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回到改开前

    
    去年因为李家老人身体不行了，所以李贵菊带着李小强回到了京城老宅，过了年没多久那位便与世长辞埋进八金山里，当时不少老人都以私人名义送去了挽幛和挽带，自然也少不了像沈铁军单位这种相关部门的。
    默默的递给李小强个同情眼神，沈铁军点了点头冲着几人开口道：“大事儿已定，你们这些日子注意下安全，别让狗急跳墙的摸了，小强你要是没吃饭，到家里一起吃？吃了咱们好一起走。”
    “哦，嗯，我没吃。”
    李小强神情一愣飞快点头，跟着沈铁军又回了胡同，留下的王盛奇和孟小虎以及楚九章还有盖静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眨了眨，就在四个人满心纠结的时候，沈铁军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哥小虎你们没吃的话，一起来吃顿饺子，我妈包的。”
    王盛奇满脸是笑：“好~”
    孟小虎搓着手跑进了胡同：“没吃~”
    楚九章眨了眨眼，转身带着盖静追了进去：“姐夫我也没吃早饭~”
    “嗯，那就都来吧。”
    沈铁军挑了挑眉毛，他先前想的是昨天包的水饺有点多——原本是按照十个人六天的量准备的，可想想要是大过年的连着吃六天水饺，嗯——这么想倒是有点罪过了，旁人家里想多吃几口都没有！
    “大招去多下点水饺，他们都是来蹭饭的。”
    一夜没睡好，沈铁军的脑子也有点不灵光，带着五人进了院子就见楚大招往外端水饺，说过了继续开口道：“你给咱娘拜年了吧？”
    “拜过了~”
    穿着个紧身毛衣的楚大招瞅着进来的五人，捋了捋耳畔的垂发开口道：“你们先屋里坐吧~”
    “好~”
    一个整齐的应声，王盛奇当先向着堂屋里走去，才进屋门就见沈铁军正从蒲团上站起身，旁边的沈王氏笑眯眯的拿出了个红包：“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娘就幸福了~”
    “四叔新年好~”
    沈王氏拿出红包的功夫，旁边穿戴着迷你版西装三件套的沈强抓着她的衣角开了口，然后看到沈铁军接过红包的时候，双膝一屈以头触地，咔咔咔三个响头磕在了面前，沈铁军连忙弯腰扶了起来，探手抹掉他发红额头上的灰渍，开口道：“大强新年好，你给婶婶拜年了吗？”
    “拜啦，娘说要都拜~”
    沈强睁着圆圆的眼睛瞅着屋里多出来的人，他自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只是拿着漆黑的眼睛不时畏缩着打量着，沈铁军给他拍打掉膝盖上的灰土后将他放在了地上，开口道：“你的红包在婶子那边，你去找她要好不好？”
    “小孩子要什么红包，奶奶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沈王氏看到先前走的人又回来了，以为是要和沈铁军说事儿的，探手将沈强抱起出了堂屋，沈铁军便解开了身上的大衣挂在了门后的衣帽架上，回头望着几人还站着，一指旁边的太师椅和凳子，开口道：“都坐，难得过年能聚在一起，以后忙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四哥，新年快乐！”
    随着沈铁军的声音，沈玉云出现在了堂屋里，不过她没想到里面这么多人，所以嘴上虽然在叫沈铁军，眼睛却是在几人身上梭巡了过，沈铁军便从口袋里摸出了沈王氏先前给的红包，还有西装内兜里楚大招准备好的，拿出后塞进了她的手里，开口道：“小七过年好，别让咱娘看到了，要不然又给你没收掉，小六呢？”
    “六哥去给朱叔叔家拜年了，说过会叫朱军哥过来玩，你今天能带我们去玩吗？”
    捏着两个厚度不同的红包，沈玉云圆圆的眼睛笑成了月牙，飞快的放进口袋里后满脸期盼的看向了沈铁军，后者想了想也就想起去年好像就是带着小六小七玩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没问题，你的照相机还有胶卷吗？没有趁着早上去买点，咱们下午去玩——”
    “哦，四哥万岁~”
    小七一声发喊转身跑出了屋，沈铁军目送小身影消失在门口，转头看向了孟小虎，开口道：“现在海选都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红楼研究所那边将会派出五个小组分赴纽约、芝加哥、洛杉矶、伦敦、罗马，现在他们还在讨论人员组成。”
