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被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的老人吓得惊叫起来,连连后退,但手仍紧紧揽着张寻,将他护在身边。
老人却显得异常平静。她将手中的油灯挂在墙上的钩子上,举起皮包骨头的右手,冲着女孩轻轻地摇了摇。
这看似普通的动作却让夙夜魂飞九天。她闭着眼睛惊叫一声,扬手横空一甩,挥开老人伸过来的手,退到墙角里,不停喘着粗气。
“姑娘,你怎么了?”
老人脸上的皱纹纠结成诡异的图案,瘸着腿慢慢走近夙夜。
“你……你别过来!”
女孩无助地叫着,手臂紧紧护住仍昏迷不醒的少年。
“……你怎么了,这么害怕,难道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吗?”她嘴角浮现出诡谲的笑,在油灯黄色光晕的照射下,脸上布满僵尸般的蜡黄色,声音如死者气若游丝的**。
夙夜惊恐地张大了眼睛,恐惧的气息随着喉咙往外散发着,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她下意识地搂紧了张寻。
老人仿佛自言自语的说:“别紧张,你们哪儿也去不了。就算你们能出得了这屋子,也走不出森林。所以还是乖乖地留下来听话比较好。”
“难道森林的迷阵也是你捣的鬼?”夙夜惊问。
“嘿嘿……”老妇不置可否地张嘴笑道。空洞干瘪的嘴巴好像是个噬人的黑洞。
老妇佝偻着腰慢慢踱到锅旁,拿起积满污垢的大勺放到嘴边舔了一下,嘿嘿冷笑。
“你们喝的汤里我也有特别加料哦。”
夙夜顾不上害怕,忙将张寻平放在地上,掰开嘴,徒劳地去闻嘴里的气味。
“没用的。你醒来之前的半个时辰,我就已经喂他喝了一大碗了。”老妇又嘿嘿怪笑道。“你没见他睡得这么沉吗?”
夙夜一听不免急了,顺手抄起门边的扫帚,眼一闭心一横就往老妇挥了过去。
然而她双臂还在半空中,就被老妇鹰爪般的手牢牢抓住。看上去骨瘦如柴、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臂力却出奇惊人,手指在女孩娇嫩的皮肤上掐出几条深深的青色伤痕,痛得她短促地惊叫起来,扫帚也啪嗒一声掉了下去。她将手臂往回一拉,夙夜的身子也被拉了过来,靠近她的身体。
“你这么着急,干脆先从你开始吧。”
老人怪笑着将右手伸至她的脸前,张开没有牙的嘴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怪啸声,右手手掌在她眼前不断旋转着。
但是在小狗身上出现的可怕景象却没有发生。老人一惊,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掌,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回事?怎么失灵了?”
老人面露凶光,反手用力将她的手臂一拧,缩着钩状的鼻子将夙夜上上下下嗅了个遍,脸上的皱纹立时舒展开来。
“你居然是妖?”
夙夜机灵,立刻抓住机会,装出一副泼悍的模样,将张寻用力拽起来,尖起嗓子,用难听且锐利的语声警告老妇。
“快滚开!此人是我的猎物!”
老人萎靡得如同风干了的柿子般缩起身子,窝在门角,干瘪的嘴里无意识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嚎声。夙夜假装凶狠地瞪了她一眼,抬脚跨过门槛。
就在这时,地上抖抖索索的老妇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女孩的腿,身子一拧,将她连同少年一起狠狠掼回屋内。重新站起的老妇将竹篮挂回肘间,嘴角浮现出轻蔑的笑。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些鬼话吗?睡着的时候都公子前公子后的,叫得倒是挺亲热。小妖精,老太婆我虽然活了几百岁了,但眼睛还没瞎,耳朵也灵着呢”
她伸出枯瘦的手捏住夙夜玲珑有致的下巴,嘴里吹气般说道。
“你以为我取不了你的骨头,就奈何不了你吗?”
说着她嘴里忽的喷出一股黑气,很快便充斥了整个房间。黑气环绕,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得到她含混的声音。
“妖和妖之间就是要靠妖气的强弱来分胜负的。”
霎时间,方才还遮盖在夙夜头顶的茅草屋顶突然消失了,雨点劈头盖脑倾泻而下,击打在她的身上。夙夜觉察到背后有异样,转身看去,方才发现背后的墙已变成了一个微微隆起的黑色坟丘!
