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攘夷志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登州港的那些事

    
    回到登州,陈家家眷并没有回去老宅,陈修洁在蓬莱租了个两进院子,一家人暂且住了下来。比之其他同等级别的官员,陈修洁这一波显得有些寒酸。当然一家子对这样的安排并没什么意见,对于松溪陈家,不说什么仇怨,倒是一点都不喜欢那边的氛围的。陈家老夫人当初放弃嫡长媳的身份持家,个中原由也是想给陈修洁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莫要被家族那些阴阳怪气的事情扰了人生。
    话又说回来,因为陈迹年前的动作,如今老宅归属也有些尴尬。陈迹从陈过那里听了些闲碎,没有过深探究,大抵是如今拥有他家老宅部分契约的那位七叔,私下里其实已经找过陈修洁,表示愿意归还宅子,只是这种愿意背后也有所谓的“人情回报”。具体的陈迹也想当是与陈修洁询问过再说了。至少那是在他手上出的幺蛾子,怎么着也该由他自己出面找补回来。
    而他一向是尊老爱幼的好人呢。
    与老夫人说了一阵子话,期间陈文萱出去过一趟,再回来时,身边还有林韵宜。
    陈迹过去行礼,倒没有问什么,深为晚辈,到底要把自己搁在“礼”的框架里边。何况对于林韵宜,他还是打心里敬重,一个为了陈修洁愿意舍掉自己身为母亲的机会,全心全意为陈修洁打理家务的女子,本来也当敬重。
    再次落座后,陈迹基本不说话了,恭敬坐在一边,端着一碟瓜子,嗑得很香。
    茶话会结束,陈文萱先陪着林韵宜离开,陈迹故意落在后面,赶巧是想起一件事。于是在陈文萱离开后,陈迹小心翼翼的凑到老夫人跟前,问到:“奶奶,南边那个孙嘉宇可曾来找过我?”
    老人家没有多想,平常虽说不问家事,对于这个名字倒是要熟悉很多,当下说到:“来过几次,不过奶奶没见着人。”
    陈迹哦了一声。
    老人家以为是陈迹的什么好朋友,生怕陈迹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因为自己这一句略显冷淡的说法生了间隙,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说到:“那孩子每个节日里都会送一份礼,是个乖巧孩子。”
    陈迹又哦了一声,有些糟心。
    老人家看了出来,问到:“怎么?我们迹哥儿跟他不是朋友?”
    毕竟最近想要攀扯陈家的大有人在。
    陈迹苦笑道:“我就担心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老人微愣,很快反应过来,“迹哥儿,你可要长点心,你姐姐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可不能再陷进去。”
    陈迹郑重点头,“我跟奶奶说句私心话,奶奶可别跟萱姐说。”
    老人笑到:“你说。”
    “我打算让人帮忙查一查那个家伙的底细。”
    陈迹抬头看着祖母,老人没说话,他并接着道:“可能还会有些小试探。”
    老人见他如此小心翼翼,打趣道:“怎么着?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迹哥儿,如今都晓得害怕了?”
    陈迹挠头道:“吃一堑长一智嘛。”
    老人慈爱的揉了揉陈迹脑瓜,轻叹一声,“你姐姐的事,奶奶也想帮着张罗的,可先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头来害了孩子,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奶奶是愧疚的。迹哥儿你现在既然有了主张,那就看一看,这个家,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上。”
    陈迹颔首,“奶奶最好了。”
    老人微恼,“你这孩子,嘴巴抹了蜜糖不成?就会说些好听话。”
    ——
    前院,陈迹找到了陈文萱,说了些关于安胎的事,陈迹早前让陈文萱每天给林韵宜送的汤,本身就是养身子的,因此可以说补了好久,眼下虽说有了身孕,却也应该注意每天的营养,总之就是合理的食养,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摄入过多的补药。
    这年头生孩子是最可怕的事情,如果孩子从母体吸收过多的营养,长的过分健康,结果都不见得会是个好结果。
    陈迹说了些个中要害,陈文萱一开始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陈迹找来纸笔,很有条理的写了一堆,她才有些相信,偶尔也会参与进来,现在女子的角度做些补充。
    陈迹对这些本来也不是真的懂,只是基于后世的知识,从当下所处的医疗环境出发,做些预警。因而期间不忘重复“可以作为参考,但还是要听大夫的。”
    陈文萱自能辨别。
    陈迹察觉到姐姐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知道姐姐是想起了自己没了的孩子,于是也不再说这些,转而说了某个时空的故事。
    陈文萱最后摇头道:“二十多岁还没成亲的,岂不是要给人戳脊梁骨?”