    孟小虎没想到沈铁军会问这个事儿，这可是自打他接任——确切的说是到了传媒这边后第一次遇到，好在目前传媒亚太这边没什么事儿，旗下的几部电视剧和电影正在拍摄，至于国内这部分的事儿就更少了，除了派出摄制组提前进入中央电视台外，就再没其他的事儿了：“让我感觉的话，他们最关切的是资金什么时候能全额到位。”
    “过了年交割后就差不多了。”
    沈铁军说着看了看王盛奇，开口道：“下一步咱们的工作重心就得转到东瀛那边了，王哥和那个东芝的什么部长还有联系吗？”
    “还有联系，前天谷村弘明打电话过来，说是提前祝贺咱们新年快乐。”
    王盛奇说着耸了耸肩，开口道：“他以为我是老板，当然我没纠正他这个错误——”
    “呵呵，那也许是人家扮猪吃老虎呢，大家都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事儿，他总不能说请转告你背后的沈老板，祝他新年快乐吧？”
    沈铁军说着发现王盛奇面上的笑容敛起，眨了眨眼继续开口道：“有鉴于咱们一起和这位谷村部长的交易，那么我感觉王哥你可以和他加深一下感情，最好是能把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拉进来，毕竟咱们马上要开始布置东瀛攻略，总是要用到小鬼子们的，倒不如用熟不用生，到时候有些不方便咱们出面的勾连，让他们去办也不错。”
    王盛奇脑海中瞬间蹦出了些刀来枪去的场面，飞快的点了点头：“嗯，我听说那边的黑道都是受到国家保护的——”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让他们去和本子的银行打交道。”
    沈铁军敲了敲椅子的扶手，便感觉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点子很不错，一是可以在有过的交易上加深为利益共同体，毕竟小鬼子们整体都要飘了，二是可以用这种共同的利益来掩盖曾经的交易——
    对于王盛奇口中本子那边的社团条例，沈铁军是直接当做了耳旁风，以现如今他所处的位置来看，那些所谓的社团只是大本子们的打手而以，属于和夜壶一般的存在，需要的时候拿来用用，不需要了便塞进床底下，他还在为自己想到的点子暗自高兴。
    当然，沈铁军不知道他这个想法真正的价值，还是此时看不出的第三点，也可以认为是对整个魔方集团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将上辈子导致五轴九联动机床暴露的隐患抹去——某位遭受了不公对待愤而向巴统组织进行举报的经办人，被这次魔方在东瀛的招兵买马中收到旗下，并且在魔方大口吃肉的时候掉进了可以淹死人的汤锅里，成为了魔方的铁杆粉丝。
    当然这个事儿没人会知道，这会儿王盛奇瞅着沈铁军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也就知道这个活怕是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沈铁军的各种意志都是在这种看似闲谈中决定的，和其他公司那种做个企划啥的再讨论连根杆子都打不到一起：“那开工后我就跑这个事儿。”
    “嗯，以后公司的重点转移过去，你就要多费费心了，当然这也是你学习的机会，魔方东瀛那边的实业公司直接向我负责，你要和林芝娥好好配合，有什么麻烦的事儿让那群大头兵出面，资金到账我就会转过去。”
    沈铁军的话音未落，楚大招的身形出现在堂屋门口，瞅着屋里几人开口道：“可以开饭了——”
    “好~那就吃饭。”
    沈铁军冲着几人招了招手，王盛奇在路过他身边时开口道：“科威特那边不等了？”
    “当时能说的都说完了，他们要是来，我欢迎，不来，我也没什么损失，这次咱们赚的差不多了，再算上郭宽亚给我送了个惊喜，他在把魔方抵押给瑞士银行的时候，发现人家对咱们很有兴趣，还说以后有融资或者借贷的话，可以找他们谈谈，会给咱们最优惠的待遇——”
    随着下一步的东瀛攻略提上日程，沈铁军也就只能选择继续相信王盛奇，否则这个时候把他换掉，搞不好会给人一种卸磨杀驴的感觉，虽然他在对港股下手前将楚大招撤了下来换王盛奇顶上时便是有着这么个意思在里面，然而宁教人之莫叫人见便是这么个意思，两人的利害关系实在是太深了。
    “那我以后就要去东瀛办公了？”
    王盛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瞅着沈铁军满脸诧异的说了，然后才说起了未来工作上的事儿：“我能带两个人去吗？”
    “你是以魔方有限的董事长身份坐镇去的，到时候实业的总经理会是郭宽亚，你看着他干活就行了。”
    沈铁军没说可不可以带人，这个事儿还用说就表明王盛奇和他见外了，你一个堂堂大公司的董事长，想带两个手下还得向老板请示？