而且周围大大小小还伫立着十多个坟茔,雨雾模糊了女孩的视线,让她看来这些坟堆好像活了般不停地蠕动着。
“没什么好吃惊的,刚才你就睡在这旁边啊。”
老妇的声音让夙夜感到一阵阵恶心。她刚想挪动腿逃跑,但从身后的坟里忽然冒出十几束黑色的泥土,将她的手脚紧紧缠住!
女孩的身体被紧缚着拉回到坟茔的旁边。强烈的尸臭味直袭夙夜的鼻子。
“客人要走,主人可还是要留的。”老妇怪笑道。“没招待好你们,这让老太婆我于心何安啊。”
她张开簸箕般巨大干枯的手,向女孩惊恐的脸慢慢笼罩过去。
宋都临安。
城中被河道割划成走廊和御道,分别供平民和皇家使用,界度森严,井然有序。街道两旁林立着各种作坊,尤以酒肆、乐坊、陶瓷、纺织、雕刻等为盛;斯时夜禁松弛,经常过了子时夜市还依然喧嚣,引起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将整个临安城照耀得通明透亮,俨然一派繁华不夜城的景象。
位于凤凰山麓上的皇城大内,乃是在前吴越一朝“子城”的基础上修葺而成。宫城南方丽正门乃正殿大门,分为三重,以金色缀朱红色大门,上覆铜箔,雕画飞凤、游龙图案,栩栩如生、气度森严,守备密不透风,鸟雀也难以逾越。
城楼上还筑有御楼,是城中守卫交换岗位戒备城门的处所,身披甲胄的卫士们在城楼上来回巡视,甲胄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就在两名卫士交换位置的一瞬间,身旁柱子上挂着的火把突然“轰”地冒出一道强烈的火焰,两人忙别过脸去躲避逼人的热焰;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团透明的物体飞快地掠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向皇城之中飘去。
内廷中众多舞妓乐手正卖力地吹打弹唱着,端坐于一处亭榭中的宋皇赵构却好像充耳不闻。虽然翩然丝竹入耳,但此刻他却面色凝重、忧心忡忡,眼前满桌珍馐美酒似乎也勾不起他的胃口。
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案上的一本奏折。
站在他身旁的官员身着紫色工服,头戴直角襆头,一双手紧紧地握住腰间的玉石銙带,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构突然长叹一声,身旁打扇的宫女都惊了一下。他拿起奏折甩在旁边的官员身上,叹道:“爱卿你看看,若再由着岳飞这样闹下去,只怕朕的苦心都要付诸东流了。”
官员小心翼翼地拿起奏折翻开,眼睛随着字迹游走,眉头渐渐皱起,嘴里同时轻轻念道。
“宜捣黄龙府,与君痛饮尔……陛下,这……”
“他真是好大的口气……”赵构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这些年岳飞在外南征北战,委实立下了不少功劳。可金人岂是好惹的,他们兵力强我大宋何止十倍。前些日子在郾城打了个胜仗,挫了金人锐气,本该趁热打铁与金人议和,可他居然不听朕令,反而我行我素……”
“陛下万莫忧心。”那大臣低头道。“臣会想办法与金人斡旋,求得他们宽限时日。但若是岳少保再这样一路打下去,到时候臣就算是有张仪苏秦般的如簧之舌,恐怕也很难说服得了金人啊。”
赵构又一次叹道:“秦爱卿深知朕的心意。这个岳飞,仗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让他往东,他偏偏往西;朕要他停,他非要打。若不是太祖曾留下遗训不能滥斩朝臣,朕一定要灭他九族!”
