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妖,注定不同。”陈长倾的双目之中满是寒气,而握着剑柄的手也将长剑引出了两寸。
诺西兰尔有些害怕,她想唤醒段无延,但又担心自己任何一个极轻微的举动都会成为陈长倾拔剑刺向自己的理由。
诺西兰尔微微颤抖着,宛若一只受惊的兔子。她用极小心地语气问着:“我是触怒到你了吗?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就这样杀我……”
陈长倾双眉紧蹙,神情凝甚,冷声道:“在下不会杀你,但是,你必须就此离开。”
诺西兰尔的目光低垂,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会对我有如此大的成见……”
“这并非成见,”陈长倾一边将剑按回,一边正色应道:“在下的使命除了天下大任,还有守护段兄弟。请恕在下直言,姑娘的来历不明,长相又异于常人,即便是在下肯帮助姑娘,心中也难免会有所顾及。更何况,段兄弟一见到姑娘便神色异常,行为与往常相悖。今后若是再与姑娘有更多来往,只怕段兄弟会忘了自己心中的大志。段兄弟乃是天人,在下必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误入歧途。”
诺西兰尔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非要缠着你们,只是我想回家,想找回我的记忆。”
陈长倾微微顿了顿,思索良久,随后才勉强应允道:“在下并不知道姑娘的家在哪里。但若是姑娘一定要往西域去的话,明日姑娘可以同我们一起。但到达西域以后,姑娘就必须离开。”
诺西兰尔闻言,脸上不禁微微露出了些许欣喜之色,并意欲言谢。
然而陈长倾又道:“不过,若是姑娘的家不在西域,那就不怪在下了。”
诺西兰尔的黛眉微蹙,问道:“你向来都是这样吗?”
陈长倾正色道:“一向如此。人与妖本就水火不容。姑娘若是人,在下一定尽全力相助;姑娘若是妖,在下必会拔剑相向。但是,姑娘的身份不明,当下时局又是与以往不同。在下只能确定的是,姑娘绝对不是人,但也未必是妖。所以,在下并不认为自己所为有什么不妥之处。”
诺西兰尔听闻此言,不禁又是轻叹一声,她也数不清自己醒来以后到底叹了多少次气。
诺西兰尔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到底是什么?”
“我的女人……”
诺西兰尔当即脸上一红,万分诧异地抬头看向了陈长倾,但此刻陈长倾仍是眉头紧锁,一脸严肃,方才那四个字绝对不是他说的。
诺西兰尔又扭头看向了段无延,却见段无延正酣然大睡,口中梦呓:“我的女人……长倾……长倾……”
陈长倾闻言也是脸色一变。
诺西兰尔不禁和陈长倾相视一眼,二人皆是尴尬。
诺西兰尔轻声问道:“他总是会在梦里讲话吗?”
陈长倾皱眉应道:“不清楚,在下也没怎么和他睡过。”
当夜,海风阵阵,星月高明。
三人之中,唯有段无延睡得最安稳。
陈长倾总是担心诺西兰尔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而诺西兰尔却又一直在害怕陈长倾会在半夜用剑刺向自己。
因此,二人几乎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段无延精神百倍地从地上爬起,朝着西海的方向舒展了一下身子。一阵海风吹过,段无延只觉自己四肢百骸皆是温热至极,甚是舒适。
而当段无延转过身,再看向诺西兰尔以及陈长倾时,却不禁眉头皱了皱。
只见诺西兰尔的脸色略有些憔悴,一张娇容在曦光之下微微泛红。而陈长倾则是两眼通红,眼眶发黑,两靥更是少了些许血色。
段无延见状,当即醋意大发,心头一痛,大声对陈长倾喊道:“好啊!陈长倾!我本以为你是个安分守己的小道士!可没成想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陈长倾见段无延脸有愠色,不禁微微一愕。而诺西兰尔也是略显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陈长倾细细思量,心道:“难道昨晚我对诺西兰尔说的话,被段兄弟听到了?莫非段兄弟认为我是在为难诺西兰尔,所以才此番动怒?”
段无延见陈长倾与诺西兰尔二人皆不说话,不禁一时更是难过,以为他二人真的做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段无延心中大为恼火,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连连跺脚,急叹数声。
陈长倾见段无延如此,连忙抱拳解释道:“段兄弟请不要误会,在下并非为难诺西兰尔姑娘。只是作为修道之人,在下必须如此。请段兄弟见谅!”
