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个身影的瞬间,季南潇的眉头再次皱起,开口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孩子是叫季思安吧...”
“是...”那个青年低声回到。
“他此时来这山顶,是要做什么?”季南潇此时开口问道。
“送酒...”那个青年答道。
季南潇听到这里之后,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来了兴致,突然开口道:“这孩子是我一时兴起,让他入的古境。”
那青年听罢,转头看向季南潇,却并没有说话...
“不过今日我才听说,这孩子好像是个天谴之资,而且也并没有什么特殊才能...”季南潇开口道。
那青年听后,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只悬着的手,又用力向下压了一些。
季南潇见状没有多做停顿,接着开口道:“最近谢家的那些人不停地跟我献殷勤,估计,是想让我将这孩子送出古境,好让他们家族的孩子能再进来一名。”
“这事情其实有些不合规矩,但这孩子怎么看,似乎都不适合这古境,你怎么看?”季南潇此时面色平静地开口道。
沉默了许久的青年此时终于开口,他看了季南潇一眼,将手再次用力下压之后,开口道:“不知...”
听到这话之后,季南潇扬了扬嘴角,开口问道:“不过说实话,这孩子,我确实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他继续待在这古境,看着身边的那些孩子,说不定会对他的心境造成些影响。或许把他送出去也挺合适,我还能做个顺水人情,虽然,谢家的人情可能没什么大用...”
听到这话之后,那青年永远古井不波的脸上似乎有些轻微的变幻,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我的老师曾和我说过,他说这世上有一种精神层次的力量,是肉眼看不到的,但偏偏,却是对这世上修行者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
那青年说完又接着道:“因为那是唯一可以将苦难转化为力量的桥梁...”
他说完之后,将那只原本悬空的手,用力紧紧一握.....
.......
此刻的季思安很痛苦,无比的痛苦。
而且在这痛苦之中,还夹杂着很大一部分的懵逼。
他此刻只是如同往常一般,提着今日份的酒,朝山顶跑去...
当他开始踏上台阶之后不久,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比往常要来得重了一些,但这么久以来天天负重,此刻季思安多少也适应了一些这样的压力,虽然感觉有些疑惑,但也一如往常一般朝着山顶小跑着上去。
但当他向上跑了没多久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的压力骤然间猛然加重,感觉就像是背了一座小山一般,当然,这多少有那么点夸张,但具体多重,季思安此时根本感觉不出来。
当那压力出现的瞬间,季思安直接便停下了小跑的步伐,开始变得举步维艰起来,甚至,隐隐有些汗水。
开始,他只道是自己的心里作用,但此时这重量,明显不对劲啊!
“娘的,不大对啊...”说完这话之后,只见季思安此时的动作已经变得十分迟缓,他将酒放进怀里,然后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步步缓慢地朝山顶走去。
而就当他走出没几步之后,他背上的压力自此剧增,几乎在一瞬间,季思安近乎被压垮,整个人已经无法直立行走,开始朝着人类的先主猿猴们致敬,整个人近乎是半跪着,只能依靠双手撑着地面才能勉强维持不倒下,并且整个人明显开始出现颤抖的情况...
“这....什么情况?”季思安此时地气息已然完全紊乱,双手努力地苦苦支撑着。
而当他迫于压力,脚步向下退一步之后,他惊奇地发现,那如同小山般的压力好似减去了不少,这不由得让他在那一刻有些大喜过望,他一连退了十数步,而此时的压力,又恢复到刚才那个让他步履维艰的状态...
在这一刻,季思安脑子开始激烈地在向上还是向下这个问题上纠结起来...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情况,但结合目前情况来看,他有种预感,此时他如果往回走,那么这种压力会慢慢地消失不见,而如果他接着往上,可能还有更加恐怖的重量在等着他...
天人交战了许久之后,季思安看了看怀中的酒壶,再次低下头,开始拾阶而上...
当他选择向上之后,方才那种压力又再次迎面而来,当他又来到那个让他四肢着地的台阶上时,他努力地呼吸了几下,然后一咬牙,继续向上爬去...
“我就不信了,送个酒而已...”季思安此时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季思安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处事圆滑,但同时,在某些事情某些时候,他又很倔强。
如果要举个什么例子来说明的话,大抵就是关于无数人十分看重的那些类似面子之类的问题,季思安会露出他圆滑的一面。
但如果是面对某些原则问题,就像是现在这种让他知难而退的事情,他就会显得很倔强,而且,是出离的倔强。
而这种倔强,在今天,也会让他吃尽苦头。
当他弓着腰,已然半跪着前行了一会儿之后,在离那山门不到十几个台阶的时候,那股压力,竟然再次陡然而增,而这一次,竟然直接将季思安,压得趴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
季思安的所有动作,自然逃不过季南潇的法眼,此时他看着面前的青年,开口道:“还不错,能扛着三百斤的重量爬了两百级台阶,这份毅力难能可贵。”
他还有句话没说完,那就是:“但现在,应该也到极限了...”
这句话不用说,那青年也自然听得明白,方才他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给季思安加上了一百五十斤的重量,而最后那次握拳之后,季思安所承受的重量,便来到了四百五十斤...”
