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攘夷志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所思人

    
    “好久不见啊。”陈迹搓着手心,笑眯眯往门前的守卫压了过去。
    年轻守卫惊恐万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磕磕碰碰道:“你,你怎么又来了!”
    陈迹抬手拍了拍年轻守卫的肩膀,诚恳道:“我来找你们都指挥使大人啊。”
    年轻守卫欲哭无泪,早前大人跟这家伙在不远处大树底下说话,几次挑衅的看向他,他的心也一次次提到了嗓子眼来,生怕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给他穿小鞋。他倒是不担心因为自己拦了人就会受到大人责罚,他只是担心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实诚的家伙,添油加醋。
    好不容易送走这尊瘟神,他那小心肝再落回一半,即时就又提了起来,都快溢到嗓子眼外面了。
    喉咙一阵堵塞,窒息压来。
    “军爷?”一双手在眼前晃荡来去,一声无比实诚的担忧也传到耳朵里。年轻守卫回过神来,陪笑道:“公子稍后,我这就去通报。”
    “嗯嗯,有劳军爷了。”
    年轻守卫立时回一句“不敢”,转身跑了进去。
    陈迹没等多久,并得到了进入准许。
    宅子是三进的院落,后院是一座布置了精美亭台楼榭的游园,供人休息的地方暂且还在图纸上,方景瑜倒是不讲究这些,比起辽东,这软软糯糯的布景算什么景致,当然话虽如此,他但也不介意在这边挖个池塘,钓个鱼。
    陈迹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有些扫人兴致。
    实在也懒得给什么好脸色。
    陈迹在旁边坐下,“刚才顾着说正事了,这回回来有些私事问问。”
    方景瑜都懒得看上陈迹一眼,听着语气就能猜到私事为何。当下开口道:“喜欢一个人确实没什么错,作为我来讲,我甚至都还有些佩服你,但是你也应该明白,你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你或许可以为她放弃一切,但她却还有各种各样的顾及。”
    “陈迹,你可以是一个人,但人家周边缠着那么多线,就算人愿意接受你,到头来扯不开这些盘根错节,你给她的只会是更多的伤害。”
    “你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给她快乐!如今你做的这些事,难道不是在给她添堵?”
    陈迹愣愣看着突然开了窍的方景瑜,啧啧道:“怎么就突然悟明白了?以前不这样的阿,就你这觉悟,我觉着容音姑娘会很乐意听你说一说的。”
    “扯淡。”方景瑜抬了抬面前的鱼竿,没什么鱼上钩。
    陈迹跟着道:“我也明白的,可耐不住就是喜欢啊。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啊,只有将那些盘根错节都摸清楚了,理顺了,再遇上一个合适的时机,咱就把这些线都抽出来,一发制人……”
    “说的容易。”
    陈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是不是兄弟?”
    方景瑜偏头,目色坚定,“从来就不是。”
    “……”
    陈迹莫名有人有种吃瘪的感觉。
    “……思宁的身份,其实没那么复杂,说大了是皇后妹妹家的女儿,当朝第一勋贵徐国公家的外孙女……父亲很早就在辽东过世,只是至今还没捞到一个好名声!为此母亲思虑成疾,没多久也过了世,老国公不忍,将人带回徐家,改了姓,养在大儿子的名下,平常大抵也是受了很多气。那时还只是昭王妃的皇后,名下没个儿女,并又将孩子接过去养了几年,后来几个孩子都早夭,对思宁就更是心疼了。就为了陛下有意将她与靖王府赐婚,娘娘都摆了很多脸色,结果也只是拖着没有发下明旨来。当然朝堂上,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的决心,为了杜绝某些口舌,陛下并让老国公将人带回徐家。这一次老国公到山东督察兵备,日子长久,担心这孩子在家里受欺负,这并将人带了过来。”
