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二位是昭小姐,洲公子吗?”不远处,一个小宫女看到他们,眼睛发亮,连忙快步小跑过来。
这个宫女身上穿的碧色宫服都被洗褪了色,头上也只别了一支陈旧发黑的铁钗,脸色蜡黄,与刚刚苏华昭在宫门口看到的别的宫女的光鲜截然不同。
小宫女年纪尚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澄澈见底,冲到苏华昭和苏兰洲前,行礼恭敬道:“奴婢翠兰,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见过洲公子、昭小姐。”
见翠兰的扮相,苏华昭和苏兰洲就能推算出长姐过得是什么日子。
“小姐、公子我们快些回殿里吧,莫要叫皇贵妃娘娘的人瞧见了去。”见兄妹二人站在原地不同,翠兰惊慌地催促着。
“被皇贵妃的人瞧见会怎样?”苏华昭皱了皱眉,问。
翠兰眼神飘忽,明显是怕极了,“皇贵妃娘娘不许皇后娘娘和我离开殿里的,若是被她发现......”
“皇贵妃还能下令禁足皇后?”苏兰洲瞪圆了眼,他来东洲一趟当真是长见识了。
翠兰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
一行人七拐八绕下,来到了皇后的寝宫栖凤宫,其实栖凤宫并不偏僻,甚至可以说是后宫的正中央,之所以一行人走得蹩脚,是因为翠兰为了躲避皇贵妃的耳目,绕了偏远小道。
偌大的宫殿,从漆红大门进去后,可以说是空无一人,乍一看竟有些荒凉,栖凤宫比冷宫华丽,却和冷宫一样没人气。
“翠兰,宫里就你和长姐二人吗?”苏华昭打量一番,笑着问。
翠兰想点头,又像是反应过来,猛地摇了摇头,“还有安和公主和......一个侍卫。”
虽说因修真,时下民风开放,不再过分注重男女大防,但各国的一些基本繁文缛节是延续了的,就比如,像苏兰洲这样的外男因为是皇后胞弟,所以可以进入后宫,但侍卫是不准许的。
换言之,后宫只有皇上、皇亲国戚以及太监这样的男人能进。
那长姐宫里怎么就配了侍卫?
苏华昭突然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在南河的这段日子里,东洲乃至九州大陆好像发生了许多事,但所有人都选择瞒着她......幼时玩伴江盼晚的死,宠冠六宫的长姐被如此冷待,还有萧卫怎么就受了那么重的伤。
“公子、小姐,您先在这等一会,奴婢这就去禀告娘娘您来了。”翠兰把苏华昭和苏兰洲带到正殿,自己则一路小跑出去。
“昭昭,一会见了长姐......”苏兰洲抬眼瞧着这旧日奢靡的宫殿,如今已经破旧,房梁上都落了灰无人打理,他语气一顿,难得好心道:“除了问她进蓬莱书院的事,别的能帮的,咱们也帮一帮吧,毕竟是一母同胞。”
随后,苏兰洲又摩挲着下巴呢喃:“孟凡宇那莽夫再过几日,伤就该好了,到时候有他护着萧卫,咱们晚些取心头血回去也可。”
“我今早收到消息,周渝他大多时日游历,只有少时在蓬莱书院,而进蓬莱书院至少要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玄阶修为。”苏华昭悠悠道,她的嗓音在空旷的正殿回荡着。
苏兰洲倒吸口凉气,狐狸般的丹凤眼带着自嘲,“那我岂不是刚摸到门槛。”
他们生有灵根之人,自然以修炼灵气为主,真气为辅。没想到,他在修真上的两把刷子,这么不够看的。
苏华昭托着下巴,人畜无害地笑笑,“据说进蓬莱书院还要比试筛选,我想,你还是趁这几天多多修炼,别到时候被人打太惨的好。”