着紫色工服的正是官拜宰相的秦桧,也是目前宋国与金国商议和谈的重要人物。他从座上站起身来,凑近赵构,低声道:“陛下圣明。本来臣已经基本谈妥条件,但岳少保这么一闹,金人非但无暇签署和议,若惹恼了他们,倾全国之力若剿灭了岳少保这支队伍,到时候别说缴纳岁币,恐怕和议之事,都凶多吉少了啊。他们若再次引军南下……”
被金灿灿的龙袍包裹着的赵构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在深重夜色中依然绚丽巍峨的亭台楼榭,他觉得自己仿佛很快就不是这里的主人了。这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赵构用手紧紧抠住亭子的围栏,低声吩咐道。
“秦爱卿,你马上奉朕的手谕,连夜起草诏书,命令岳飞整顿部队,火速班师回临安城。”
“陛下……起草诏书,不用惊动翰林院吗?”秦桧小心翼翼问。
“朕是天子,若什么事都要那帮腐儒指手画脚,这个天子干脆也让给他们当算了。”赵构被这句话挑起了火,一摆袍袖,气冲冲地坐回御榻上。“秦桧听旨!”
“臣秦桧领旨。”秦桧连忙跪下。
“明日早朝,朕要你效仿诸葛武侯,舌战群儒,力促议和之事,到时候朕再把诏书一亮,管教那帮人哑口无言。”
“可是……陛下,群臣之中,支持岳飞的大有人在,到时候臣势单力孤……”
赵构皱眉道:“怕什么!万事都有朕给你撑着,你只管畅所欲言,若能促成和议,朕自有重赏。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办事吧!”
秦桧忙举袍下跪,叩谢圣恩,离开庭院。他心里想着,既然皇上本身也想议和,那么和金人所订和议成事几率十有七八。其实前线战报天天传来,他心里怎能不清楚,金人已经被岳飞打得胆寒怯战了,但若岳飞等部长驱直入,真的攻破黄龙,灭了金国,到时候他秦桧在朝廷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说不定还会人头落地。
静夜中,寒风呼地吹过,让他打了一个冷战。想当年他随着徽、钦二宗被金人俘虏到北方,被释放后逃到临安,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这一切岂能就这么拱手让人了?秦桧强硬地从袍子中挺挺脖子,想让自己矮瘦的身材显得稍微挺拔一点,他加快步伐穿过长廊,准备从侧门出皇城返回相府,但是这条平日走了无数次的长廊今天却显得格外长,好像看不到尽头。
突然,从他头顶传来一个很尖很微弱的声音。
“秦大人……秦大人……”
秦桧虽然害怕,但心神却好像受制,眼睛变得茫然无神。他抬起头来,看到在画廊的梁柱夹角处,垂着一个半透明的球状物体。这物体缓缓垂到他眼前,里面隐约呈现出与他的容貌相仿的模样,同时那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道。
“秦大人……要借你的身体用一用了……呵呵……”
透明的物体突然像蜘蛛网一样在他脸前弹开,“扑”地一声将他的脸牢牢覆住。秦桧想伸手去扯开脸上盖着的东西,但是手脚仿佛被人拽住似的向身后张开,根本使不出力气。随着透明物体渐渐融入他的皮肤,他的身体失去了力量,“啪啦”一声倒在了地上。
夙夜感到一股铺天盖地的黑色妖力涌过来,将她团团包围在其中,沉重的窒息感压得她连眼睛都无法睁开。这种感觉在黑沼压迫她的时候也曾经觉察过,让她难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从而成为黑沼的傀儡,任他摆布。
她深知自己的妖力不能与老妇抗衡。莲精们所会的咒法以治愈和幻术类见长。面对老妇威压感如此强大的攻击性邪气,她简直无计可施。
要怎么样才能为公子争取到一些逃生的机会?她想要再回头看一眼少年,眼神里充满了依恋。
但她却没看到张寻,那块地方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她吓得几乎惊叫出来。但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夙夜,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夙夜转过头,看到的是张寻那自信的笑容。
她一个人撑了那么久,身体和精神都到了崩溃的边缘。看到少年安好的瞬间,她卸下紧绷的重担,整个人都虚脱了,身子顶不住一软。张寻眼明手快,用刚刚复原的右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让虚弱的她暂时得到了依靠。
他左手幻化成的鬼手奋力挡住了老妇释放出的妖气。
老人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我明明喂你喝下了百虫汤!”
