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攘夷志

第一百一十七章 预谋乎?

    
    陈迹没有一点危机感,双手托在脑后,靠在车壁,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不知具体的小曲。申秋忧心忡忡,几次张口欲言,都没脱口而出。吞了口口水,申秋也学着陈迹样子,眯起了眼,姑且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湛园,青州城稍微有些文气的才子,这会都陆续到了,依着才气各自又分了不同的圈子。三五成群,各自有着所谓的主心骨。
    比之青秀山农场,湛园更要符合集会的要求。亭台楼榭,流水潺潺,各处点缀的假山飞石,恰当好处的各种人为痕迹,相得益彰。
    核心区的一处宅院,本是湛国公府避暑之地,这次也对外开放了大部分的区域,再往外一些的马球场上,周遭的看台眼下正在进行一些装点。大概是为了晚间的诗会做的准备。
    柳子青算是青州士林的后起之秀,据说上回提学大宗师路过青州,特意在府学明伦堂召见了青州士子,柳子青都是站在最前排的几人之一。当然具体是否与大宗师有过陈对,倒各有说法。不过有这这一层关系,倒也累了许多声名了。
    青州士林的几个小团体,如今也有了他的一席之地。眼下姑且也算是湛园给过帖子的体面人了。
    因此当看到知府公子侯明玉也在的时候,这个小团体倒也有了些心思。侯明玉弃他们而去,转而与一个通判公子结交,大抵是落了他们这些同为读书人的面子。而且那个陈公子不学无术就罢了,竟是学着做起了商人勾当。
    若是那些大家族倒好,家里本也有这样那样的产业,断不至于会有他们这些寒门子弟这层心思了。
    侯明玉到底是顶着个知府公子的身份,往常大家在府学的时候,也是以文章积累了些名气,虽说近一年来遇到了许多事,跟前参加这种文人才子的集会,倒也不碍什么,不管怎样,到底该死有几个朋友的。
    眼下几人聚在一处,占了某个观看比赛的小亭子,有说有笑,大多内容倒无关才学。埋怨了些好久未能一起逛个楼,转过去也就问起了最近的生意做的如何。也不仅是担忧他越陷越深,赔了本也赔了心气。还有部分原因,当初侯明玉可是从他们手里薅了不少羊毛,算是在他这里入了股的。
    现下说起这些,也是实实在在的打趣了。
    于他们来说,那点银子虽说不少,却也不过是逛几回楼而已。言外之意,也有些许的旁敲侧击,大抵还是觉着可惜。
    侯明玉听在耳朵里,倒也只会直白些讲,蹙起眉头,叹道:“每天往你们家里送的报纸,私下里给你们的《石头记》稿本,如此种种,可不就是给你们的回报了?还想怎样?要钱没有。”
    最后这句话锋一冷,还真像那么回事。
    杨弢一直缩在最后,偶尔被人提起他并回应一句,倒是心不在焉,难免被笑骂几句,尤其是在申讨侯明玉时,这里的笑骂大抵还会再多几分挖苦。
    杨弢也不介意。
    与在座的大多人不同,他算不上殷富之家,文章做的也平常,能够跟眼前这些人混到一起,归根结底还是侯明玉的功劳。并是整个青州来讲,他们这个小团体算是最直接、最和谐、最能相互扶持的了。本身无论哪个方面,也只算是稀松平常,平时各忙各的,也只在这种比较大的场合,才能见到他们凑到一起。彼此挖苦一阵,然后说些最近听来的闲碎故事,编排的本事都很有一套。侯明玉都有让他们帮忙写些“娱记”,最近的报纸,按着陈迹的说辞,娱乐板块有些肌无力了。
    只是这也只能是个念头罢了,真要让他们动笔,不定怎么就把他给编排进去,到时候既要出钱,还得背“骂名”,这铁定是赔本买卖了。
    杨弢最先注意到对面柳子青几人。
    看那样子,似乎还在商量对策,回过头见大家聊的开心,也就没有出声提醒,姑且叫他们再乐呵片刻。
    许延松笑道:“兄弟归兄弟,没你这样的,当初哭得像春苑楼里给人强买的某花魁,如今过了危机,倒又像是当初强买某花魁的某人了。”
    这话略有些绕,在座的的都笑了起来,各自点头附和,表示这个说法很有新意,很是恰当。
    杨弢都回头看了一眼。
    许延松跟着长叹一声“人心不古”,又道:“侯明玉你不厚道。”
    侯明玉瞪了回去,说到:“下回再想与我借书,我这可就没有了。”
    许延松立马闭嘴,跟着又陪笑起来。
    众人再是一阵哄笑。
    杨弢摇了摇头。
    吴先乔接了话题过去,总算说了句正经话,“最近翰社的几个朋友,倒是有意与陈兄见个面,明玉你还得帮忙引见引见。”
    侯明玉微愣,陈迹与翰社之间的事情他早前已经听说过,这会倒是不是装出啦的迷糊,当下问到:“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何来的引见一说?”
