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轰,轰”
南京城,正阳门外,李自成军四百多门火炮,对着高大的南京城墙反复轰击,这样的炮击,已经足足持续了十多天。
饶是南京城的城墙高大厚实,经过重型弗朗机十余天的反复轰击,也已经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有些城墙部位都已经可以看见巨大的裂隙,倒塌只在等闲之间。
眼见得城破在即,城墙上犹自负隅顽抗的江南最后的士绅和乡官们面如死灰,而城外的李自成等人却是喜气洋洋。
“闯王,目下浙江已经平定,整个江南只剩下南京一座孤城,只要南京被咱们攻下,从这里出发,直捣京师,沿途尽可以传檄而定。”
李过看着南京城墙上越来越大的缝隙,面带笑容跟自家叔叔说话。
“直捣京师,”李自成沉吟一番,忽而有些茫然,“直捣京师的时候,就是咱们的死期了。”
“你的意思是,”高杰警惕地看一看在远处督战的威震天和惊破天,“大帅要杀了咱们?”
俞彬,白广恩和顾君恩听到这个话,都一脸关切。
“大帅之靖边军强绝大明,他若是想造反,改朝换代只在等闲之间罢了,为何他不这么做,还不是顾惜名声,你说咱们这些办了这么脏的事情的人,若是还留在世上,只怕终究会让大帅担心,所以咱们最好的结局,不外乎是”
李自成说到这里,打住不语。
李过、高杰、俞彬、白广恩,顾君恩都是面色一黯,不胜唏嘘。
“闯王,咱们未必一定要死?”顾君恩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哦!?”李自成来了兴趣,“说下去。”
“如今大明江山,大帅只占着陕西一隅之地,而咱们却可以占领十二个省,咱们的兵力可以达到百万之众,而大帅只有陕西这个地方,兵力撑死二十万。”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自成眼睛一亮,“可咱们体内有毒药。”
“今年十一月,咱们就可以领到解药,”顾君恩狡黠地一笑,“还有一年时间,咱们挥师陕西,一举击垮大帅,拿住他,找他要解药不就是了吗。有了解药,杀不杀大帅,闯王你一句话。”
李自成的眼睛愈发地亮了。
“此事定要保密,莫要让那两位知道了。”
李自成把声音拉的极低。
众人点一点头。
“轰隆”
一声巨响,饱受火炮轰击的南京城墙终于倒塌了下去。
绝望的气息在南京守军之中蔓延,而潮水一般的乞活军则呐喊着涌向南京城。
江南尽入乞活军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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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九年十月,乞活军六十万大军,沿运河北上,收南直隶江北部分,下山东,占河南省黄河以北部分,夺山西,鲸吞北直隶,逐渐逼近京师。
没有得到刘仁玉的回音,也没有任何军镇可以派出救援的军队,崇祯跟群臣奏对之时,唯有默然而已。
大明的气数尽了,恐慌在整个京师中蔓延。
李自成要杀尽贪官污吏,京师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跑不掉,这些人都急了,赶紧出钱收买死士,释放关押的犯人,许之以重利。
这一次,君臣终于上下一心,要死守京师了。
然而,为时晚矣!
崇祯九年十一月十日,李自成所部六十万大军,连营六百余里,旌旗遮天,官兵蔽日,将京师围了个水泄不通。
北京城,自成祖朱棣在此建都以来,已经将近三百余年,城墙不可谓不高大,只要城中粮草充足,善治甲兵,用命死守,则即便乞活军有六十万大军,也仍然不敢说能够轻易攻下京师。
京师高大的城墙就是崇祯和朝中高级官员们的依仗,他们以为只要有城墙在,有重金收买的死士在,京师就能够守住,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乞活军的政策,早就已经名闻天下,乞活军的政治攻势,从围定京师的那一天其,就连绵不断地在京师的各处城墙处响起。
“打贪官劣绅,分田地,为民做主。”
乞活军的打击对象,只是贪官和劣绅而已,又不是普通百姓和官兵。而且乞活军还说了,首先打开城门,迎接乞活军入京师者,可以分得百亩良田。
这样的宣传,如何能不让人躁动。
除了这些政治宣传攻势之外,乞活军从各地陆续调来大炮,对着朝阳门段的城墙猛轰。
南京城墙何其高大,比之京师城墙亦不遑多让,五百多门大炮日夜不停地轰击,又能支撑多久呢?
京师守军虽然也用红衣大炮还击,对乞活军也有杀伤,然而这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只要城墙坍塌,京营虽然还有兵马,却根本就不能作战,所以说京师也就相当于陷落了。
崇祯九年十一月二十日,守城官兵开右安门,左安门,永定门,广宁门,广渠门,外城陷落。
二十一日,守城官军开东直门和朝阳门,李自成大军入内城,京师陷落。
这样一座,大明主力覆灭,人心惶惶,也先大军来犯也未能攻破的雄城,这样一座昔年女真强横已极之时都未能撼动分毫的大明帝国京城,就这样陷落了。
这时,皇宫里面儿早就已经乱做一团,乞活军要进宫了,虽说李自成之大军号称并不祸害普通穷苦百姓,但历朝历代造反成功的大军进了宫,谁个不是要大开杀戒。
这个时候,能躲就躲才是上策,而且到了这当口,御林军,东厂,锦衣卫早就逃散无踪,大伙儿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偷拿宫里的东西。
宫里的东西,哪个不是价值巨万,随便偷出去几个,典当了,就算改了朝换了代,还是要认银子不是。
宫里一片混乱,唯有皇极殿里很安静,因为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一家子目下都在皇极殿中。
皇帝毕竟是宫里的主子,就算现在不是了,大伙儿也还念着香火情,就算要抢东西,也不能让皇帝瞧见,这样不好。
于是皇极殿这座举行盛大朝会的大殿,这时异常的安静,再也没有了军国大事,再也没有了祭祀大典,只有崇祯一家子,还有王承恩,还有一个照顾太子日常起居的大伴儿朱春成。
崇祯很感动。
“大伴儿,都散了,为何你还不走?”
大明已经亡了,崇祯反而感到一阵轻松,他望着王承恩,带着淡淡的笑意。
王承恩也笑了,仿佛他望着的是一个多年的朋友,也是一个万万不肯割舍的家人。
“主子,您要走了,下去没有一个贴心的人侍候,那怎么能成。再有,便是祖宗们问起来,大明怎么没了,老奴给祖宗们说,不是您荒于政事,而是没法子啊。”
这一句话却把崇祯的愁思给激荡起来。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亡了国,自然只有一死,但是朕这一家子。”
崇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犹自抽泣不已的周皇后,还有六位嫔妃,还有茫然不知所措,还只有七岁的朱慈烺,四岁的朱慈炯,还有六岁的朱媺娖,眼睛是满是不舍。
“主子,李自成满天下的杀我大明宗室,现在我大明就只剩下您这一家子了,小奴斗胆,恳请您准许小奴将太子,三皇子,长公主,还有几位娘娘带出去。”
朱春城说了话,崇祯才意识到还有一个太子的大伴儿没有逃走,他还在这里。
“你为什么还没逃走?”
崇祯不解。
“主子,小奴看着太子殿下长大,很是不舍,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小奴要是不在他身边儿,小奴怕他哭。”
朱春城说着话,朱慈烺却把本来就握着他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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