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夔

第二章 陈长倾

    
    “段无延!愿赌服输啊!”“愣着干嘛!一千两银子怎么个还法,你倒是说话啊!”“可别让咱三爷等得急了!”赌坊之中,众人纷纷起哄。不得不说,这般笑话倒也喜庆,像段无延这般输钱的,从古至今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段无延用手扶着赌桌,缓缓从地上站起,一双腿是既颤又软,两只眼珠子更是茫然无神。
    洪三爷盘了盘手里的两枚金胆,笑着说道:“怎么得?段无延,这钱你是打算怎么给?”
    段无延顶着一脑门的汗,向洪三爷抱拳赔笑道:“嘿嘿……三爷,您看今天这事说来倒也古怪,咱也都没成想最后是这么个结果。不如这回就算咱俩各赢一局,两不相欠,您看怎么样?”
    洪三爷一听,当即一个巴掌砸在了木桌上。那几只骰子又被震得滚了三滚。
    洪三爷高声骂道:“赌坊里的规矩就连三岁的娃娃都知道,你段无延还能不懂?愿赌服输!你现在欠我一千两银子!要是敢不还,我就拿大耳刮子抽死你这倒霉催的!”
    言罢,洪三爷便作势抡起巴掌,要朝着段无延走来。
    段无延见状,连忙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高举,求饶道:“洪,洪三爷饶命!小的哪敢不还您的钱,可是这一千两银子,小的身上着实没有啊!”
    洪三爷冷哼一声,将扬起来的巴掌又放了回去,道:“我知道你小子现在没钱!给你一天时间,回段家要钱去!要不到钱我就剁了你的手脚,扔到街上当叫花子!”
    段无延一听当即脸色吓得惨白,连连说道:“明白,明白!明白……”
    洪三爷冷笑一声,随即一边攒着两枚金胆,一边朝着赌坊外走去。
    段无延蹲在地上,直到见洪三爷迈出了大门,才敢站起身来。此时段无延一身冷汗,衣衫尽透,那模样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四周的赌徒看完笑话后倒也没走,而是一人一把,将赌桌上的铜板抓到手里。
    段无延见状,当即被气得大叫:“这是老子的钱!你们动个屁!”嘴里喊着的时候,还不忘趴到赌桌上护住那几个铜子。
    一赌徒趁着段无延不注意又伸手抓了一大把,笑着说道:“现在这可不是你的钱,而是洪三爷的钱,我要亲自把钱给三爷送过去!”说完,那赌徒就朝着门外跑去。
    其他赌徒见状也纷纷是这个说法,一边抢着段无延的铜板,一边笑着提洪三爷的名字。
    段无延一时被气得疯了,抡起胳膊就将那个离自己最近的赌徒推翻在地。
    几个赌徒见状,不禁吹胡子瞪眼,大嚷道:“你还敢打人!输了钱还这么嚣张!”
    众赌徒也出言附和,朝着段无延走了过来。
    段无延只觉自己身子顿时一轻,竟被这些见钱不要命的赌徒们给抬了起来。
    段无延一边挣扎,一片破口大骂道:“一帮掉进钱窟窿里的赖狗!那是老子赢的钱!老子就算是输了钱,也是自己去还!用不着你们这帮废物替我去送!”
    段无延越是挣扎,那帮赌徒就越是不肯撒手。
    闹哄哄的十几个大汉将段无延奋力抬到了赌坊门前,数了个三二一,随即将手一撒,把段无延扔了出去。
    段无延后背着地,摔了个七荤八素,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一千两……一千两!明明是老子赢得!就是老子赢得!老子今天转运!天降鸿运!”段无延一边从地上仓皇爬起,一边大声骂到。
    此时天色已晚,明个一早洪三爷就会带人来找段无延要这一千两银子。
    段无延灰头土脸地在街上走着,四周来来往往的过客,做着小生意的小商小贩见段无延这副模样倒也不以为奇,毕竟段无延也不是第一次输钱了。
    “一千两!我去哪凑这一千两银子!”段无延自言自语道:“要不……找老头子要点?”  段无延此念一出,立马又被自己打消了:“哼!我才不去找那个死老头子!一千两银子?就连十两银子他都不会给我的!”
    段无延边走边琢磨道:“要不我跑吧……反正在这地方我也混不下去了……”但段无延又转念一想:“跑我也得有钱啊!我那些钱全让那帮混蛋给抢走了!”
    段无延想到此节,不禁心生怨愤:“本来我都赢了钱了,却偏偏碰上了这种怪事!”段无延不禁又想起赌坊里发生的那天旋地转般的震颤,立马气不打一出来,随即突然停了脚步在原地站住,指着那脚下的砖路大声骂道:“你这破地!老子输钱的时候你不震!老子赢了钱了,你却给老子震输了!”
    言罢,段无延一脚狠狠地跺在了地上。可那砖路除了荡起些许尘灰之外并无大恙,反倒是段无延将自己的右脚跺得生疼,在原地一边抱着脚打转,一边哇哇大叫。
    “这位兄弟,天地乃万物之母,你若是心中有气,不妨与在下讲讲,在下定当尽力为仁兄解惑。”一道士缓缓走到了段无延面前,微笑着劝到。
    段无延斜眼瞅了瞅那道士,只见这道士一身灰衣,发以髻束,面上气若红桃,双目灿若晨星,竟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小道士。
    段无延冷哼一声,故意为难道:“我有气?我当然有气!你输了钱不生气?”