    想到这里沈铁军便感觉到了有些烦躁，一双眼睛瞅着王盛奇说了：“王哥你感觉这个事儿还要向我请示？”
    “实际上我感觉你这个安排有点问题——不是说你不应该给郭宽亚好处，我也知道你是想让他当傀儡，由我去指挥，但是我感觉这样的话，倒不如让大招来当董事长，我去干那个总经理，她去伦敦又没事儿，不是吗？”
    王盛奇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歪着头看了看厨房门口端水饺的诸人说过，一直站在旁边的楚大招听到这里开了口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俩边吃边说吧。”
    “嗯，好！”
    沈铁军默默的看了眼王盛奇，这货明明知道他的想法，可在这个时候还和自己捣乱，目送他到了厨房里，转头看向了楚大招，开口道：“那你别走了，让朱琳娜在那边接待铁林和周慕华吧，顺便让她把报社再兼起来。”
    “呃，你不和王哥商量了？”
    楚大招眼神一阵闪烁，她自然是不舍得走的，虽说去东瀛也不近，从东瀛回国和从伦敦回国的区别也就是飞行时间的长短而以，但是手续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可她为什么感觉到了心中有些开心有些雀跃，好似在京东就比在伦敦离的他近了？
    “那还商量什么，这是他的建议。”
    沈铁军说了进到厨房，不想正围着围裙的沈铁林甜甜一笑：“四哥新年快乐——”
    突如其来的祝福让沈铁军有些神情一愣，沈铁林便趁着他愣神之际朝着敞开的厨房门外喊了起来：“四嫂新年快乐！”
    “嗯，有钱途~”
    沈铁军默默的端起水饺碗，探手摸了摸内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两个红包，指了指沈铁林旁边满脸不知所措的周慕华，开口道：“每人一个，新年快乐。”
    “四哥新年快乐~”
    周慕华跟着脆声开了口，沈铁军点点头看到沈铁林拿走，转身端着碗回了堂屋，楚大招正在桌子旁忙活：“嗯，都是昨天的剩菜，幸好没有外人——”
    “嗯，对，没有外人。”
    王盛奇操着筷子在满是辣椒的辣子鸡盘里面夹了个蒜瓣塞进嘴里，然后又塞了个水饺进去，看到他这么个状态，孟小虎默默的夹起个辣椒塞进嘴里，然后开吃起来。
    沈铁军埋头吃饭，心中惦记先前还没说完的事儿，王盛奇便不时拿眼瞅他，可直到桌子上的人唏哩呼噜的吃完，也没见到他开口，最后眼瞅着要走了，不得已掏出了烟靠了过去：“来抽根？”
    “不了，我戒了~”
    沈铁军挑了挑眉毛飞快摇了摇头，瞅着谭红军要去收拾桌子，开口道：“红军别收拾了，咱么得走了，大招这个红包你拿着，小六和朱军还没回来，记得给他们俩。”
    “王哥，铁军同意你的意见了。”
    楚大招看了眼想要张嘴而又迟疑的王盛奇说过，如果按照时间的长短来说，两人认识的时间比沈铁军还早，甚至是可以称得上父辈们就认识的世交兄妹，冲着他说完了便转头道：“你快去快回，还得去杨钢家。”
    “我知道。”
    沈铁军在楚大招的服侍下穿上大衣，冲着屋里其他人打过招呼，便带着谭红军和李小强出了门，在一圈的黑牌车里找出辆普通牌照的丰田，三人上了车后开口道：“小强你知道杨钢家？”
    “知道，当时借路虎就是我带去的。”
    李小强看着后视镜中的沈铁军说着，手上慢慢的打着方向盘，直到刚才沈铁军叫上谭红军，这才确定了这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身份，倒是没想到小师兄混到现在这个状态了！
    “那过会你再带我和楚大招过去。”
    望着车窗外逐渐出现的人流，步行的骑车的，这个时候还不是人最多的时候，要到10点以后街上才达到最高峰，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消失，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再出现，全家老少齐出动享受过年的气氛。
    路没变，但是街上摆摊的人多了，沈铁军眼瞅着连着好些铺在地上的地摊，陆陆续续的是直出了城区，当然这是按照这时的规划程度来说的，毕竟上辈子连白云机场都是市区了——
    “羊外的路还是没什么变化。”
    车子开过曾经熟悉的道路，沈铁军脑海中浮现出了个人影，随着车子径直在保卫的注视下开进羊外家属院，他去年进的时候还被堵住要求登记，这时随着车子停在楼下墙角，去年见到堆起来的烂家具还在旁边，下了车后楼顶上传来了个声音：“妈，小强哥来了~”
