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片刻,本想说点什么,却还是转过身去,径直离开了这间斗室。韩语山才出门不久,就见一个鬼祟的小影子飘了进来。
“部长,刚刚你们又在吵架?”
对张靓这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再加上院里对他和韩语山直接的不和传闻,张睿明是好气又好笑,“怎么有个“又”字,我和她就正常的同事关系,刚刚就讨论案情。”
“哪里讨论案情会到拍桌子啊,我都听到了。”
张睿明知道肯定又是这姑娘在外面听到了动静,只能带着一丝苦涩的说道:“还不就是案子的事,她刚刚以为我有什么私心,故意没全力去办。”
“这案子还能怎么办嘛,连我们高检都碰了一鼻子灰,我看啊,不能将市府那边工作做通,这案子怎么也掀不起风浪了哎。”
这个案子张靓也算是从头跟到现在,对其中脉络也熟悉许多,这下便径直说出了心头疑惑,没想到张睿明没由头的说了一句。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就是……”
张靓听到这,眼睛都猛然一亮,连忙追问道:“什么办法?!”
面对眼前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女徒弟,张睿明倒也没想过避讳,就将上次和韩语山去津府花园的事说了一遍,张靓一听目前津府花园四期即将交房,瞬间明白这正是维权的高峰期,加上兰贵园这块地本就不干净,规划公告的程序严谨性估计都够呛,他稍微一提,张靓顿时明白这其中的巨大关联,听的是连连点头。
“部长,那照你这样说的话,只要能把案子的情况透一点出去,先不说那些个媒体,就是让这津府花园四期的业主们知道了,那都得有一场大戏啊!现在外面那个楼盘交房的时候不维权?但大都是一些装修这块的小事,也造不起什么风浪,但现在这可是改规划的大事啊,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哪有那么简单……”张睿明摆摆手让张靓不要太激动,“……的确,如果用这个办法,确实能够给兰贵园集团和自然资源局那边施加压力,也甚至有可能让形势逆转……”
“那为什么不用啊!这可是六千多万啊,而且也能办下这个首例行政公益诉讼啊,为什么不用这个办法?我们以前不也是打过舆论战,发动过各方力量吗?现在这个又有什么区别?”
面对下属的疑问,张睿明却态度颇为坚决:“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你既然都知道这是行政公益诉讼,那更应该有政治觉悟!这是能乱起哄的案子嘛!?”
“嗯,嗯……”张靓被他的紧张态度也给吓得一愣。
张睿明自觉失言,他摇了摇头,换了个话茬道:“你刚刚过来,是有什么事找我呗。”
“哦,是这样……”
被张睿明这一提醒,张靓才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找过来的正事,可这个“正事”也没那么“正”,相比起工作来,她还宁愿谈谈工作。
“呃,呃,其实也没什么事……算了,不提了,我就这回办公室了。”
这姑娘突然扭扭捏捏的态度让张睿明马上听出了不寻常的感觉,他斜瞥了
一眼,叫住张靓道:“有什么你就说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靓本就怕他,被这么一凶,马上就站住不敢动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回头去把办公室又关了一遍。
“部长……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啊。”
张睿明被今天这部里的两名女同事给整的懵了,他干脆放下手里的案卷,直起身子,专心听张靓这么郑重的样子,到底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想问个事……你和叶文她最近还有联系吗?”
听到这个名字,张睿明心里动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无风无雨的一句“没联系啊,怎么了?”
“啊~!?”
张靓的嘴巴圆睁着,她双眼紧紧的盯着张睿明,仿佛要从这个“渣男”脸上看出破绽来。
被她盯的有些烦了,张睿明一翻眼皮子,“啧”了一下道:“哎哎,我说真的,我自上次那个案子之后,已经有几个月没联系过她了,她自己也没联系过我啊。”
“人家婚约解除了,未婚夫也没了,后面都说要去美国了,你都完全不关心!?”
张睿明听到这,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怎么样?她什么时候走的?”
“走?还没走呢,本来几个月前和我提了一句,可这最近不知怎么的的,又说要等一下,在办什么交接手续吧,好像……这叶文也是的,明明自己那么多话要问你,却憋着劲不联系你,总是问我干什么……”
张睿明一听张靓这话,一下明白这女徒弟想说的,不想说的都已经很明显了,叶文那边应该是故意把出国的消息透给她,想让她转给自己,让自己主动联系,可是自己却也憋着股劲,这两个人就陷入了现在这尴尬的局面。
见张睿明听完后还是这么一副毫无反应的样子,张靓自己倒有些沉不住气了,她露出一丝坏笑道:“哎哎,你说我和这姑娘本来也不熟,就见过几面,朋友都算不上,可她最近这两个月,都已经找我吃了几次饭了,没事就打电话给我,你说这是干嘛啊?”
