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妖者

    
    这一路过来，众人都是贴着火河上方飞驰。他们所行的这条通道，沿途已经有许多火河汇聚成一条。现在身下的这条火河差不多已经有数里之宽。然而在前方不远的地方，这条通道却不知因何缘故，宽度骤然缩减。
    通道缩小，火河流淌更加湍急，上方能过人之处也变得更加狭窄。而且本是平直流淌的火河，正顺着一个巨大的洞穴疾速坠落向下方。
    到了此地，火力前所未有的浓郁，同时也无处不充斥着浓郁的生机。
    众人都停下身形，面面相觑。黎幽声视线打量过莫流苏和夜阑两个，似有意征询。
    “反正是不是真的有灵脉，也在此一举了，不进去看看会不甘心吧。”莫流苏几乎贴在龙文牧身边，也是靠着龙文牧的帮衬才撑到现在。
    有龙文牧分担压力，她还能支撑。都走到这里来了，看看总不会亏。但话又说回来，若再没结果的话，众人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夜阑拉着龙文牧的胳膊，也没有异议。
    峰颂和黎幽声纷纷颔首，一前一后驾着花永洲朝通道飞过去，几乎贴着火河上方飞过，从下坠的洞口笔直飞下，很快就淹没在了火光之中。
    其他人相继而去，龙文牧带着夜阑两女，同样飞入了洞口。
    因为是贴着火河飞行，更能感受到火河中涌动的灼热。地脉之热，远非寻常火山熔岩可比，怕是再坚固奇特的铁石落进去，也会被瞬间焚化。虽然炎热，但这火河中却颇为奇妙的生机磅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奇特感觉。
    下坠的通道不长，前后十息不到就已经望见了尽头。当龙文牧从中窜出，有亮白的光晕照来，狭窄的视野随之豁然开朗。
    他背后是火河瀑布，洞窟的出口位于高耸的岩壁之下，而与之接壤的，是前面方圆数百里的一片湖泊——这里赫然是一处地下火湖！
    光晕在龙文牧的瞳孔中跳动，他先是一惊，接着不由出神。
    前方的湖泊分为两色，最外围是与熔岩无异的火红色，而再往中心，则是一片星光色的湖水，与四周火红的景象截然不同。
    中间那一片银白色的湖水，荧光点点，光点斑驳闪烁，简直就像湖中沉浸着一片星河！
    经历过大风大浪，龙文牧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星光铺面，好似浩瀚星河朝自己笼罩而来。
    浓郁到化不开的生机充斥满这片地底的空间，身处此处，炎热消失不见了，只有回归母胎般的温暖。
    这片两色的湖泊有数不清的分支，有的分支是火河流淌而回，融入湖泊，有的则是从此流向远方，不见尽头。生机流淌在每条火河之中，交替往复，循循不息。
    灵脉——这两个字在龙文牧的心田里猛烈的跳动。
    “灵脉！不会有错，这里真的有灵脉！”连莫流苏这么冷漠的人，都失态惊呼。
    峰颂也好，黎幽声也好，亦或是冯寒生，这些宗门精锐都忍不住面露狂喜。
    灵脉本就难得一见，此行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的，哪怕寻不到也是理所当然。然而此时呈现在眼前的这片星光，这不是灵脉又是什么！
    世间地脉很多，但不是每条地脉的源头都会有灵脉存在。非要说的话，可能数千条地脉中也未必会有一条孕育出灵脉。而且灵脉规模有大有小，眼前这条灵脉的规模，不说很大，可也绝对不小。中间那片斑驳的湖水，少说也覆盖了数十里地。
    龙文牧望着湖水中流萤般的光芒，情绪激动。灵脉这种东西，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见。
    荧光点点，这些荧光徐徐移动。龙文牧运足目力凝望，意外的发现，这些斑驳的荧光似乎根本不是什么光点，这赫然是一条条小鱼儿。