    “……除此之外,某些当年承了思宁父亲情的官员,私底下也有些过头的关心,尤其是当年的一些老部下。当初要不是徐国公府出手,他们都打算将孩子接过去抚养。这些人当中,我之前的上官、如今辽东辽阳都指挥使宋文龙更是狂热分子。”
    方景瑜看了陈迹一眼,不言而喻。
    陈迹颔首,片刻后倒是重新笑了起来,“总之当务之急是要拔掉靖王府这个钉子了。”
    “呵,你要真有那个本事,本将军堵上前程都帮你上奏本。”
    “我可当真了啊。”陈迹如是说着,心思捣卷,不知去往何处。
    ——
    在登州游荡了一圈的陈迹,踏上了回归青州的路。
    临行,陈文萱送了他好一段路,转而他又让桂春送着陈文萱回去,等桂春回来,这才真正踏上了归途。
    就在他走后不久,孙嘉宇已经闻讯赶来,与陈文萱碰了面,结果“灰溜溜”的回去了,毕竟陈迹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撞个正着。
    陈迹一把搂过孙嘉宇,嘻笑着往门外走了去,任凭陈文萱在后边又是脸红,又是担心。
    除了陈家不远处有一处临街的铺子,做的羊肉生意,找了个空座坐下,陈迹要了碗羊杂汤至于孙嘉宇,似乎因为怨气太大直接给他忽略掉了。抿了两口,陈迹叫了店主,要了碗面,等候的空档,便也拉着孙嘉宇聊起了家常。
    “我们首先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近水楼台!孙老哥,上回咱们合作的不错,希望我们双方都不要做什么叫对方不开心的事情。”
    面对这种毫不遮掩的警告,孙嘉宇面露苦笑,“陈兄说笑了。”
    陈迹摇摇头,“我姐姐成过婚,然后因为那家伙在外面养了小老婆,拗不过某些人眼里的正当性,闹到最后结果不是很好,我那还没出世的外甥先不说,我姐姐的身心健康都受到啦空前的影响。”
    “我并不反对你跟她接触,毕竟哪怕是你不怀好意,但至少也帮着她走出阴影,重燃了生命的希望。”陈迹顿了顿,“孙老哥,我这个人有时候很不讲道理,以前是个什么声名你也该听过了,甚至找人打听过。相对的,无论是生意上,还是私情上,我也找了人探过你的底细。当然我不会将这些东西用来做什么对不一样你的事,无论生意,还是私事,我不想跟你这个人接触了。我都会很明确的告诉你。”
    “陈兄不妨直言。”
    “你们到哪个地步了?”
    孙嘉宇一愣。
    陈迹继续道:“我不否认目前为止,你不像个坏人,不过你在家里的……姑且说地位吧,我觉着有些尴尬。且不说那些对你虎视眈眈的家伙,就说你的孝顺,如果你真想跟我姐有什么进展,这将会是你最煎熬的环节了。上不可忤逆长辈,又不能对我姐承诺什么,所以单凭这一点,我就必须否掉你们的接触。”
    陈迹眼色微凝,“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怕的。”
    孙嘉宇挑眉道:“既然陈兄都知道了,我也只能摊牌了。”
    陈迹摆手,“不用,我希望你找一考虑好再说,倒是要坦白的对象也不会是我。”
    孙嘉宇面色疑惑。
    陈迹道:“我要回青州了。”
    “……”
    陈迹起身,喊了店主,询问了为何面条还不上来。
    四目相对,多了很多复杂的审视。
    ——
    陈迹很难受,莫名的很难受。
    从登州回到青州的一路上,他都没有说一句话,这可担心了桂春。小染已经领了新任务,暂时留在登州帮忙。
    车队回到青州,已经是三月中旬。
    ——
    登州松溪,收到陈迹离开登州的消息不久,陈过的门槛就被不少人踩了一遍,最先过来的都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有些刻意的亲近里,隐约也透着些关乎陈迹这一次行程的内幕。尤其是那位手里捏着陈迹老宅房契的七叔家。送走这一波小年轻,到了晚间,则是各家长辈过来拜访陈过父亲了。当然难免也喊了陈过作陪。
    花厅里,陈过之父陈修涉正与客人说着话,喊了陈过负责上茶。期间七叔陈华偶遇了他,便喊着他说了会话。