“你是说那碗黑漆漆,又刺鼻又恶心的汤吗?”他皱起眉头揶揄道。“我怎么会喝那么难闻的东西,我只是含在嘴里,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早偷偷吐了。”
老人气得浑身颤抖,加上狂风的鼓噪,整个人在黑黝黝的背景映衬下像不断扇动着翅膀的乌鸦。
但少年仍满不在乎的继续火上浇油。
“其实你把我们背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有知觉了。说起来你的力气还真不小呢,竟把我和夙夜一起扛了回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老人沉默地用眼角狠狠地觑着侃侃而谈的少年。
“我还得感谢你给我上的药,才让我好得这么快。”他低头在夙夜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夙夜红着脸点点头,站直了身子,往他的身后稍稍退开几步。
张寻用空出的右手擦擦鼻子,挑衅似的在老人面前使劲甩了甩。
见他活动自如,老人不但不怒,反而桀桀地笑起来,在不绝的雨声中激起密林里一片夜鸟的回应:“也好,也好,既然猪养肥了就可以开锅了……”
横空劈过的一道闪电将她的话硬生生截断,老妇立刻与漆黑的夜幕融为一体,大张手掌,从天而降,直罩向张寻的面门。
“公子,小心她的手!”
张寻半蹲身体,举起鬼手护住身体。他立即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源源不断涌过来,手臂里的骨头不断跳动着,好像随时会挣脱皮肉的束缚。他心中一惊,忙以脚弓踩住地面,施力将身体向后弹开,同时左臂奋力挥出,逼得老妇不得不收手躲避。
“公子,她的手可以隔空吸出对方的骨头来!”
“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你的骨头还是我的!”老妇不等夙夜说完,团身扑过来,叫声更加尖利凶狠。
张寻忙侧身躲过老妇的攻击。老妇箕张的五指向前伸出,将他身后的土也掀起一层,就连一丈开外的坟丘上的墓土也被吸得在空中狂舞起来。张寻躲过了这一击,立刻由守转攻,回身左臂横扫,劲风扑向老妇,老妇忙收手躲避,身体如鹞鹰般腾跃闪避,但鬼手突然变化成软鞭形状,在空中如同灵蛇蜿蜒,呼的一声将她的腿缠住。
“哼!这么灵活的身法,你哪是什么老太婆!快点现出原形来!”少年咬破中指,将血涂在左臂上。血线在左臂上立刻勾勒出几十道符文,少年口中吟诵两句,符文竟如同活了一般,迅速沿着化为软鞭状的鬼手向老人身体蔓延过去。
老人仿佛感到末日将近,嘴里发出可怕的咝咝声,面部如夜幕和墓土般呈现出死灰。她拼命挣扎着往坟土里刨,但鬼手却死死缠住她的脚踝,闪着血液红光的符文很快爬到她的身上。
身着一身黑色麻衣的老人身上,红色的符文印痕明暗交错,如血影浮动。随着老人爆发出的阵阵惨嚎,血色符文在她身上依次亮起,炸出几十声清脆的声响。声音停止之后,老人便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柿子,干瘪地瘫倒在地上。
夙夜刚想跑过去庆祝,但张寻抬手阻止了她,少年的手还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紧蹙双眉道:“不对,妖气还没有散去。”
“可她不是……”夙夜指着瘫倒在地的老人疑惑地问道。
他直视着瘫倒在地的老人,不敢有丝毫分神,一边回答道:“一时半会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总之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话音刚落,老人的身体突然产生了奇怪的变化。泛黄的白发慢慢从头上褪去,麻布衣服也渐渐变成黑色的泡沫,咕咕地冒出气泡,老人的身体很快融入土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臭味。
“尸气!”张寻捂住鼻子退后几步。“这个老太婆应该早就已经死了。有人以咒法控制她做出这些可怕的事情。”
他将手指向老人倒下的地方,阴阳眼不知何时已经启动,闪出幽蓝色的微光。
“阴阳眼告诉我,那里就是妖气的源头。”
桃木仙抬眼看了看氤氲的云气,云朵的颜色已渐渐从白色变成淡紫色。“快到了吗?”他心里暗想,紧张使得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办,紫色的云层里突然闪电般向他射来一道乌光。小仙人大惊,立刻手指一掐,召唤出片片绿叶,围着他飞速旋转起来,乌光从绿叶边险险擦过,闪出一阵寒光,把刚才他所站的那块云朵打成了粉末。
“站住!擅入九黎天宫者死!”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桃木仙梗了梗脖子,强装镇定地回道:“哼!要不是我躲得快,恐怕早就没命了。这难道就是九黎天宫的待客之道吗?”
