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妖者

    
    大门之外，问道然一直等待在此。见到龙文牧和夜阑出来，便抬手招呼一声。
    接到了二人，用道力裹挟着朝着殿外飞去。虽然问道然不知二人究竟问了些什么，但依然语重心长教诲：「切莫忘记今日圣人指点，他们站在人族顶点，哪怕随意一句点拨，都能让现在的你们受益无穷。」
    「记下了。」龙文牧和夜阑同声答道。
    问道然没有过问太多，回到殿堂外的广场，便让龙文牧二人先行离去，转而又带着花永洲二人入内。
    龙文牧面无表情的朝外走去，只是在和花永洲错身而过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带着杀意的冷哼声。
    所有事都办完了，自然没有久留的必要了。龙文牧与殿外的几个长老告辞之后，就带着夜阑朝着驻地飞去。
    整个归途，龙文牧不发一言。在大殿里他故作平静，但离开之后，许多惆怅却已经浮现在了脸上。夜阑知道他的心事，便也一路都保持沉默。
    送夜阑回到驻地后，龙文牧没有去见其他人。以散心为由独自离开了临时驻地，朝着外界飞去。
    他速度不快，甚至放得很缓。离开驻地时候看见许多云轩弟子在做收拾，应该是在做返回云轩宗的准备。随后又到了丹会集市，虽然丹会已经结束了，但街市依然热闹。在集市里走走停停，转而又飞出了丹青门的驻地。
    各个宗门有很多已经开始打道回府。丹青门入口处，陆陆续续能看到一些离开的身影。
    龙文牧选了个人少的方向，放缓了速度慢慢地飞着。没什么目的，只是想寻一份清静。
    时间还早，艳阳高挂，但龙文牧总觉得自己眼前挂着一片阴霾，想来都是心绪紊乱导致的。
    飞过了几座山，来到某处高耸的山头。这里风景独好，正好能将丹青门的全貌收入眼底。
    龙文牧在山头上负手而立，瞭望远方，心绪沉沉，大口的呼出压在心底的无奈。
    他自己也不知究竟站了多久，又朝着远方缓缓飞去。待又飞过几座山头之后，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吆喝声，还有人朝自己挥手，龙文牧便循声落了下去。
    那边山头上聚集了二十多人，都是云轩宗弟子的装扮。龙文牧还在里面看见了熟人绯小鱼。
    「这么巧？龙少不是去见圣人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绯小鱼热情洋溢迎上来。
    周围弟子大多都带着崇敬的目光，毕竟龙文牧这个名字已经随着这次丹会传遍了整个云轩宗的上上下下。
    「刚回来。」龙文牧寒暄说，四下看看，「你们怎么在这儿？」
    他没想到这里还能碰见熟人。
    「丹会期间，丹青门允许别的宗门在自己地盘上狩猎。反正我们回宗门还要几天，就趁这个机会在附近碰碰运气。」绯小鱼解释道。
    丹青门地界，通常情况是不允许外来的人随便狩猎妖兽或开采资源的，不过丹会期间是例外。所以一些还没离开的人，会选择狩猎等方式来打发时间。
    「就你一个，虞老四呢？」龙文牧随口问。
    「到前面查探去了，快回来了。」
    龙文牧轻轻「嗯」了一声。
    又漫不经心的闲谈了两句，便看见远处又有几道身影飞来。为首的正是虞大帅，那家伙正一马当先，嘿嗤嘿嗤的往回飞。
    来到近前，虞大帅咧着一张大嘴就凑到跟前：「龙蛮子，你怎么来了？」
    这家伙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一手的泥，伸手就想往龙文牧肩头拍，被龙文牧侧身给躲开了。
    虞大帅呵呵地笑着，手往身上蹭蹭：「你不是去见圣人了？见了圣人你不跟人家多聊聊，这么早跑回来干嘛？」
    龙文牧挑着眉梢：「聊完了当然就回来了。」
    虞大帅鄙夷的瞧他一眼：「你改吃素了？不像你的作风啊。要是换我去见圣人，怎么也得聊个十天半个月吧。那是圣人，又不是街边卖炊饼的。你见了圣人，不让人家把你教导成天妖师，你好意思回来吗？」
    龙文牧翻翻白眼，心说这货的不要脸是跟谁学的？
    虞大帅那边招呼着其他弟子，从乾坤环取出几具妖尸，这些都是刚才狩猎来的。弟子们忙碌成一团，从妖尸中不断取出资源。
    其他弟子忙碌着，虞大帅倒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跟龙文牧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有心事呀？」虞大帅问。
    「什么心事？」
    「你满脸苦大仇深，一副准备去当叛徒的样。」
    「滚。」龙文牧斜他一眼。
    「你才滚。」虞大帅哼哼道，又往龙文牧脸上瞅了瞅，「别的我不在行，但我看人看事一向都看得准。」
    「你眼瞎。」
    「你才眼瞎。」虞大帅嘴角顿时一抽，气不打一处来。
    想两人微末之时认识，一路都是这样斗嘴斗过来的，虽然虞大帅从来都斗不过龙文牧。
    「你是不是真有事？」
    「没事。」龙文牧目眺远方。
    虞大帅不再问了，反正也问不出结果。
    云轩宗弟子们收取资源很熟练，没用多久就整理的差不多了，小队人马又准备进行下一轮的狩猎。见龙文牧似乎没事可干，众人便招呼上龙文牧一起，龙文牧倒也没拒绝。