    问过最近的课业,紧跟着说了几句在宗学的情况,诸如要关照关照陈松之类的话。陈过都应了下来,至于陈松那个混世魔王,在宗学里就跟他不对付,要说关照还真说不上。
    陈华显然对宗学的事情不可能真就一点不知道,这种话权且也只是应时之说,最后自然还是问起了陈迹对老宅的想法。
    陈过装作懵懂,便也含混过去了。
    松溪陈家发展至今,除了宗家陈知禹一系,其他还有几支,正要算起来,倒还真得请了家谱出来。诸如陈华陈松父子,其实都不能算是陈松溪的直系后代,双方之间恐怕都出了七服,至于这里头的辈分都乱不清了。
    也是如此,这些人享受着陈家惠泽,到头来还是有很大的怨气,怪天怪地,却从不愿意多想一想自己应当做什么。莫说回馈家族,至少也不能拖后腿不是?实际上却是背地里做着许多自以为正确的事,挖着家里人的墙角。
    这一次对上陈修洁,恐怕也有部分原因。
    陈华一直向家族陈诉,想要一座宅子的。
    至于为何最后竟然拿到了陈迹的老宅,恐怕又有许多说道。
    没能从陈过嘴巴里问出东西,陈华有些气愤,只是毕竟在人家地盘上,他便也忍下去了。
    送走所有人,陈过被陈修涉喊到跟前,勉励几句,最后也不忘提醒,暂且不要跟陈迹走的太近,至于根由倒是纯粹担心陈迹带坏了陈过。陈知涉对堂弟陈修洁没什么意见,但在教育儿子当面,他是有极大怨气的。早前就让他“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愿意听,如今可好?
    当然,在面对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他自然站在陈修洁一方。
    只是关于宅子的事情,其实也牵扯了宗家的人,父亲没说话,他也不好越俎代庖。
    归根结底,大家的眼光都只是盯着陈修洁这一支的祖业。其他各房家大业大,不容易吃下。陈修洁这一房单薄得都快绝嗣了,这些人的吃相难免就难看许多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陈修洁竟然回了登州做官。听说陈迹也开始做起了生意,做的还很不错。当然也就担心着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陈过听了父亲的话,最后犹豫再三,也就没有将陈迹拜托他的事情告诉父亲。
    奈何这点小心思,很快被陈修涉看了出来。
    问过之后,说起了记在陈迹名下那座盐场的事。
    陈修涉愣了愣:“朝廷不是收回了盐场晒盐权了?”
    陈过摇摇头,“陈迹说,可能有人利用盐场售卖私盐。”
    陈修涉怒不可遏道:“这是在找死吗?”
    陈过垂首,没有接话。
    月明星稀,很适合做大事。
    与平静的松溪不同,距离登州港不远处的一座小渔村,自打村外的晒盐场关闭后,大家没了一条营生路,部分人重操旧业,开始出海打渔,只是最近海盗猖獗,渔民很难有大的收获。为了讨生活,部分人便起了心思,开始偷偷晒盐,再经由某些渠道开始贩卖,虽说这当中会被人压了很多价,比起出海,却是要安稳许多,养活一家人也容易了许多。
    刚开始大家都担心巡检搜查,经过一段隐秘的发展期,规模已经重新到了明处。而且私下里也有人放出话,官府那边都通了路子了。
    当然也为了卖一个面子,这里头的又有许多规矩。如此一来,一座被关闭的盐场突然就焕发生机,给某些人带来了巨大的收益。
    这一日,一个自称是投靠亲戚的中年人走进了这座名为“木芦”的小渔村,因为手里拿着主家的路条证明,并没有受到太多阻拦。
    中年男子进村途中,望着海边那些闲置的石头晒盘,好奇道:“这怎么都不晒盐了?”
    领路人憨厚的笑了笑,跟着心疼道:“客人有所不知,原本是晒的,后来听说南边的盐商做了些小动作,就给禁了。”
    “哦,听说这是新任登莱知府陈修洁陈大人的盐场?”
    老人迟疑了一下,“客人真是陈家的亲戚?”。
    中年男子笑到:“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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