张睿明撇过头去,漫不经心的嘀咕一句道:“那是你们两的事,问我干嘛。”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一点都不关心人家?”
张睿明重新翻过案卷,一边审阅,一边冷冷回道:“我是结了婚的,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当然……”张靓本想说的话被张睿明的冷霜似的眼神一射,顿时将原本的话吞了回去。但此时她本就受人所托,吃人嘴软,还是旁敲侧击道:“你知道我和叶文她吃饭时,聊的最多的人是谁吗?你绝对猜不到。”
前面几句话中,张睿明的冷漠态度让她明白了自己这部长在这种事上的坚定态度,这反问刚说出口,便自己答道:“额……这叶小姐也真奇怪哈,每次约我出来,聊的最多的居然是你妻子的事……”
听到与自己妻子有关,张睿明后颈猛然一悚,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头猛然一抬,声音也是一急:“唐诗?聊我妻子?她想干什么?”
张靓被张睿明的反应
吓了一跳,这下意识到自己有点说过了,赶紧补救道:“不不不,你别多想,她没什么坏心思,也没想破坏你家庭,就是向我打听你家里的情况,我估计她啊……还是对你呢,有那么点心思,所以想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听到是这么个情况,张睿明脸色神色才稍微松懈下来,他阴沉着脸,没好气的说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与她也没关系了,我最重要的永远是家庭,和她只是朋友,你也是的,不要和她再多说些乱七八糟的了。”
“可是人家不一定是这个想法哎……我看叶小姐她那么一往情深的样子,对你应该还是没死心,不然不会这么多动作,一下是想以出国为名,想让你挽留,一下是对比对手,想要找到自己的优势,这不是典型的想要上位嘛……”
没等她说完,张睿明便一拍桌子,“好了,别再提这个了,没事就出去吧。”
本想再劝几句的张靓见自己一脚踢到了一块硬石头上,吃力不讨好,一吐舌头,便告辞出去了,只剩张睿明一个人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张靓前脚刚出去,他便用力一拂袖,甩落了一地的文件纸笔,吭哧吭哧的喘了两口粗气,过了半响,才渐渐平静下来,又弯下腰去拾起地上的东西。
张睿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他只觉得心里很不痛快,气张靓这口无择言?还是气自己的决绝无情?这些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而最刺痛他的,估计还是张靓刚刚那无心的“上位”两个字。
“上位?呵呵……”
张睿明自己都一下苦涩的笑了起来,与叶文相识这么些年,她的心思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可是从那火海里同生共死,从这么些年的风雨同行……哪里能用这么低俗幼稚的一个“小三想要上位”所能概括的!
午后的日光轻斜,点点金斑也渐渐黯淡下来,张睿明就在这浮梦一般的光华中,一个人独坐伤神。
…………
接下来的几天里,案子按部就班的进行,司法鉴定的结论虽然还要几天出来,可这鉴定本就是吴楷明他们用以推迟庭审的招数而已,到时一审打完打二审,二审打完有执行,后面扯皮的事情多了去了,市检上下都预计着这案子将成为一场耗尽心力的持久战,将双方的耐心都消磨殆尽后,才能出一个真正的结局,可那估计都是明后年的事去了,而到时,张圣杰还在不在津港,都是未知数,那这起行政公益诉讼的结果对他也就毫无影响,到时那6000多万拿不拿得回,已然完全不重要了。
这也是兰贵园、自然资源局、大正事务所等人所竭力追求的结果,赢不赢并不重要,重要的将程序拉扯拉长到极限,让这个案子背后的风波、影响被时间所冲淡,渐渐被人所遗忘,这也是他们敲打市检高层,对高裕民施加压力的缘由,就是让这个案子起不来速,按他们的计划走下去。
连张睿明都不得不承认,从各方面来看,这也是几乎是注定的结局,连检察长都被压住了,还有谁能够让这个案子真正的翻出天来呢?那除非是发生奇迹了。
而他没想到,事情还真就出现了急转直下的变化,“奇迹”真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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