“你既是凌霄殿的人,应该知道我们的约定。两家划地为界,互不侵犯。你擅闯我们天宫胜地,就算死在我破光戟下,也算是咎由自取。趁小命还在,赶快滚吧!”
桃木仙环顾四周,浓密的云层中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危险。而且若在对方的地盘上动手,恐怕真的讨不到什么便宜。不过他也是个倔脾气,既已到此,自然不愿意空手而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乃瀛洲仙岛的桃木大仙。冒昧擅闯天宫,实属无奈。只因有要紧事想与贵宫尊主相商,烦请代为通传。”
云层中的声音不屑地回答:“原来你就是桃木大仙。久仰久仰!只是不知大名鼎鼎的仙山守护居然是个毛头孩子。凌霄殿真是殿上无大将,居然派你这样三流不入的小卒来当说客。”
桃木仙强忍心中怒火,继续道:“小仙虽身份卑微,但事情却是关系重大,烦请代为通传尊主一声。”
“你是何身份,也配和我们尊主对话!休要讨价还价,留下消息,赶紧滚蛋。再敢啰嗦,休怪我的破光戟不长眼了!”
桃木仙终于忍不住怒道:“你这鼠辈,我好言好语你反倒恶语相加。以为我好欺负吗?我倒要看你那破光戟能奈我何!”
他一拍身侧的腰袋,从里面跳出两片嫩绿的叶片来,转瞬变大,如蝉茧般将他围在中间。叶片滴溜溜的旋转着向云层中钻去。
云层中那人不再多言,而是迅速射出两道乌光,夺地刺入绿色叶片里。
但说来奇怪,乌光刚才连飘渺无形的云层都能粉碎,此刻却仿佛被叶片吸收了般,渐渐融入叶片的脉络里。
“雕虫小技,我随手用叶荚便可轻松破了。”
他正洋洋得意地随着叶荚滚进云层里,但迎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啸声,紧紧收住的叶荚仿佛受到惊吓般猛地张开。
“不好!有埋伏!”桃木仙忙从叶荚中抽身跳出。刚刚离开,叶荚里便泛出一股红色的液体,恶臭弥漫。叶荚慢慢化为乌有。
“好厉害!”桃木仙心中暗暗叫苦。刚才一时冲动莽撞行事,现在已身在九黎天宫境内,敌人恐怕远不止一人。就算自己功力尚在也不敢说能占多大便宜,更何况现在只剩下了百年修为。
“看来不会只是逼我离开这么简单的了!”
“嘿嘿嘿,凌霄殿的小东西,竟敢在我们地盘上耀武扬威,管叫你有去无回。”一个尖细的声音不知从哪传了出来。
一个女子的声音也从耳畔飘来:“五哥,这娃儿长得好俊,能不能留给妹子我啊。”
尖细的声音又笑道:“九妹既喜欢这娃儿。就由妹子把他领去罢了。省得哥哥我多费力气。”
此时第一个沉闷的声音却气咻咻地插了起来:“想得倒美。这兔崽子坏了我的破光戟,不干掉他,我哪能抬头做人。”
“哎呀,两把破戟有什么打紧,改天妹妹送你十把八把的也不成问题。”女子的声音娇滴滴地回道。
“不行!今天我非得要他命不可!”第一个声音不依不饶地说道。
“好机会。”趁着三个声音喋喋不休地争执着,桃木仙灵机一动,身上红色小衣呼地敞开,身体飘飘荡荡好像游鱼在水中嬉戏般敏捷。
只要赶紧逃到凌霄殿的地界就安全了。
但是事情哪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快看,我家娃儿居然会驭龙身法。”女子兴奋地拍手笑道。同时,云层中突然出现一片血红的迷雾,将桃木仙团团围住。
他的身体瞬间沉重起来,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身体便如秤砣般坠落下来,重重地摔入云堆里。
旋即,三个身影从云层中闪出,围在他身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发出沉闷的声音:“九妹果然好手段。血雾可攻可守,看你如何逃脱。老子这下要报仇了!”