    “哦，是我五姨家的弟弟，何彬彬。”
    李小强抬头看了看二层的水泥栏杆冲着沈铁军说了，转头指了指楼梯口道：“我妈说了，朱校长家可以不用去了，他们回老家过年去了，兰教授在家等你呢，让你先去他那边。”
    “好的，那你先回去吧。”
    沈铁军点了点头进了楼梯口，旁边堆着些木头柴火的，鼻尖也飘着股霉味，与社科院研究生院的家属院差不多，当然在建的校区是比不了的，拾级而上的到了二楼，入眼处就是墙角码放着整整齐齐的煤球，和帝都相比也就是没有成捆的大白菜。
    兰教授家比李贵菊家靠近楼梯口，沈铁军越过铁将军把门的朱校长家的第二户，便见到敞开的门里飞快站起了个身影，眉头便是一挑：“童敏，你没回家过年？”
    “从你那走了后我回了趟家，这不论文答辩完原本想跟着外教去港岛转转，就被兰教授留下帮忙在夜校里代课，铁军过年好啊~”
    童敏笑着点了点头嘴上说着，冲着旁边面色红润的兰教授挑了下右眉，沈铁军便冲着老人开了口：“老师，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你来了我就快乐，快坐，快坐。”
    兰教授满脸是笑的应着，说完后转头看了眼旁边手足无措的兰国栋，飞快开口道：“国栋，快给你叔叔倒茶——”
    “老师你客气了。”
    沈铁军嘴上说着坐在兰教授旁边，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面生的男子，脑海中才浮起个问号就听兰教授开口道：“这是你的师弟，八零级的岳国庆，国庆，这就是你78级的师兄沈铁军。”
    “师兄你好，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岳国庆飞快的探出双手，作为1980级英文系唯一的研究生，他初试的时候就没见到沈铁军本人，后来想着等着进了学校再结识下这位被导师挂在嘴上的小师兄，然而不想等他办理了报到手续后，这位竟是直接提前两年毕业了——后来还是听李副教授说，这位从社科院是一步登天的到了12级的位置上。
    当时还想着见见羊外的小师兄，内心里也不无比试之意，然而进入学校后的学习生活中，岳国庆发现小师兄的名字好似没有多少人愿意提起，直到在一些大四男生那听到了些传言：“高傲，不合群，没有爱好，只会学习拍马，留着个就和劳改犯差不多的光头——”
    瞅着沈铁军精致的大衣领口的西装领口衬衣领口好似就像全新的似的，一头说不出的发型竟是从未见过，岳国庆便将听来的传言统统扔到了脑海后，这位像是归国华侨多过象领导干部的师兄，绝对是被那些人抹黑了！
    “国庆你客气了，指教谈不上，咱们互通有无吧。”
    沈铁军探手和岳国庆握住，没想到这位师弟的手心竟满是汗水，松开后旁边的兰国栋便端了个茶杯到了面前，探手接过后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他这还没开口，兰教授便叹了口气：“国栋，以后给人倒茶的时候别倒的这么满，这又不是倒酒，还有不要直接送到人手里，放在客人面前就可以了！”
    “哦，是，爷爷！”
    连着被兰教授教训了两句，兰国栋也没往心里去，经过这一年的独当一面，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事儿都不懂，每天弄个几毛钱就感觉有了什么成就的年轻人，便搬了马扎坐到了旁边，默默的打量着沈铁军，如果不是兰教授和童敏在旁边，他是不敢在街上认这个装扮的沈铁军的，在他的印象里，沈铁军应该留着个大光头，穿着个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或者褂子！
    然而事实便是事实，曾经的乡下小子成了大富翁，连李小强都是给这位打工的，女朋友还是那个楚大招，赚的钱就是躺着吃也吃不了不说，还成了农业部的副主任，真真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听说您还是没有去那边检查下？”
    坐在小板凳上，沈铁军好似当年第一次过年上门那般，瞅着这个仿佛时光停住的小客厅，兰教授也发现了他在打量，冲着旁边的童敏开了口：“肯定是童敏告诉你的，我的身体我知道，哪里有什么事儿嘛，你看这一年还不是好好的？去浪费那个钱做什么检查——”
    沈铁军微微一笑：“检查的目的是看看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您的胃吃不得太凉的东西这种，咱们以后的生活中可以注意，这才是目的。”
    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