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十年

    
    2010年的国庆马上到了。男男掐指一算，大学毕业快十年了，同学们各奔东西，聚会越来越难，再加上事业不顺，男男更加想念同窗好友了，国庆回家，他决定找同学们聚一聚。
    让男男没想到的是，大多数的同学们都愿意来，男男粗略地统计了一下，有近20人。这远远超过了男男的预期，他赶紧退了之前订好的10人包间，换了个更大的。
    男男一直没跟刘丽说同学聚会的事，因为他觉得，刘丽我行我素惯了，说话办事不过大脑，难免影响气氛。
    聚会定在了10月5号。4号的时候，男男专门约刘丽出来玩，他盘算着，4号好好陪刘丽一天，5号自己偷偷地去参加同学聚会。
    两个人约在了北方市的游乐园东门。约的下午1点，可差不多快两点的时候男男才见着刘丽她爹的奥迪车出现在游乐园的大门口。
    “不好意思，我大伯父中午来我家吃饭，我爹让我陪着，我不好意思走，刚吃完我就来了。”
    男男无奈地看着刘丽，这种谎话他听得太多了，即便是真的男男也会潜意识地认为是刘丽编的。
    “行了，没事，反正是出来玩，又不是赶火车。”说完，男男搂住刘丽进了游乐园。
    这个游乐园早就来过很多遍了，所以刘丽玩得劲头不大。
    “你到底玩不玩啊？”男男问。
    刘丽打了个哈欠说：“都不想玩，要不我们去逛商城吧，我没鞋穿了。”
    “没鞋？不会吧？”男男呵呵地笑了。刘丽的鞋不算送人的、扔掉的，也差不多有上百双了，他都怀疑刘丽是不是有购物强迫症，像吸毒一样，一段时间内不买东西会疯掉。
    刘丽撒娇着说：“反正这儿也不好玩，我们去逛街吧。”
    男男叹了口气，看看表，还不到3点，也确实没地方去，就说：“你帮我拿一下包，我去下厕所，回来我们就走。”说完把自己的小包递给了刘丽。
    上完厕所出来，男男看刘丽正在翻自己的手机，有点不高兴地说道：“你翻什么翻，拿过来。”说着一把将手机抓了过来。
    刘丽也有点不高兴了，噘着嘴独自往前走。男男跟在后面，半天没说话。突然，刘丽转过身问男男：“你们明天聚会啊？”
    男男看了一眼刘丽，他知道刘丽翻到了他的聚会短信。虽然男男心里很腻烦，但是想想算了，说清楚也好。
    “嗯，我们大学同学好几年没见了，想趁国庆聚一聚。”
    “我也去。”男男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男男走上前，温柔地抱着刘丽的臂膀，轻声说：“亲爱的，我们是同学聚会，都没带家属，你去了会很尴尬的。”
    “我就去。”
    男男压着心中的不快，继续笑着说：“真的不好，如果只是小六我们几个熟悉的朋友我就带你去了，这次是大型聚会，二十多人，你也不认识，坐着多无聊啊。”
    刘丽回过头看了一眼男男说：“明天晚上6点是吧，‘鸿毛食府’我知道，我准时到。”说完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了下来，刘丽拉开门说：“上来啊，我们买鞋去，也给你买一双，明天聚会穿。”男男叹了口气，无奈地上了出租车。
    5号晚上，男男早早地来到了鸿毛食府清风厅，推门进去，看见刘丽已经像没事人一样坐着玩手机了。男男被气笑了。刘丽回头看男男过来了，问道：“你笑什么？”
    男男摇摇头说：“跟你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你这么准时过。”
    刘丽坏笑了一下，说：“我老么组织的同学会，我当然要做好主人的样子啦。”
    两个人正聊天，男男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一看，是小六的。
    “喂，小六，你到了吗？”
    “我到楼下了，什么厅？”
    “清风，清风厅。”男男说着，往包间外面走。
    刘丽问：“谁来了？”
    “小六。”
    不一会儿，男男带着小六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小六一看刘丽也在，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说：“不是不带家属吗？”
    刘丽笑着站起来，“我是主人，例外。”
    小六一边脱大衣一边说：“嗯嗯，好啊，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今天多聊聊。”
    不一会儿，其他同学陆陆续续也到了，男男赶紧起身迎接，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子。
    刘丽没事人一样自己坐在旁边嗑瓜子。男男本来也不想她太凸显，所以除了几个过来问候的同学，男男只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刘丽，其他的同学都没注意到刘丽。
    大约6点半的时候，潘潘打电话说到楼下了。男男看到刘丽正在和几个女同学聊天，便赶紧转身下了楼，来到潘潘面前。
    “来了，够晚的啊。”
    潘潘笑笑说：“怎么着，等一分钟的耐心都没有了？”
