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鹰将面前高高叠起的探报一口气阅完,不由眉头紧蹙,因为各地的局势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或者说,统一天下的征程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平坦顺畅。
就在不久前,他还分别针对益州、荆州和徐州,秘密制定了三份军事战略方案,正在寻思首先攻略的方向,却没有想到天下风云变幻之快,已令他应接不暇,再也无法从容选择。
盘踞宛城的张济叔侄突然向曹操宣誓效忠,不仅在鹰军南下攻取荆州的道路上牢牢楔下了一根钉子,更直接影响到了调军西进协助汉中进攻益州的计划。反观曹操,张济势力与他本就连成一片,得了宛城后更拥有了攻打荆州的桥头堡,战略优势更加明显,兵力更加充足。一旦让曹操得了荆州,便可能沿江西进,与南鹰争夺益州。
而南鹰原本认为唾手可得的徐州,更是一夜惊变。徐州刺史陶谦第三次向朝庭上表请罪,更以年迈体衰为由,向朝庭表奏由豫州刺史刘备执掌徐州。根据探报反映,徐州境内到处有人传颂刘备的仁德和功绩,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民心所向,几成沸腾之势。而统领徐州军队的高级将领,也一批批公然向刘备宣誓效忠。所谓上表请奏,其实是先斩后奏,已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完全没有半点诚意。
如今的刘备,占据徐州和豫州部分地区,控制的军队至少达到了五万,整体实力瞬间迈上了几个台阶,已经成长为具有威胁的对手。至于刘备势力内部,是否会出现探报分析的“骤然兼并,或有隐患”,南鹰则完全没有同感……刘大耳朵打仗也许排不上号,搞笼络人心、争取民意这一套却是罕有敌手。何况,明眼人都知道,徐州如果继续由陶谦执掌,说前途堪忧都是客气了,指不定何时便会有大军兵临城下。交予兵精将猛的刘备掌管,实在是当下的最好选择。南鹰甚至可以断定,陶谦必是以身家性命为条件,将徐州卖给了刘备。
真正令南鹰关注的,则是探报中出现的一个名字……
“徐庶!”南鹰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终于还是抗拒不了历史的伟力,刘备先得谋主,如猛虎插翅、潜龙腾云,后得徐州,更将一飞冲天。几年后,若是令他再得了卧龙和凤雏,便要轮到南鹰寝食难安了。
“来人!”南鹰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焦虑,他在白帛上端端正正的写下了几个名字,郑重交给躬身候命的亲卫:“去情报司,调取这几人最新的情报,再安排听风、风语两部同时出动,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人带回。如果情况失控……”
他犹豫了一下,狠了狠心道:“死活不论!”
统一的曙光已经乍现,如果还怀有妇人之仁,只会令天下百姓陷入更加长久的黑暗。
“主公!”郭嘉急匆匆的趋进堂中,叫道:“曹操向徐州出兵了!”
“好一个曹孟德!倒真是行事果绝!”南鹰霍然起身道:“那本将也不再犹豫了,徐州和豫州的浑水,我们也来趟上一趟!”
旌旗蔽日,号角震天,数万大军宛如无边铁流,缓缓延伸向天边。
曹操于战车中探身而起,手搭凉棚望向远方,信手一指问道:“前方何处?”
“禀车骑将军!前方是湖陆!”一身铁甲的曹仁于车驾前拨马转身,应声道:“过了湖陆,便是沛县了!”
此时的曹仁精神抖擞,气势威武,再也不复当日沦为鹰军阶下囚时的颓废。
“沛县?那可是高祖皇帝的龙兴之地,如今倒成了陶谦那个小人的门户了!”曹操嘿然冷笑道:“便由本将替天行道吧!”
“主公啊!此次出兵似有不妥啊!”满宠一直策马随行,终于忧心忡忡道:“陶谦虽然几番上表请罪,但在朝庭定罪之前,他毕竟仍是一州刺史……我们贸然出兵,既未奏请天子同意,也未知会南鹰大将军,日后一旦追究起来,怕是麻烦不小啊!”
“你多虑了!我不是已经着荀彧给天子送去奏折了吗?”曹操不以为然道:“陶谦一介待罪之身,都敢先斩后奏,拿着大汉的土地与刘备做买卖,我身为天子重臣、朝庭武官,正该为君分忧、为民讨逆,怎能坐视不理?”
他见满宠欲言又止,干脆道:“本将也不说假话了,陶谦欲杀我父,这个仇必报;南鹰与我相约扫平天下后相争,徐州必取;刘备小儿若得徐州,将成心腹之患,此人必灭……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主公高明!”满宠苦笑起来:“属下没有话说!”
“伯宁守法重礼,本将一直欣赏!”曹操斜过身子,亲昵的一拳擂在满宠臂上:“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切记切记!”