    现在龙文牧在云轩宗声名远播，对他抱有崇拜之意的弟子不知多少。一路走来，许多弟子都围在他周围叽叽喳喳的问个没完。
    丹青门周围荒野范围很大，虽然定期清理，但妖兽依然不少。
    探索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光是大妖都遇到十几头，小妖更多，但凡遇到的妖兽，都被弟子们联手清理掉了。
    来到天妖大陆虽然时间不长，但这种更适合修炼的环境下，云轩宗的弟子们大都长进不小。有这些弟子们动手，龙文牧和虞大帅等人反倒没什么可做的。
    「你在边军待得怎么样？」一边走，龙文牧随口问。
    虽然新的云轩宗已经取消了「边军」这种称谓，但以前鹿九天的手下依旧听令鹿九天，没有国境可守，如今就负责守候宗门外围，同时也负责狩猎和资源的获取。
    虞大帅现今跟随了鹿九天，听说在鹿九天手下还混了个职位。
    「马马虎虎。」虞大帅龇着牙花，「就是当了个闲差，能号令一些人罢了。」
    龙文牧朝那些忙碌的弟子努努嘴：「他们全是你的手下？」
    「他们只是一部分，还有些没来。」虞大帅笑呵呵的，满脸的炫耀。
    过去虞家老四是孤家寡人，跟着龙文牧一路闯荡，到了现在，这家伙也是个一呼百应的人了。
    「鹿九天对你不错？」
    「还成，给过我不少修炼资源，还教了我不少。」
    「教什么了？」龙文牧随便问。
    「绝招呀！」
    「什么绝招？」
    「如果我说，他把万军之势教给我了，你信不信？」虞大帅挤了挤眼。
    「吹牛。」龙文牧白他一眼。
    「说了你也不信，你就嫉妒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虞大帅哼哼。
    龙文牧背着手，一副听他鬼扯的表情。
    万军之势，那是鹿九天成名绝技。当初在无尽之洋上，鹿九天凭此一招集万众之志，金剑斩荒妖。此招何等恢弘，那可是鹿九天压箱底的本事
    ，能教给虞大帅这种水货？反正龙文牧不信。
    「你说你会，露一手看看。」
    「露一手就露一手，谁怕谁。」虞大帅拍胸脯。
    他朝前走出几步，正前方刚好有几个弟子在近处。虞大帅先是喊住他们，交代一声，然后手掌平举，朝他们那边虚握。这几人应该是跟虞大帅比较熟络，知道要做什么，表情俱都变得崇敬起来。
    虞大帅满脸憋得通红，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显然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而在那几人身上，果真就有几点金芒飘了出来。那金芒就像夜里的萤火虫，弯弯绕绕地飘落进虞大帅的掌中。
    金芒只有几十点，当全部汇聚在虞大帅掌中，一缕金色的光亮赫然凝聚成型。不过，这缕光亮只有筷子般大小，而且转瞬即逝。
    光芒消失，虞大帅呼哧呼哧的喘气。
    龙文牧认真的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这缕光芒小的不可思议，可居然真有点万军之势的那种感觉。
    「真是万军之势？」
    「啊。」虞大帅应道。
    「鹿九天真舍得教你？」
    「我有天分嘛。」
    龙文牧信个鬼：「你有天分就这样？」
    「我……我还没用熟。」虞大帅不服气。
    龙文牧哼了哼，又问：「万军之势是集旁人之力才能施展？」
    虞大帅抹了抹额头：「差不多吧。鹿九天说这招除了凝结外在的妖力之外，更主要的是凝聚军魂。就是说部下越相信自己，意志越是坚定，信念越是集中，人数越多，这招威力也就越大。」
    龙文牧颔首，心道这万军之势果然跟普通招式不同。最主要是凝聚人心这一点，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随随便便用的。
    主要是想不通，鹿九天居然会把这招教给虞大帅这厮。
    「你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又问。
    「我？差不多从五个人身上搜集那么一点点……」虞大帅声音有点弱。
    龙文牧心道果然。
    人家鹿九天，从数万人身上凝结军魂，其势如汪洋中的惊天涛浪。而虞大帅，就五个人，跟溅点水花没什么分别。
    「蛮子，你嘴角翘了，你莫不是在笑我？」
    「我笑你什么了？」
    「你笑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我现在就只能凝聚一点点，但你等着看，以后万一我也能统帅大军了，飞黄腾达了，未必做不到鹿九天那样。」
    「你还能统帅大军？」
    「那当然，你看我名字里还有个「帅」字。」
    「你老爹给你取的名？」
    「昂。」
    「你老爹想名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不然亲眼看着你，怎么可能取这种名字？」
    「那时候我是没出生……不是，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没话，你想多了。」