说着他就要动手,一袭红衣裙的女子忙将他拦住:“哎哟七哥,这娃儿是妹子擒下来的。妹子喜欢,你也要跟我抢啊。”
“妹子快让开,这臭小子破了七哥的破光戟。若不除了他,他到处乱说,你七哥还怎么在九黎天宫混。你快让开……”
说着那男子用力推开红衣女子,手腕一抖,伴着女人的尖叫,两道乌光直向桃木仙的背上狠狠刺去。
“我命休矣。”桃木仙捂住眼,大叫一声。
一股强气突然从远处喷涌而出,将乌光吹得无影无踪。刚才还站着的三人大惊失色,忙低头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三声马嘶炸雷般传来,巨大的马蹄踏在松软的云层上,骏马长嘶一声停在几人的身边,鼻息几乎将跪着的三人吹倒。
“昊天神驹?”桃木仙暗道。“莫非是九黎天宫的尊主来了?”
“见过将军。恭迎尊主圣安。”跪着的三人恭敬迎道。
马车帐中无人说话,而驾驭神驹的高大男子厉声问道:“飞禅子,本将军令你们岐山九秀严守三处隘口,你们不各守岗位,反而在此嬉闹喧哗,该当何罪!”
听到自己的名字,飞禅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倒,面如土色,原本尖细的声音此时都带着颤:“回将军殿下……我们……我们抓到一个凌霄殿的奸细。请将军发落。”
一身黑色兽头甲胄的高大男子扫了一眼,满不在乎地挥挥马鞭道:“擅闯禁地,杀了便是。”
飞禅子等三人得令正欲动手。帐中之人却突然道:“慢。”
这声音的主人仿佛身患重病,说话轻飘如絮、有气无力。但飞禅子等人却立刻停手,重新低下头去。
“让他说话。”声音再次传出,简短有力,不容置疑。
岐山九秀中的女子闻令,连忙撤去桃木仙身上的血雾。
桃木仙硬撑着站起身来,还不忘斜眼向伏在云面的飞禅子等三人冷冷一瞥,而后向马车拱手一躬算作施礼。
“你冒险闯我天宫禁地,到底有何要事?若不能让我满意,你可休想全身离开。”
桃木仙吞了一口口水,定定神,将鬼门洞开之事娓娓道来。
帐中男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既然事出紧急。你为何不将此事禀与凌霄殿玉帝老儿,反而是来我九黎天宫求援呢。”
这话触到桃木仙的痛处,他冷哼一声道:“我何尝不想。但他们只顾夜夜笙歌,哪管下界的疾苦灾难……”
“那你又凭何以为,我们天宫就会出手援助呢?”帐中男子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桃木仙如绠在喉,顿时语塞。
天宫尊主漠然道:“下界黎民早已视九黎天宫为魔域鬼魑,我们这种邪魔歪道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凌霄殿不才是他们的救世主吗?”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桃木仙却不敢造次:“尊主此言,窃以为不妥。若尊主出手援助下界度过危难,九黎天宫便可打破现有局势,雄踞三界之间,霸业唾手可得。”
“哦?何以见得?”帐中人颇有玩味的说道。
“……凌霄殿之所以能暂时盖过天宫,并非天宫实力不济,而是凌霄殿笼络了下界人心所致。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天宫能雪中送炭助下界逃过此劫,百姓人心驱动,定会倒戈相向。到那时,尊主只需一声令下,天宫便可以澎湃之势席卷天界,压倒凌霄殿。尊主可成就千古霸业。只需举手之劳,便可获此大利,尊主何乐而不为呢?”