    陈迹笑道:“总之萱姐你要知道,你这个年纪,正是女子最青春的时候呢。”
    陈文萱啐了一声,一指头就戳了过去,“贫嘴。”
    陈迹傻笑着。
    陈文萱搁下心结,大抵不愿意浪费了弟弟这一番编故事哄自己的心意。
    ——
    晚饭时候,一家人聚集一起,认真的吃了一顿,虽然陈修洁还没有回来。
    饭后,陈迹拉了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痴痴望着门口。
    夜幕降下,陈修洁负手而来。到了门口,显然愣了一下,陈迹已经起身迎了过去,绕到老爹背后,往后面看了好一阵,叹道:“我当做了知府,怎么也是八抬的大桥,四驾马的车,前头两只铜锣敲着,衙差举着肃静、回避的大牌子开路,左右文武状元伺候着……怎的到了您这里,一切从简啦?”罢了盯着老陈的衣摆,“莫不是您老觉着自己年轻?脚力尚可?”
    陈修洁抬手拍了过去,“污言秽语。”
    陈迹往后躲开,“你当姨娘不疼我了?能见你打我?”
    陈修洁老脸一阵赧然,骂到:“臭小子,越来越没个样子了。”
    陈迹转身关上门,陈修洁已经问到:“都见过了?”
    “嗯,见过了,好的坏的,都有数了。”
    陈修洁颔首道:“这次突然过来,真就是为了看看我?”
    “当然不是?主要还是看奶奶和萱姐。”
    陈修洁刮了刮额头,以前没觉着自己这儿子如此的“能说会道”,重点是没这么厚颜无耻。ke对了,就是厚颜无耻。
    陈迹可不知道老爹给了他这么个中肯的评价。
    “你在官场上的事情我不问,我的事您也不好过问,有些牵扯,恐怕对你仕途不顺。”
    陈修洁哦豁一声,“看把你能的,你还真以为你那点脸皮能给你老子挣来个阁臣?”
    陈迹显然很懂得给梯子就往上爬的道理,应到:“也不是不可能啊,等以后有钱了,买一个不就是了。我从书上看到过,总统都能买的。”
    “总统?那是多大个官?我都没听过,怕是不入流的胥吏了……”
    陈迹啧啧两声。
    陈修洁眼神剜了过来,“怎么?”
    “没什么?老陈有见识。”
    陈修洁差点没忍住一脚踢过去,又想着铁定会给那小子躲掉,也就收了回来了。心里酝酿着当如何才能出其不意,给上一脚。
    嘴上悠悠关切道:“早跟你说了,不要读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经史子集那么多名家之言论,哪一个不比你读的那些好上百倍千倍?咱老陈家,不要脸?”
    陈迹苦涩道:“还不是您老人家太厉害,考了进士就算了,名次还那么靠前!”
    “呦呵,老子读书厉害还有错了?”
    陈迹抓着耳朵,扯了扯,“我的错,我的错,您怎么能不能呢?”
    老陈眼疾脚快,一脚出去,陈迹歪着屁股摔在一边,“看来得跟你讲讲家法了。”
    陈迹欲哭无泪,顶嘴道:“阴险。”
    陈修洁起身,打量了陈迹一阵,叹道:“岁月不饶人,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你娘走的早,她没能打你的那部分,我这当父亲的,理当补上!哎,当爹又当娘的,手心手背都只是肉,可古语有言,棍棒底下出孝子,吾读书几十载,从不疑圣人言……”
    陈迹暗啐了一口,起身作揖,“做儿子的给当爹的请安!”