“天下第一机关大师”兰洲公子在区区东洲的擂台上被人打的鼻青脸肿,这事万一传了出去,像苏兰洲这种心高气傲的少年郎,估计也没脸苟活下去。
“难怪孟凡宇直接杀到南阳王府去,这果然是个麻烦差事。”苏兰洲叹口气,倒也没把一个蓬莱书院的入学考放在心上,只是摇着扇子道:“国师还占卜说萧卫今年有死劫,我看这哪里是他的劫数?明明是我们的。”
苏华昭没说话,她觉得国师那老头算命还是有两把刷子。
“阿昭,兰洲,你们来了。”正殿门口传来脚步声,只见一名素裙女子迎面走来,女子生的国色天香,雍容高贵,哪怕身上的宫装破旧褶皱,也毫不影响周身气度。
更为奇特的是,女子的左侧袖子中露出的手,竟然是羊脂玉雕刻而成的。
一时间,像又回到了在苏家的时候。
苏华昭和苏兰洲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恭敬地朝长姐行礼,对比苏兰洲,苏华昭和长姐更熟络些,她见长姐衣衫褴褛,却不露出诧异的神色,只笑意盈盈道:“长姐,许久未见了。”
明明才过了三年,却恍如隔世。
苏华安看着昔日颇有些乖巧畏缩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风姿绰约的模样,失笑道:“是啊,你们都长大了。”她拢了拢带着褶皱的衣领,坐到了正殿的上首,仔细看,一双婉约美眸下泛着青黑,明显是没休整好。
“长姐,我那小外甥女呢?”苏兰洲不过行礼的时候正经了会,没维持多久便原形毕露,打探起安和公主。
华安轻微皱了皱眉,随即又神色如常,笑道:“这个点,那孩子正午睡着。”
苏华昭一直在观察着华安,从脸上的神情到裙摆下,隐约露出没穿白袜的脚踝,抿了抿唇,感慨:“长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月曦。”
说来华安和东洲皇上周锐也是一段孽缘,当年华安在游历时遇到了周锐,少年少女郎才女貌,一见钟情,私定终身,长姐瞒着所有人有了身孕,并生下了安和公主周月曦,这事后来被苏家长辈知道,他们怒不可遏,把长姐绑回了中央帝国。
因为长姐生有灵根,修炼天赋超群,苏家并没把失节的长姐撵出家门,只是将她囚禁起来。
但华安一直对郎君、女儿念念不忘,直到三年前,她选了最惨烈的方式,废了灵根,自断一臂,从此沦为棋盘上的一颗弃子。
苏家对华安原本的处置方式是,名义上逐出家门,实则在华安离开中央帝国国界后,立刻暗杀,百年世家苏家不愿背负残忍的罪名,又不容许有后嗣让苏家蒙羞。
好在周锐带了几名修为高强的暗卫,及时接应了华安,才让苏家派出的杀手没有得逞。
现在想来,东洲所谓的高手对上苏家的人,无异于螳臂当车,当场救下长姐的应该不是周锐的暗卫,而是周锐的胞弟周渝,苏华昭细细捋着当年事情的脉络。
华安看着坐在下首的弟妹,没有谈及自身处境的意思,落落大方问:“阿昭,兰洲,你们此次来东洲,可是有要事处理?”
“是,长姐,你可有办法让我们进蓬莱书院?”苏兰洲开门见山道。
蓬莱书院?
华安有些诧异,她离开苏家时,苏兰洲和苏华昭年纪尚小,那时候他们两个是苏家这一代小辈里最不起眼的,从小流落在外,修为尚不突出,在家中被下人怠慢。
等苏兰洲和苏华昭扬名后,华安又被禁锢在深宫之中,消息闭塞,对外界一无所知。
所以华安并不知道苏兰洲和苏华昭如今的现状,只以为他们也成了苏家的弃子,不得不背井离乡,到中央帝国人瞧不起的东洲求学。
堂堂苏家家主的嫡子嫡女,怎就沦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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