他一番话中确是暗藏诸多诱惑之言,连那铁铸一般的御马者铁锷的眼中也迸射出两道精光来。
帐中人哈哈一笑,“啪啪”拍手道:“桃木大仙果然厉害,讲起话来头头是道,投我所好。就连身经百战的铁锷也几乎被你诱惑了。”
铁锷一惊,忙低头道:“属下该死,望请尊主降罪。
尊主道:“若一切真如桃木仙所言,这些倒也不无道理……”
“那尊主是答应小仙的请求了?”桃木仙听到话中有戏,竟喜不自胜。
但是尊主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天宫倾巢而出,要解下界之围倒并非难事。但若这是个陷阱,想让我天宫门户大开,到时候一鼓作气而攻之的话……”
桃木仙一听忙急急打断:“千年以前,天宫便与凌霄殿签下不战之盟,两家划地为界,互不相犯。尊主实在……”
尊主淡淡一笑,打断他的话:“若换作我是玉帝,碰上如此好机会,也绝不会放过。所以你说的那些事情……”
众人皆俯首等待尊主最后的决定。
“……不提也罢。你走吧,今后莫要再踏进这里半步。”
尊主的声音突变得冷漠无情,桃木仙的眼中浮现出绝望的神色。
张寻的手指着老人消失的地方,道:“就在那里。很浓烈的妖气。”
夙夜放眼看去,黑漆漆的夜幕、黑黝黝的地面、胡乱长着的杂草、腐朽的树枝,除了老人随身不离的篮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难道这才是妖气的来源?
夙夜正想着,张寻指间扣着的两张符咒已经“刷”地射了出去,还未来得及逼近竹篮,一道黑影便闪电般从里面蹿了出来。
黑影在空中连续几次迅速的跳跃,凑近张寻的手臂,在他发出一声怒吼后,黑影又飞快跳上一棵大树的树影之中消失了。
张寻痛得抬起手来,裸露的手臂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血痕。
“公子!身后!”夙夜的惊叫让他蓦地回头。他的脸和一张湿漉漉的、散发着臭气的脸几乎紧贴在一起。张寻大惊,忙疾步后退,还未站稳,从黑漆漆的土里突然伸出两只腐烂的手,牢牢地抓住他的双脚。
他拼命挣扎,但那双手仿佛铁钳般牢牢卡住他的脚踝,让他无法动弹。情急之下,他甩出两张符咒,如刀刃般,刷地切断了腐烂的手臂。
但诡异的是断臂竟以指为脚,在地上慢慢蠕动着,继续向他移过来。
夙夜那边也传来惊呼。张寻忙转头看去,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从破口的坟茔里竟源源不断爬出尸体,这些尸体有的已化为白骨,有的才刚刚腐烂,黑褐色的皮肉上散发出浓烈的恶臭,他们动作缓慢,但明显就是冲着二人而来。
他用手捂住鼻子,冲夙夜使了个眼色,两人飞快地爬上旁边的一棵大树。
夙夜看着下面逐渐逼近的尸群忧道:“公子,这样恐怕撑不了多久。怎么办?”
张寻竖起两指放在嘴边,示意女孩噤声。他的耳廓轻轻抖动,仿佛在捕捉空气中的异动。他打开腰带上的一个布包,掏出一把淡蓝色的粉末,嘴里轻念两句,扑地一口气将粉末全部吹出,粉末很快融入了黑色的夜空里。
下面的群尸开始不断撼动树干,他们行动虽缓慢,但是力量却不似常人,粗重的大树被摇得竟有些颤抖。夙夜吓得花容失色,伸出手死死抓住张寻的衣袖,但张寻却好像对危险视若无睹,依然凝神注视着寂静的夜空。
“找到了!”他突然大喊,早就在指间夹着的四张符咒齐刷刷飞出,射向夜空中一点稍纵即逝的暗红色光团,但是光团的速度似乎更快,迅速掠过符咒的攻击,在夜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印痕。
“别想跑!”张寻一咬牙,左手右手同时挥出,八张符咒从两侧夹击红光,他射出的符咒在夜空中闪出一道光芒。说来也怪,在这八张符咒射出之后,红光竟放缓了动作,悠悠地停在空中。不断撼动大树的群尸也慢慢化成黑色的泥土。
莫非是刚才的攻击奏效了?
“嘿嘿,你的符咒已经用完了吧。”红光中竟传出那老人阴沉森冷的声音。
“不,还有一张。”张寻伸出手来,指间夹着一张符咒。
“八张符咒都打不着我,一张符咒又能把我怎么样。”那声音冷笑道。“但是我不得不佩服,你居然能那么快就猜到我躲在篮子里。”
张寻道:“我不但知道你在篮子里,而且我还知道你是什么。”
红光道:“哦?”
他冷静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此作孽,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不是人,你是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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