    男男笑着拉了潘潘一把，“走，同学们差不多都到了，一会儿你坐我们这桌吧，大齐、圆子他们几个都来了，进去聊聊。”
    男男带着潘潘往里面走，潘潘边上楼边问：“听小六说你最近不顺啊，什么情况？”
    男男苦笑了一声，说：“一言难尽，回头聊吧……”
    人差不多到齐了，大家根据熟悉程度自然地分成了两桌，一边等上菜，一边闲聊。不一会儿，菜上齐了。
    “来来来，”郭红站了起来，“同学们，让我们共同举杯，为我们毕业十年干杯！”大家纷纷站起来，嬉笑着碰杯。
    喝完坐下，郭红感慨地说：“日子真快啊，转眼咱们都毕业十年了。”说完指了指对面的小六，“你看小六现在胖的，我刚进门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谁的家属呢。”大家哈哈地笑起来。
    男男寝室的老大一听提到了小六，赶忙站起来说：“崔鸡腿这十几年肯定没少吃鸡腿，要不不会这么胖。”
    听老大这么一说，郭红赶紧问他：“对了，我就一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叫小六崔鸡腿呢？”
    老大来了劲，边走边说：“这外号可牛了，那是有典故的。”大家都看着老大，等着听故事。
    “当年大一的时候，期末考试，老崔那次考得不错，整个排名下来应该是十二名。这咱都知道，班里前十二名是有奖学金的，老崔正好赶上三等奖学金。”说着，老大走到小六跟前，他双手搭在小六肩头说，“上学那会儿穷，老崔家里条件也不好，四百块钱对谁都不是小数目。为了省钱，老崔一年都没舍得吃什么荤菜，每次看到食堂的大鸡腿都馋得不行，这回得了奖学金，准备来顿狠的。”
    郭红显得很惊讶，看着小六问：“真的啊，后来吃了几个？”
    小六刚准备回答，老大赶紧抢着说：“听我说，发奖学金前这一阵子，老崔就跟神经了一样，见人就问，你说我吃几个鸡腿？有一次晚上我们正洗脚呢，老崔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就坐了起来说，我要吃十个，十个行吗？”
    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小六害羞地低头嗑瓜子，脸都红了。
    “再后来呢？”老三推了老大一下，让他赶紧说。
    “可老崔忽略了一件事，咱们的奖学金是综合考评，学习成绩占80%，还有20%是其他综合素质评估。老崔又不是学生会干部，运动会也没为班级争光，一点加分都没有，结果，”老大一拍大腿，“最终排名一下来，老崔排第十三。”大家哄堂大笑。老崔挠着头，也嘿嘿地笑了。
    “合着老崔到最后也没吃上鸡腿啊，哈哈。”郭红笑着说。
    “那倒也不是，”老大拍了小六一下，“让老崔自己说吧。”说完走回自己的座位。
    小六憨憨地说：“吃上了。”
    “吃上了？不是没拿到奖学金吗？”
    小六回头指了指老大他们，“他们给买的。”
    老大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后来我们寝室哥儿几个怕老崔没拿奖学金，没吃上鸡腿，再想不开自杀了可怎么办，就商量了一下，凑了点饭票，给老崔买了三个大鸡腿，让他过了过瘾。”
    “仗义！”旁边的一个同学竖起了大拇指。
    郭红也站了起来，显得有点激动，文艺青年的本质展现了出来，说道：“同学们啊，回头想想，我们那个时候好穷啊，但人个个都单纯、善良。我一直都觉得，同学之间的友谊是最亲密的、最真诚的，你们说呢？”
    大家纷纷端起酒杯说：“没错！来，为我们十年的友谊干杯！”
    精彩的开场，同学们的情绪都上来了。同学聚会，工作聊不了几句就扯到八卦上了。喝了几杯酒，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这个说那个暗恋学妹，那个说这个跟踪校花，大家互相揭着短，嬉笑怒骂着。
    老大的大嘴巴又忍不住开腔了，“郭红，我当年可听说你暗恋郑峰啊。”说完四处瞅了瞅，“郑峰怎么没来啊？”
    “郑峰老婆刚生完，人家正伺候月子呢。”旁边一个女生小声说。
    郭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老大你别胡扯，谁和你说的我喜欢他？意淫得不轻啊。”
    老大指着郭红旁边的戴雪丽说：“她说的。”
    戴雪丽是郭红的闺蜜，老大这么一说，戴雪丽也开口了：“没错，当时郭红和我说，看郑峰打篮球可帅了，迷得不行，还让我帮她递条子呢。”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郭红站起来要打戴雪丽，边打边说：“你这什么人啊，我要跟你绝交！现在这社会，真的是防火防盗防闺蜜啊！”
    戴雪丽哈哈笑着，边挡着边说：“这有什么啊，还记得上学那会儿咱们班的三名玉女吗？男男一早就把佳佳拐走了，只能八卦你和邢燕了。”郭红停下手，坐了下来。戴雪丽兴致正高，回头看了看男男，“男男真狡猾，三朵金花上来就被你摘走了一朵。”说完四处瞅了瞅，“咦，佳佳呢，佳佳没来？”
    男男尴尬地笑了笑，说：“佳佳有点忙，没来，下次吧。”郭红用脚狠狠地踢了戴雪丽一下，戴雪丽忍不住哎哟了一声，郭红给了个眼神，戴雪丽又回过头看，才发现男男旁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赶紧坐正喝了口茶，不说话了。