    吴先乔苦笑道:“当时是薛谨薛言之牵的头,倒是碰过面,不过说的都是翰社文集在致知书局的刊印之事,期间倒也提过一些别的事情,只是陈兄似乎对翰社还有些保守,双方谈的也就有些保留了。”
    侯明玉想了想道:“依我看,怕是你们翰社看不上人家吧,人家如今不过是个秀才身份,你们翰社要是将人吸收了,以后的发展恐怕就要出问题了。出于这种看着挺正常的想法,给人拒之门外也就说得过去了。”
    吴先乔苦笑道:“可能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我说了毕竟不算事的,青州这边到底还是得听济南总社的吩咐。”
    “君子结社不结党,你们倒是做的不错。”
    吴先乔权当是在夸他们了。
    侯明玉转而道:“待会我大抵是要回青秀山那边,你们若不介意,倒可以跟我同去。”对于所谓翰社,他侯明玉倒是不喜欢掺和这些事。
    吴先乔讶然道:“今晚上听说有一个很大的猜谜会,你不打算参与?”
    “没意思。现在我待在这里,也不过是家里老人家的意思,拗不过而已。”
    这话倒是真心。
    几人也不与他说什么了。
    吴先乔看了眼许延松,问到:“你怎么说?”
    杨弢这下先开了口,说到:“其实可以去看看。”
    几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杨弢从栏杆处走过来,在吴先乔旁边坐了下来。
    “闷葫芦原来也有喜欢的事情啊?”
    许延松说了这么一句。
    几人深以为然。
    吴先乔先笑了起来。
    杨弢端了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再呆在这,恐怕会有变故哦。”说罢嘴巴一努,几人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那边已经有一伙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许延松啧啧两人,盯着那边说到:“你们说待会是文斗?还是武斗?”
    陈迹从远处走来,第一眼就寻到了侯明玉的身影,招呼道:“侯少,别来无恙啊。”
    侯明玉听到声音回头看去,眉头一皱。
    许延松也跟着回过头去,笑问道:“老相好。”
    侯明玉一巴掌拍了过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许延松往后一躲,近乎缩进了吴先乔怀里。
    吴先乔一阵恶寒,差点往后倒在了地上。
    杨弢伸手扶了一把。
    陈迹已经到了近前。
    柳子青一众人略停了停,并也继续走了过来。
    陈迹在亭子外停了停,毕竟对面正好有人过来。他看着侯明玉,笑问道:“老相好?”
    大概是听到之前许延松说的话了。
    侯明玉脸色一黑。
    许延松倒觉得真是“我辈中人”。当下起身迎了上去,朝陈迹搂了过去。
    陈迹倒也不躲开,任由许延松这般勾肩搭背。
    侯明玉脸色一沉:“你是狗皮膏药?就这么喜欢粘上来!”
    这话倒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了。
    另一边,柳子青脸上尴尬一闪而逝,倒是过来见了个面,当下寒暄几句,就转身离去了。
    杨弢几人陆续起身,点头示意,许延松搂着陈迹走了过来,一一介绍了一遍。最后看了眼离去的柳子青背影,笑道:“还得感谢陈兄啊,不然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陈迹笑了笑道:“好说好说。”
    侯明玉脸色再变。
    陈迹找了个空位坐下,与周遭几人客气了几句,倒是自来熟了,问到:“听说今晚有个很大的诗会,几位都准备的怎么样?”