    ……
    二月初五,陈迹总算料理完家里的事,得闲往登州港看一看自己的新编水师。虽说他与宋清明一道过来,当中因为临时改变了行程,陈迹落后了半个多月,这才到了登州,这几天又花了心思安慰家里老长辈,眼下才腾出时间去往登州港。
    宋清明这几天比较烦心,工作难以展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因为他这个尴尬年纪不得不面对的尴尬事情。也不知哪个混蛋将他的消息扔出去,最近频繁有人上门跟他说故事。临了不忘问他可有心仪对象。这些人当中,好些都是登州非富即贵的东道主,甚至有陈家在内的这些本地大族。
    宋清明绕是头疼,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回,真不能算是个人,不当人子。
    宋清明现在的官舍,位于港口北岸,这里原先是一处鱼坊,目前被拨给登莱水师作为居所。原本的鱼贩除了一部分愿意参加水师的,其他人都已经被清了出去,另外安置。宋清明顶着个百户的身份,可以在这边有一座小宅,当然如今整个水师除了官,还没几个当兵的,偌大地方也就随他们挑选。
    目前来说,整个水师三哥千户所都还百废待兴,唯有隶属于方景瑜的这一支亲卫百户所,已经拉起了框架。作为百户亲卫长,哪怕这处临时居所乱象频生,倒也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跟他打架。
    身为最好指挥官,方景瑜似乎对这些情况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如此一来自然助长了某些人的恶念了。
    宋清明目前主任务其实也是盯着这些家伙,再真正的水师拉起来时,一部分人当然是要被像剔除腐肉一样剜掉的。现在已经写了一本小册子了。宋清明觉着自己真的有些看不准自己。
    他手下当值的几个旗官,暗地里当然也是顶着百户位置,都是方景瑜在辽东战场上的同僚,说是临时抽调帮忙训练水师,实际上任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给方景瑜一个拉帮底的机会罢了。
    几个老兄过来,一开始或许还有些怨气,眼下倒觉得很有意思。就登莱水师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他们一个个顶着“督战”的名头,乐子总不会少。至于这些二世祖背后的关系,就他们这些从最惨烈战场上下来的老卒,个个孑然一身,哪有什么不敢拾掇的?
    因此在方景瑜交代下来这个任务后,他们都欣然领命,不过对于宋清明这个直属长官,一时半刻肯定还是有想法的。
    是以成立以来,几次点卯都没几个人过来。
    宋清明也不恼,仍旧是小本本上记下来。后面无论是丢给方景瑜,还是扔给陈迹,总之不用他宋清明烦恼就是了。
    日子还是不错,就是鱼腥味太重,想要习惯,恐怕很难。
    木栅栏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宋清明起身出去,先前的声音已经到了跟前。
    陈迹啧啧两声,“真是侯门深似海,想见你一面竟然都如此难。”
    宋清明挥手打发了那些拦路的兵丁,目前是他水师的成员,正在践行陈迹那一套训练体系,从最基本的站岗开始。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这边做的还不错,既然有了借口,干嘛还给那些家伙机会?你就不会学学那几个打闷棍的家伙?看看人家手法多厉害!”
    宋清明呵了一声,“真要厉害,你又怎么知道的?”
    “谣传嘛。”
    “你信?”
    “信不信都一样,总之闷棍打了,那几个家伙心里头有气,却没得胆子终止谣传,这就是人家的本事。”
    “不是君子所为。”
    “乖乖,宋大君子,你可知道才一个月你就耗费了我多少银子?”
    宋清明转身进屋,不想接这茬。
    陈迹追上去,“我知道古话讲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如今马儿光顾吃草了,却也不见走两步。”
    “新兵暂时需要在陆上训练。”。
    “屁。你看看你这里的办公条件?训练不止战术军阵,基础建设也是重中之重,你就不会带着人把这里搞一搞?以后这里可是军港,就这寒酸样?你不嫌丢脸?我巴不得你小子把那大把钱用来建设港口,以后做起来了,富丽堂皇了,看着漂亮了,老子也就有底气跟徐国公要钱不是?”
    宋清明掏了掏耳朵,真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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