看着此时已然被压得一动不动的季思安,那青年微微低头,开口的:“那位老师曾跟我说过一个理论,他说这世界上,每一个物质都有他们固定的临界点,就如同水,一般情况下,要煮沸它,要把温度加到一百度,在那之后,不论再加多大的或,水的温度也只能是一百度...”
季南潇听到这话之后,转头示意那青年接着说。
“但如果把压力增高的话,那么想要把水煮沸所需要的温度就会逐渐增高,最高的时候,甚至可以达到三四百度。”那青年说完之后,季南潇皱起眉,似乎已然知道了其中的道理。
但那个青年却只是原封不动地陈述着当年听到的话:“他说修行者早期修行的本质,其实就像是不停地给自身增加压力,以求让自己的临界点不断增高,从而让自己可以激发出更多的潜能。但问题是,保持高压所需要的精神损耗也无比巨大....”
“但这需要及其强大的意志力,而正常人的意志力,多半很难让自己达到那个临界点,因为他们大多数人会累,会疲倦,会被外物吸引,从而让他们萌生退意,从而停下。”
那青年说完,又接着道:“但他的意志力,却可以让自己每天都不停地触碰着那个临界点,甚至,因为那强大的精神力量,他甚至可以在某些时刻,超过自己的临界点....”
季南潇听罢,已经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不用那青年再说,便转头看向了季思安的方向。
超过那个临界点,是不是就是大部分世人口中,所谓的创造奇迹?
但奇迹之所以能被叫做奇迹,不就是因为那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才被称为奇迹吗?
季南潇如是想到,想完之后,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此时仍旧一动也不动的季思安,怎么也不像是能再动的样子...
...................
此时的季思安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什么叫做动弹不得,他如同被镶嵌在了台阶上一样,别说是往上爬了,此时他甚至连动一下手指,都要用尽身上的所有力气...
而且这种压力所带来的副作用,已然让他的呼吸有些困难,每一次呼气之后,再吸气时都仿佛顶着一座小山一样,变得无比困难。
在数次呼吸调整之后,季思安紧紧咬着牙,然后手指用力扣着台阶的边缘,然后努力地试图用脚趾蹬着台阶。
如此努力了很久很久,方才向上挪动了一点点的距离。
但季思安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沮丧,反而再次咬紧了牙关,再次用尽全身,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十二级台阶,季思安用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季思安爬到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他的意识早就已经濒临模糊...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今天为了送这两酒,他可算是遭了大罪了...
而当他爬上最后一层台阶,然后用手扣动那山门之后,整个人,便“嘭”地一声,重重地趴在了地上,竟然直接陷入了昏迷....
山门开启,开门的是季南潇,他此时看着倒在地上的季思安,没有说话,他知道为什么季思安会在此时昏迷过去。
在到达门口之前的这一段路,季思安的意识就已经承受不住那样的重量了,加上长时间的损耗,原本根本撑不到这里。
但季思安此时就是爬到了这里,并且扣动了这山门。
这很没道理,但却偏偏发生了...
而要完成这样没道理的事情,需要的是出离强大的毅力以及无比顽强的信念以及坚定不移的决心,这,就是那青年口中的意志力,一种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量。
正是依靠这样的力量,才得以让季思安绷着他神经中的最后一根弦,强行将自己带到了这里.....
此时,那青年缓缓上前,用手轻轻按在了季思安的后背,只见一股绿色的光芒覆盖了季思安的全身,而季南潇能清楚地感知到,在那绿色光芒覆盖的地方,季思安身上的血管正在极速扩张,身上的疲惫和损伤也在瞬间被清除...
过了一会儿之后,季思安坐起身来,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以及这青年身边的那个黑衣男子...
见状,那青年却只是开口道:“走吧,酒拿到了...”
听到这话,季思安有些憨厚地用手挠了挠头,有些惊奇地看向那黑衣男子,他想不到竟然有人会来这里,而且很奇怪的是,季思安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男子,但不知为何,他却始终想不起来...
见到那黑衣男子也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季思安十分礼貌地躬了躬身,然后便十分欢脱地朝山下跳去....
仿佛方才的那些所有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在他脑海中动了些手脚,让他回想起来的时候,只会觉得是自己的幻觉。这最后这一段路,他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没等季南潇开口,那青年便开口道。
听到这话之后,季南潇笑了笑,开口道:“所以,他每一天,都会来送酒?”
“嗯...”
“每一天,你给他的负重,都如同今天这般?”季南潇开口道。
“嗯...”
“那他,每天都会如同今天这般?”季南潇此时又问道。
“嗯.....”
“我说的是,他每天都如同今天这般,爬到自己昏倒?”季南潇又问道。
“嗯....”那青年面对季南潇的那些问题,只是重复着一个字...
听到这答案之后,季南潇思衬了一会儿,开口道:“四百五十斤,...
听到这话之后,那青年又开口道:“他身上,负了七十斤重物...”
听到这话之后,季南潇眼中第一次露出惊疑的目光,愣了愣,然后看着面前的青年,开口道:“有意思,有意思..好了,今天喝的差不多了,走了...”
说完之后,青年刚做出拱手道别的姿势,季南潇便已经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似乎已经习惯这位世间一等候这独特的“告别”方式,那青年没有丝毫惊讶...
那之后,那青年关上了山门,又回到了那棵树下,接着喝起酒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眼中,似乎变得温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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