    许延松好奇道:“陈兄打算参与一番?”
    陈迹笑道:“有什么问题么?”
    许延松愣住,看向侯明玉,求解。
    侯明玉懒得理会。
    杨弢笑到:“陈兄既然有这个打算,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陈迹眯着眼,笑到:“确实有备而来。”跟着提起秀才,凑在眼前看了看,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来,就要递给周遭几位传阅。
    后方追上来的申秋揉着额头,真没那个脸啊。
    杨弢见了这幅样子,微一沉吟,伸手接了过来,扫了一眼,额头已经凸了起来,下一瞬,面色也变得古怪了。
    吴先乔见状,凑过脑袋来。杨弢一把收了不让看,片刻后才笑眯眯的说到:“吴兄,稍后,稍后。”
    吴先乔见状,本能以为是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好词作,倒有几分期待,杨弢在他们几人之间,才学可是一等一的了,而且一贯严谨得有些过分,直白些就是连玩笑都不会说的。
    如此一来,并是侯明玉也有几分好奇了。哪怕他深知陈迹那点水平,怎么都不可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毕竟当初那家伙拿着自己写的文章凑过来,拍着他肩膀说什么“小老弟,看看作的如何?”
    侯明玉当时与他说的话倒也直白,义正辞严道:“真不知道你家里帮你使了多少银子,才让你得了这个秀才!”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还没个灵光一现的时候。
    杨弢面色严肃,再又扫过一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叹了一声,扫过在座众人,啧啧两声。
    几人给吊着胃口。
    许延松站起身,一把抓了过来,扫了一眼,直接扔给了吴先乔,“老吴,你才学比较高,你来看看。”
    吴先乔接了过来,有些茫然。
    陈迹痴痴望着他。
    吴先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果然。
    “如何?”陈迹笑问道。
    吴先乔看看众人,将词作递给了侯明玉,“还是明玉来点评吧。”
    侯明玉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立时将词作往桌上一拍,道:“你这人,不学无术。”
    这一句老气横秋。
    陈迹将纸张收了回来,自我肯定道:“你们肯定是嫉妒我的才华。”
    几人面面相觑,跟着哄笑起来。
    侯明玉嗤之以鼻。
    陈迹缓缓将纸对折,在几人眼前晃过一遍,招手叫了申秋过来,递了那张纸过去。
    申秋收了起来,脸色尴尬,真想给自家少爷向在座的道歉了。
    言归正传,陈迹收了心思,与侯明玉道:“青秀山那边,恐怕会有些事,你要是得空,就过去看看。”
    侯明玉道:“凭什么是我去?”
    “我这不是忙着参加诗会嘛。”
    侯明玉不以为然,就你这不要脸的样子,见多了确实要气死的。
    陈迹跟着道:“晚些时候,那边的比赛结果出来了,还需要颁个奖。”
    侯明玉瞪了过来。
    陈迹直接不与他说话了。
    杨弢几人稍稍让开了些距离,心道:“这可不就是老相好之间才会有的谈话?”
    许延松啧啧两声,“有猫腻。”
    侯明玉看了过去,许延松立时噤声。
    一时间有些冷场,吴先乔斟酌片刻,出声道:“陈兄,翰社这个月的几本文集,恐怕还是要有劳致知书局多多用心,济南那边催的有些紧。”
    陈迹笑到:“吴兄放心,这件事本来就是双方共赢之事,不会叫吴兄难做的。”
    吴先乔苦笑道:“最近城里有些声音,挺担心陈兄多想。”
    陈迹摇头道:“无碍。这些年关于我的说辞,恐怕都够编排十万言了。不过关于翰社,倒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吴先乔一愣:“陈兄何出此言?”
    “短时间内,陈某无法入社了。”
    吴先乔道:“陈兄过谦了。”
    许延松揉着额头,听不惯这些客套话,出声道:“好生说话。”
    杨弢轻咳了几声,众人抬头,水榭那头,湛国公府的大公子宋端佑,正在一群人的拱卫下走了过来。
    倒有不少“熟人”,去年陈迹腆着脸过来过那一回,都远远照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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