    成片的鱼群游荡在偌大的湖泊中，这些鱼儿约莫手指长短，呈半透明之状，似虚非虚，又闪烁着辉光。
    龙文牧岂能看不出来，这些肉眼所见的鱼儿并非是什么生灵，反而更像是某种虚幻之物。
    其本体虚幻，可每处细节又都栩栩如生。
    “这些是？”龙文牧偏头问。
    “灵脉的本体。”莫流苏激动的解释，“我听过一些传闻，说灵脉的形态并非一成不变的，大多都会幻化为生灵之态。我想这一湖的荧鱼，便是灵脉所化。每一条，便是一缕灵气。”
    “还有这种事。”龙文牧叹为观止。听说过灵脉，却没见过，原来灵脉是这幅模样。
    世间许多事物，应运而生，鬼斧神工的雕琢，这类奇物总能让人由衷赞叹。不得不说，光是感受着灵脉的气息，就让人从灵魂深处涌出生机。这样神奇的东西，世间能得几回见。
    “对灵脉，你还知道多少？”龙文牧又好奇问。
    莫流苏激动溢于言表，接着道：“生灵万物，都有其本源。举个例子来说，每个人也是有本源的。人的一生，生老病死，便是本源流逝的过程。伤势可以恢复，气血可以补充，甚至连灵魂都可修复，但唯独本源是难以恢复之物。这世上能恢复本源的东西少之又少，而灵脉就是其一。”
    龙文牧若有所思，隐隐意识到莫流苏等人为何要执意深入探索了。若照她这样说，这灵脉的价值恐怕比自己预想的更大。
    这世上，一些恢复魂魄之物就已经极其稀少且价格昂贵了，想来这恢复本源的东西，价值还在那之上。
    “若得灵脉滋润，枯木逢春，老树发新，涸湖重蓄，哪怕老迈之人得其补充，亦可重返青春。只要有一条灵脉在，这附近的万物都能得到滋润。”莫流苏郑重的说道。
    “这么厉害？”
    “不光如此，这东西对炼丹师而言，还有一些特殊的用途。可以说每个丹师，都幻想着能有朝一日能寻到一处灵脉。”莫流苏悠长的吐息，喜色在眼眶里跳动。
    “炼丹师？”龙文牧狐疑。
    莫流苏颔首，但没有更详细的说下去，她只是要告诉龙文牧这灵脉的价值极大。
    这趟小世界之旅，最大的收获无疑就是寻到了这一处灵脉。不光是莫流苏，连冯寒生等人都难掩亢奋，便是被擒着的花永洲都面露贪婪。
    因为进入这地底世界，护体灵光消耗的异常迅速，第二轮的时间大幅缩短，甚至众人连返回地面的时间都没了。但用这些时间，交换这次寻到灵脉的机缘，这交换可绝对不亏，说大赚特赚都不为过。
    莫流苏捋了捋耳发：“这处小世界是某个大能之人封印在画中的，也许这里本就有灵脉，然后日积月累成长到了现在的规模。取灵脉的时候，不可取走太多，以免损了这里的生机。取走些许就足够我们用了。”
    炼丹师有炼丹师的一套准则，取药不取根，对灵脉这样有灵性的东西同样如此。
    但话又说回来，这里的灵脉颇具规模，便是放手去取，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那边冯寒生和峰颂已经食指大动，跃跃欲试。龙文牧也心潮澎湃，不过猛然间似乎察觉到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眉头微微一蹙。
    被灵脉吸引了注意，有的事没能提早发觉。此刻自己身上正有细微的“呲呲”声，本就已经暗淡的护体灵光就像被什么东西腐蚀着一样，以肉眼可见的暗淡。
    这是？护体灵光消散的居然比外面还快！
    护体灵光有许多地方都已经淡薄到极点，甚至有个别地方已经出现针孔大小的孔洞，显然是被腐蚀穿了。从这些穿透之处，甚至传来微弱的刺痛。这些孔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中，照这种速度，距离所有灵光消失，怕是连盏茶的功夫都没了。
    怎么会这样？护体灵光的消耗速度，怎么会快到这种地步！
    也不知这一切究竟是环境导致，还是天相乾坤图的拥有者本就不欲让人靠近此地，所以才在这里布置了某种限制。
