“看在你与多多在我钱氏祖宅磕头结义的份上,不要伤害他!”
老人话音刚落,站在两副遗像旁的华叔突然往自己胸口猛的一锤,顿时口吐鲜血,扑倒在地,晕了过去。几乎同时,钟正南面前的钱棠胸腹一声闷响,哇的一声,腥红的鲜血喷了钟正南一脸。
老人闭眼前,抬起枯槁的手掌,试图帮钟正南擦掉脸上的血迹,双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对钟正南说些什么,可惜直到老人气绝,仍是没有只言片语进入钟正南耳朵。
钟正南整个呆住,双手颤抖,陶沐更是被眼前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
喀嗒一声,钱家宅子的门开了,陶沐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的高大男子呆在门口。
钟正南也望向门口,看着那个几乎算是唯一的死党,缓缓摇头。
不知为何,睡了一觉醒来就在北江城的钱多多,得到消息,说是今夜杀害父母的那个曾经的兄弟要对钱家老太爷下手,随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见到的却是眼前的场景。
只因身形魁梧,便被人称作死胖子的钱多多,快步跑到爷爷面前,一把扯住钟正南领口甩出老远,然后跪在爷爷面前哭嚎不止。
半晌后,钱多多停止了哭泣,他顺手抄起桌上的一把匕首,缓缓走向躺在地上的钟正南,嘶吼道:“为什么?我钱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
钟正南眼含泪光,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不是他,他没有!”
陶沐在一旁颤声道。
钱多多握住匕首的手颤抖不止,他死死盯着钟正南的眼睛,猛地一刀扎下。钟正南胸口一阵刺痛,他抓住钱多多衣袖,终于开口说出话来:“不是!不是!!”
钱多多双眼充满血丝,一阵奇香渐渐充斥满整个屋子,那倒地不起的华叔瞬间站起,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只是很快便被悲愤取而代之,他瞥了一眼陶沐,随后大步一迈,冲向钱多多。
正欲拔刀再刺的钱多多被华叔扯住衣领,眨眼间便被拉扯到钱棠尸体面前,华叔满脸愤恨的望向钟正南,然后对钱多多说道:“此人是修行者,实力强劲,背后还有符门,先撤吧少爷!”
钱多多死活不走,不断嚷着:“我要杀了他!”
华叔朝钟正南狡猾一笑,然后再次恢复悲愤模样,他朝钱多多说道:“老爷死前交代过,一定要保住少爷,得罪了!”
说罢,华叔在钱多多后颈猛地一拍,钱多多瞬间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华叔扛起钱多多,朝钟正南笑了笑,说道:“钟掌门,再会了!”说完,破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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