    那道士拱手一笑,善意劝道:“钱乃身外之物,有或没有也只不过是得与不得罢了。若是在下没猜错的话,方才兄台言及输钱。常言道‘十赌九输’。在下劝兄台早日戒赌,多用钱做些正事,也算是替苍天行善,为后辈积德了。”
    段无延眉头微微一蹙,心道:“这小道士倒是有点意思。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我也不着急去凑那一千两,不如就先逗他玩玩,没准还能骗点银子跑路?嘿嘿!”段无延不禁脸上浮出了些许笑意。
    “仁兄此笑,想必定是理解了在下方才所说的一番话。”那道士见状大喜。
    段无延清了清嗓子,大声辩解道:“咳咳!我,我没懂!你,你你……刚才说什么多用钱做些正事?”
    道士见段无延肯出言发问,以为段无延有了求教之意,不禁脸上更露喜色:“正是!”
    段无延嘿嘿一笑,道:“正事?逛窑子算不算正事?”
    那道士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解释道:“不不不!非也!非也!正事乃是行善积德或是齐家治国之事。仁兄所说的与赌博同为害祸,在下诚心劝仁兄以后切莫再沾这二事了!”
    段无延听了这小道士的一番话,心觉好笑。随即又出言打趣道:“哎哎哎,我明白我明白。你要我做些善事,确是一番好意。但我现在连肚子都吃不饱,又谈何行善呢?”
    那小道士一听此言,立时动了恻隐之心,随即关切问道:“为何连饭都吃不饱?”
    段无延故作愤状,抱肩说道:“哼!我家里人嫌我是灾星,给我赶了出来,我身上一共也没多少钱,却又让赌坊里的那帮人给抢了去。你说为何我连饭都吃不饱!”
    那道士闻言,不禁忧从心来,一边从怀中掏出银两,一边缓缓说道:“看来仁兄也是个可怜之人……在下这里有些盘缠,虽然不多,但也够仁兄吃几顿饱饭了。”
    小道士缓缓将手中的银两递给了段无延,可那银子还没递到段无延手中时,就被段无延抢了去。
    段无延大喜道:“多谢道爷!多谢道爷!不知您是哪个观的?叫什么?日后等我有了大钱,我一定登门拜谢!”
    小道士微微一笑道:“施主能有知恩图报之心,在下已是倍感欣慰。登门拜谢之事实是不用,我们修道之人视行善积德为己任,又怎能贪图回报呢?”
    段无延一摆手,笑着说道:“哎!你这话就说错了!我去登门拜谢,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毕竟拿人家的手短,我谢过你了,以后我也就自在了。再说了,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日后我再有困难,兴许你还能再帮帮我。嘿嘿!”
    道士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姓陈,名长倾。是全清教门下。”
    段无延也是一笑,他问这道士姓名只不过是客套几句罢了,至于这道士到底姓什么叫什么,住哪座山拜哪个仙,和他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段无延向陈长倾恭恭敬敬地一礼,道:“小的记下了,今日就在此别过,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道爷!”
    陈长倾也是一礼,望着段无延渐渐远去。而转然间,陈长倾又想起了什么,随即朝着段无延的背影大声喊道:“在下擅长画符驱鬼,风水八字!方才听仁兄说,家里人把你当灾星!在下可以尽力相助!帮仁兄解难!”
    然而陈长倾这一番好意,段无延却是懒得领了。这吊儿郎当的段无延现在只顾着捧着到手的银子跑路,有了这些钱,他能跑个千里万里的,到时候别说是洪三爷,就连天王老子也寻不着他。
    段无延揣着银子一路小跑,到一驿站处,段无延二话不说,直接租了匹脚力健的花马,朝着城外骑去。
    段无延大笑着:“哈哈哈!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傻人!洪三爷,咱今个可就不仗义了。毕竟我其实也不算输你,从此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山水不相逢!”
    段无延连策快马,朝着城门口飞奔赶去。
    可就在这时,城门边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吼:“给我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段无延一听这话当即被吓了一哆嗦,再定睛看时,前方三百步外围了十七八个守兵。
    段无延只想着跑路,可不想伤人,更不想得罪官家,随即强行勒马,在行了二百九十九步后终于停了下来。
    可奈何段无延马术实是不佳,那花马是勒住了,但人却摔在了地上。
    众官兵见状,趁机纷纷围了上来。
    段无延躺在地上,鼻尖对枪尖,讪笑道:“诸位官爷,不知道抓小的是为何事?小的还有急事,不如就放小的出城吧!”
    这时,一身材魁梧之人几个大步就从官兵后面冲了上来,扬起大手就给了段无延两个巴掌,大骂道:“他妈的!你小子还敢跑路!”
    段无延被扇得有些懵了,等他反应过来看向那人时,顿时被吓得魂也飞魄也散了。
    只道那扇段无延巴掌的壮汉不是别人,正是洪三爷!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