段无延一听,登时大为诧异,惊道:“修道之人必须如此?你们修道之人必须如此?你你你!”
诺西兰尔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段无延和陈长倾所言似乎有些驴唇不对马嘴。无奈之下,只好出言劝道:“段大哥,陈大哥并没有为难我。他只是问了我几个问题。跟何况,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所以陈大哥怀疑我也是正常的。”
段无延不禁怔了怔,略有些错愕。
而陈长倾仍是紧锁眉头,对段无延方才所举略有些不满。
诺西兰尔轻轻问道:“段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段无延稍一思索,才发现自己刚才所举是何等蠢笨。段无延顿时觉得自己尴尬至极,连忙咳了几声,说道:“咳咳!那个……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陈,陈长倾呐!我们应该怎么飞?”
陈长倾叹了口气,勉强一笑,道:“段兄弟跟着我就好了。”
随即,陈长倾双手结印,召出飞剑,只见陈长倾将身一纵,约上了长剑。
诺西兰尔看着陈长倾身上的道道金光,只觉得总有些熟悉,似乎自己曾在哪里见到过。诺西兰尔用力想了想,但不管她怎么回想,都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到过。突然间,诺西兰尔只觉自己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往地上倒去。
段无延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大声喊道:“喂!陈长倾!她怎么了?”
陈长倾踩在飞剑上,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飞向了段无延和诺西兰尔。
而就在陈长倾还未飞过来时,诺西兰尔就已经悠悠醒转了。
段无延关切问道:“你,你怎么了?”
诺西兰尔发觉自己正在被段无延抱着,顿时脸上一红,轻轻站起,应道:“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段无延微微一笑,道:“没事,没事,等你到家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诺西兰尔轻叹一声,说道:“我们走吧,我想快些回家……”
段无延干脆应道:“好!”
不知为何,陈长倾觉得段无延是越来越古怪了,甚至还有一些令人作呕。陈长倾心中暗暗担忧道:“绝不能让这个女子再跟着段兄弟了。等到了西域,就一定要让她离开!”
陈长倾皱着眉头催促道:“我们启程吧,段兄弟。”
段无延哈哈一笑,道:“走走走!”
只见段无延两手朝空中一抛,召出两枚骰子,并将之前练好的姿势耍了出来。段无延起身一跃,同时将一枚骰子变大,跳了上去,而另一枚则是垫在了诺西兰尔的身前,为诺西兰尔当作台阶,供她走上自己的大骰子。
在段无延看来,自己刚才的一番操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潇洒自如,锐不可当,帅气逼人。
而在陈长倾和诺西兰尔眼中,段无延只不过是转了两个圈,然后跳了起来而已,“帅”这个字绝对称不上,相反,还有些滑稽。
诺西兰尔抿了抿嘴唇,然后小心地踩着那“台阶”,走到了段无延的大骰子上面。
段无延笑道:“这是我的法器,既可防身自卫,又方便出行,更主要的是,闲暇之余,还可供娱乐。”
诺西兰尔为免得段无延尴尬,只好勉强笑了笑,以作回应。
就在段无延与诺西兰尔交谈之时,陈长倾已用法术试探了一下西海的情况。在确定一切还算安全时,陈长倾对段无延和诺西兰尔说道:“段兄弟,我刚才看了看,现在的西海还算平静。而正如掌门所言,在据此处五千里的地方果真有一片极为广袤的陆地,想必,那里就是西域了。”
段无延眉毛轻轻一挑,道:“好!我们这就启程!”
随即,段无延又扭过头,对身边的诺西兰尔笑道:“你这就可以回家了。”
诺西兰尔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倒不是因为她不想回家,而是因为她对段无延的举止有些不习惯。
陈长倾大喝一声,踏剑疾行。
而段无延也是施展神通,带着诺西兰尔跟着陈长倾朝西域飞去。
此时,海上风平浪静,三人这般飞着竟觉得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舒适。
段无延一边操纵着骰子,一边关切地问向诺西兰尔:“我是不是太快了?要不要慢一点?”
诺西兰尔轻轻闭着眼睛,享受着海风从自己的脸侧擦过,吹起自己的金发,缓缓说道:“不用,我觉得刚刚好。”
段无延偷偷斜眼瞄向诺西兰尔,在煦光之中,这个精灵女子是说不出的好看,道不完的惊艳。就在不知不觉间,段无延竟有些痴醉了。
而正因为段无延稍一分神,那大骰子便失去了控制,突然晃了晃,朝着大海之中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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