    「龙蛮子，你怎么这么损呢！」
    「我损吗？」
    「你不是损就是坏！我怎么认识你这种人！」
    一如既往的拌嘴，虽然在口头功夫上，十个虞大帅也打不过一个龙文牧，但虞大帅依然不气垒。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
    斗嘴与狩猎，这样的日子反倒显得平静，或许正常的修炼者大部分时光就是在这样的平淡中度过的。不知不觉，一晃眼半日已过。
    龙文牧陪虞大帅等人狩猎妖兽，狩猎的妖兽数量不少。当然了，丹青门附近妖兽普遍不强，龙文牧全程只是偶尔出手。
    至于收集来的资源对龙文牧没多大用处，便没有取。大部分都分给了虞大帅的手下，还有一部分留给了虞
    大帅和绯小鱼两人。
    看着已经快近黄昏，众人也开始做打道回府的准备。
    「说起来，最近你有去看过古轩一那小子没？」开始返程的时候，虞大帅问。
    「没有。」龙文牧答的漫不经心。
    「我也没怎么见过他，不过我听说他最近常常外出狩猎。」
    「多锻炼，是好事。」龙文牧说。
    「我不是说这个。那小子身边好像常常发生一些事。就像前不久，他们一队人外出，遇到厉害的妖兽，结果回来的只有他一个，其他全死了。」
    龙文牧微微侧目，皱了皱眉。
    虞大帅掰着手指：「这种事不止一次，光是我听到的，最近都发生了三次。那小子次次遇险，次次都是独自回来。」
    因为一直在忙碌丹会的事，龙文牧已经很久没留意古轩一那边了，想不到还有这种事。
    虞大帅凑近了些，声音也低了些：「我觉得那小子不太可信，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他那种人，肚子里弯弯绕，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最好盯着他。」
    话刚出口，旁边绯小鱼在他腰上狠狠一拧：「说什么呢？轩一跟我们也挺熟的，他几次遇险，你不关心也就算了，还背后说人坏话。」
    虞大帅哎哟的叫唤了两声：「我又没说错话……」
    「还没说错话？那你诽谤人，起码拿出证据吧！」
    「证据……要什么证据，我就猜的。」虞大帅气弱。捂着腰窝子，低声喃喃，「你一个姑娘家的懂什么。每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每次都顶嘴，但哪次我又说错了。」
    绯小鱼狠狠瞪了他一眼，被凶狠眼神一吓，虞大帅顿时收声了。新
    谁都知道古轩一是龙文牧看重的人，当着龙文牧的面，又岂能胡说八道。
    龙文牧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虽然也想多关注一下古轩一那边的事，但也不知还有没有那个闲暇时间。
    众人带着战果原路返回，没用多久就来到驻地外。
    在驻地外，虞大帅等人要回自己的住处，和龙文牧不是一个方向。
    临走之时，虞大帅将一个黄色的玉盒递给龙文牧。
    「什么东西？」龙文牧好奇问。
    虞大帅挠挠头：「开始你还没来的时候，我运气好采到了几颗玄黄果，分你一颗。」
    「玄黄果？」
    「好东西。能助人提升修为的宝贝。地妖师吃了能提升小境界，连天妖师吃了都有好处。」虞大帅自豪道，「也就我才这么大方，换了别人还舍不得给你。」
    龙文牧笑笑，想了想，没拒绝，东西收进乾坤环。
    反正跟虞大帅这么熟络，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那个，我说，你今天真没事吧？」虞大帅又冷不丁的压着声音问。
    「我有什么事？」龙文牧笑着反问。
    「就是感觉你心里好像憋着什么。」虞大帅挠头，顿了顿，「该不会是因为千灵雪的事……」
    「真没事。」龙文牧打断他，目光移向别处，又想了想，「总之，明天我要出趟远门，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到时候帮我跟其他人打声招呼。」
    虞大帅哦了一声。
    龙文牧没再多言，道别一声，便独自一人朝着远处飞去。
    虞大帅停在原地，一直看着龙文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他目光幽幽，时而疑惑，又时而凝重。
    「你到底走不走？」绯小鱼吆喝着。
    「哦，来了。」虞大帅赶紧跟上，但又回头看。
    「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说要出趟远门。你说蛮子他……会不会这次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你在瞎说什么？」绯小鱼不解。
    「有种直觉……我就是猜的。」虞大帅语气沉沉，又忍不住露出苦恼神态。
    「呿，天天就知道瞎猜，你每次说话能不能有点依据。」绯小鱼训斥他。
    虞大帅闷头不语，也不与谁争论，唯有在心里念叨——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