    老大眼活，一看气氛不对，赶忙又站起来笑着说：“上学那会儿都是闹着玩，谁还没点青春的记忆。”说完对刘丽说，“男男可是我们系的系草，长得帅，学习也好，人也乖得很……”
    老大还没说完，刘丽就打断了他的话，“乖？乖有什么用？老实人总吃亏。”说完，刘丽指着男男说，“他现在被佳佳的男朋友整得工作都快丢了。”此言一出，整个包间没人说话了，连嗑瓜子的声音也没有了。
    男男气得脸色一沉，他压低了声音对刘丽说：“仿制胡扯啊，瞎说什么呢？”
    “瞎说？”刘丽扭过身子对郭红说，“佳佳跟男男现在在一个公司，”说完转过去对大家说，“你们多少年没见了，这人变化可大着呢，佳佳现在傍上了陆氏兄弟广告公司的总经理，整天挤对男男。”
    老大一听，绞尽脑汁地上来打圆场，“小刘同志，人在江湖漂，难免会挨JJ，大家都知道的，所谓磨难，也是人生必修的课程对吧。”
    男男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站起来，拉着刘丽说：“来，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刘丽一甩胳膊，说：“我不出去，我说的哪句有错，到现在你还护着前女友啊？”说完，她看着男男得意地说，“幸亏你跟佳佳分手早，要不，还不被她玩死了。”
    男男一听这话，火气一下子冒了起来，他顾不得其他人的情绪，吼道：“你给我出去，现在就出去！”
    刘丽一下子站起来，本想吵骂几句，可是委屈来得太急，最后转化成了大哭，“我就知道你不让我来肯定有鬼，你看你这样子，你就是有事瞒着我！”
    “出去！你赶紧走！”男男拉开门指着门外喊道。
    刘丽气得把手里的包一下子砸了过去，包里的手机、钱包、化妆品撒了一地，哭着跑出去了。
    男男的气还没消，愤怒地瞪着刘丽远去的背影。小六、老大、老三几个人赶紧过来拾起地上的东西，戴雪丽跟郭红慌忙追出去找刘丽，小六还在一边打圆场，“男男的女朋友小，说话比较直，大家别介意啊。”
    几个人把包塞到男男手里，拉着男男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过了几分钟，郭红跟戴雪丽回来了，老大见后面没有人，赶忙上去问：“人呢？”
    郭红叹了口气说：“走得太快了，楼下正好有辆出租车等在门口，人家上车就走了。”
    老大又看了看戴雪丽，小声埋怨道：“你也是，没看见男男的女朋友在这儿坐着，你非提佳佳，这搁谁心里舒服啊！”
    戴雪丽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会引来这么大的反应，心中内疚得很，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对不起男男，我不知道你女朋友来了，你也没介绍，我真的没注意，我也不是有意要提的。”说完哭得更厉害了。
    男男赶紧走过来安慰：“没事，没事，她这个人说话办事特别不靠谱，我都习惯了。只是吓着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整个包厢里弥漫着埋怨与自责，刚开始时那种开心、温暖的氛围再也找不回来了。
    大家强颜欢笑，勉强地吃完了饭，也没什么心思去KTV了，不到8点就散了。男男作为召集聚会的人，一直站在门口把所有人送走。老大临走时握着男男的手，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说：“男男，佳佳多好的女孩，你这……”说完摆摆手，“得了，爱情这事我也说不清，反正你多保重吧。”
    老三临走，压低了嗓子说：“老四，咱找老婆可不能就图钱啊，这日子过不成，有钱有什么用。”
    小六点点头说：“老四，你想清楚吧，结婚也是一辈子的事，要谨慎点。”
    送走其他人，男男陪着潘潘在饭店门口等出租，潘潘背对着男男，看着远处，一语不发。
    男男知道潘潘在生闷气，便努力笑着解释：“今天确实没想到，我根本不想她来，她非要来，我也没办法，谁想闹成这样。”
    潘潘没搭理男男。过了好久，潘潘突然回过头，用陌生的眼神看着男男说：“男男，你告诉我，你爱这个女人吗？”
    男男看着潘潘的眼睛，无言以对。
    潘潘的眼睛有些湿润了，“男男，我是看着你跟佳佳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那么难你们都过来了，你就真的放弃了吗？”
    潘潘平复了一下情绪说：“不是我一个人，我们所有同学都能看出来，你根本不爱这个女孩，这个女孩也不适合你，你干吗还要硬撑着？”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缓缓地开了过来，潘潘抹了下眼泪，拉开车门，扭过头对男男说：“我可以告诉你。佳佳直到现在都没有答应任何人的追求。”说完上车走了，留下男男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马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