    但不管怎样，时限已经逼近了这是事实。
    “没时间了。”莫流苏也察觉到此地的异常，急忙道，“要收取，就趁现在。”
    “收取灵脉需要特殊的器皿，我等身上恐怕都没带收容之物。贸然收取会损了灵性。”冯寒生犹豫又有些焦虑的开口。
    “都已经遇上了，总不能错过。就算损了灵性，有总比没有好。”莫流苏认真道。
    “如此也好。依我看，既然遇上这样的机缘，大家就各凭本事，能收取多少，全看自己的手段。”冯寒生又说。
    能让所有人都眼红的东西，这种局面下说不得彼此谦让了。各取所需，能取得多少全看自己，若没那个手段，也怨不得旁人了。面对这样的好东西，这也是最公平的分配之法。
    莫流苏没多少犹豫便点了点头，再看向龙文牧，龙文牧也颔首。
    简单的约定，事不宜迟，众人纷纷朝下方飞去。
    峰颂和黎幽声依旧看着花永洲。冯寒生飞向了某一处，莫流苏也单独朝某处飞去。冯寒生取出一个白玉色的炉鼎，朝着湖下的荧鱼罩下，莫流苏则是手中打出柔和的妖力，朝着荧鱼包裹了过去，这二人作为炼丹师，收取灵物的手段自然要多一些。
    龙文牧带着夜阑，回眸朝入口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也不愿放过这次机会，缓慢的飘落到湖面上方。
    脚下荧光点点，都是一丝丝灵脉所化。
    “你也试试看？”龙文牧瞧向夜阑。
    夜阑轻轻啄了啄脑袋，脚尖触及水面。弯下腰去，用自身妖力朝一条荧鱼包裹过去。
    龙文牧也没闲着，看准身下的某条游鱼，俯身把手插入水下，双手弯合，尝试把某条荧鱼捧起来。反正这湖水下荧鱼密集，大可放手施为。灵脉的湖水虽也滚烫，却不像四周火湖那般，还在能承受范围。
    不过眼看就要捧起来，两掌间的荧鱼却突然一个扭动，在出水的刹那消失不见了。
    望着空空荡荡的手中，龙文牧脸颊抽动。不成吗？
    灵脉这东西非虚非实，就如照在水中的一道光影，寻常手段怕是很难收取。
    又用妖力尝试包裹，然而包裹住一条鱼才出水面，龙文牧便察觉妖气包裹住的灵性在快速消散。
    哪怕是强行收取，收取上来的灵性怕也百不存一。
    不敢犹豫，把尚未消失的荧鱼火速装入一个玉匣内。在关上匣盖的前一刹，龙文牧就已经察觉其间的灵性几乎消散殆尽了，也不知能保存下来多少。
    尝试了两次，他暗暗摇头。时间已经不多了，身上的刺痛也越来越明显。按这样的速度，哪怕能收集到一些，也极其有限。
    眼前摆着一桌美味珍馐，偏偏自己只能闻闻气味，这感觉就很不好受了。
    抽空又向夜阑那边看过去，夜阑倒是全神贯注的在施为，也不知是作为炼丹师的手段，还是她本身妖力的特性。当夜阑用掌中青莲包裹住荧鱼的时候，灵性的流逝分明被抑制了许多。待她将其收入玉匣的时候，鱼的虚影依旧可见，就结果而言，不知比龙文牧好了多少。
    夜阑既然有手段收取，龙文牧便不急了。还抽空看了看冯寒生和莫流苏那边，他们两人也各有收获。
    时间眼看着快耗尽，尽可能多收集一些肯定没错。不过同时，又担心着另外一件事……
    火湖的入口处，依旧相对安静，火河顺着岩壁静静的流淌而下，波澜不惊……依旧不见人影，莫非真的没跟来？
    蓦然间……有什么东西刺痛了龙文牧的背脊！
    不同于环境的侵蚀，那股刺痛源自于灵魂的深处！
    正盯着火湖入口凝视的龙文牧猛地扭头，声音未出噬阳刀就已经弹出！
    “闪开！”声出之后，整个人如展翅雄鹰般猛扑而出。
    就在距他不远的地方，黎幽声和峰颂一左一右擒着花永洲，而大部分精力都在灵脉之上。
    几乎在龙文牧声音传到的瞬间，有股死亡的冰寒直刺他们的心胸！深入肌肤的恶寒瞬间将二人包裹！
    两人回首，瞳仁映入了某道身影。尚未看清容貌，已有两掌一左一右落在了他们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