“是!谢主公教诲!”满宠感受到曹操的亲近之情,亦放下了心头的困扰,立即转变思路道:“徐州军不足为虑,可虑者有二,刘备兵精将猛,其部下关张二将于讨董之时便已大放异彩,我军不可小视;大将军南鹰虽与陶谦不和,却与刘备有旧,且主公取徐州已触其利益,不可不防!”
“各凭本事呗!本将之所以如此急迫出兵,你道为何?”曹操仿佛漫不经心道:“其实可虑者只有刘备!若南鹰大军未至,吾已先取徐州,他便只有空自叹息……这是约定,南汉扬的人品还是靠得住的!”
“主公勿虑!夏侯渊的兵马已从寿春出发,两路夹击之下,刘备必败!”曹仁自信十足道:“而南鹰的主力大半都在河北征讨袁绍,青州原本实力空虚,即使他们想要横加干涉,只怕也是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州落在我们手里!请主公放心,上次兵败之后,末将痛定思痛,专门研究鹰军战法,若是再次对上,绝不对重蹈覆辙!”
“子孝……”曹操似笑非笑的看着曹仁:“你又轻敌了,若对刘备,本将也敢放下豪言!但是对于南汉扬……即便你已经败过一次,也不可能象我这般,明白他的厉害!”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目光定定的落在远处,仿佛陷入回忆,口中喃喃道:“曾经我认为,他根本就是不可能战胜的!”
曹仁和满宠面面相觑,正待出言劝慰,突然闻听前方蹄音骤急,有探马一路疾驰而来,在曹操车驾前叫道:“主公,徐州军开出了沛县,两支兵马各约三千,正在向着湖陆齐头并进,显然是阻击我军而来!”
“刘备胆子不小,六千兵马也敢来螳臂当车!”曹操不惊反喜:“正好一战歼敌,挫动敌军锐气!敌军领兵之将是谁?”
“回主公!”那探马答道:“听说是赵云和陈到!”
“什么无名下将?从没听说过!”曹操沉下一张脸来:“竟然不是关张二将,刘备小儿怎敢如此轻视我军……”
他环顾一眼渐渐围拢上来的曹军诸将,不由哈哈一笑:“敌军主动来送人头,哪位将军愿意去斩将立功?”
“禀主公!”一员雄伟如山的猛将暴喝道:“末将前次兵败受辱,此番愿意戴罪立功!”
“还有末将!”又一员仪容不凡的青年将领跃马而来。
“好!准了!”曹操见此二人正是许褚和李典,不由心中一宽,含笑道:“祝二位将军旗开得胜!”
望着两路兵马挟着烟尘一路远去,曹操不禁有些踌躇满志,许褚和李典均是不可多得的良将,碰上名满天下的鹰军险地设伏,输了也是无可奈何。然而,对上刘备麾下区区两员无名下将,焉有败理?
残酷的事实很快就打了曹操的脸。半日后,探马来报,许褚和李典分别对上了赵云和陈到,四将竟是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苦战一个时辰不分高下,因双方士兵折损不少,这才各自退兵,形成了对峙局面。同时,探马又报,至少两万徐州军正在徐徐开来,领兵大将是张飞。
曹操勃然大怒,正欲尽起大军,突然又接探报,青州臧霸起兵一万杀入徐州,南鹰亲领大军两万亦奔徐州而来。
“他哪儿来的两万大军?”曹操失色道:“难道把驻守洛阳的军队都调出来了?”
“并非如此!”探马回报道:“据说南鹰从洛阳乘快船由黄河顺流而下,中途会合了平原开来的一支鹰军,一夜之间渡过黄河,并沿临邑、谷城、富成等地一路南下,如今已至蛇丘,正在我军身后,距离不足三百里!”
“鹰军的水军厉害,传信之能更是天下罕有!南汉扬于急切之间竟仍能调动如此规模的兵马,是本将低估他了!”曹操怔了半晌,才叹息道:“此次征讨徐州,变数大了!”
“我军要不要静观其变?”有部将迟疑着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错!”曹操断然道:“我们必须立即行动,首先要避免与南鹰和刘备的兵马再次接战,其次要全力攻占所有城池,尽可能争夺人口,凡占领一城一镇一亭,都先插上我军旗帜!”
“什么?”曹仁一惊道:“我军兵力一旦分散至各地防守,主力就空虚了!”
“谁说本将要分兵防守了?”曹操冷笑道:“传令下去,占一城只派兵三百驻防!保持我军主力的实力!”
“区区三百兵马?南鹰和刘备如果派兵来夺,岂不是转眼之间又要易手?”众将面面相觑,均是错愕。
“刘备兵力不占优势,本身又要分兵各地防守,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贸然分散主力!”曹操再次冷笑道:“至于南鹰.......就要看他究竟守不守约定了,如果连南汉扬都不要脸了,那么本将败了也无话可说!”
“没错!就是要抢!”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欲言又止的众将,恶狠狠道:“先抢到手再说,抢到了才可能是自己的。而到手的东西,任何人也休想本将轻易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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