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樾背了手站直,很坚定地等着自己料想的结果。
虎落平阳都会被犬欺,更何况这也算不得被欺,此处相较于前两个仙境的确是被动了些,于她来说做她师父也的确多了些,恐怕是所有在修灵物中最多师父的一个了吧,萦偷偷地闷吭了一声,悻悻道:“师父在上,徒儿萦给师父见礼了。”
“我月环嵩可不比旁处好的坏的香的臭的都可着劲儿地往里划拉,众所周知,我处最严苛旁,我处亦最出人才。是而他人就算挤破头也想来本尊这拜本尊为师,倒没想着你非但不欢心,反而还这么迟疑,别以为你又面纱遮着本尊就看不到你不情愿的表情,难不成你也认为本尊渡不到你的天劫,不能成为你名副其实的师父么?”
玄樾黑着的脸,堪比那茅坑里脏兮兮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就算他说的都是事实,就算他是战无不胜的第一战神也是事实,就算他渡成的劫几率最高还是事实,但那又也么样呢,于她来说克星就是克星呢。
未免暴露本心,萦赶紧惶惶地颤抖起来,唯唯诺诺道:“师父哪的话,我原是被震惊坏的,您也知道我最近连连遭遇不幸,今儿大幸太不适应所以才这么愚蠢。方才我还在想只要我能就在这儿,只要您不嫌弃,就是让我做个您徒孙的弟子我也甘愿的!承蒙您老人家抬爱乐意收我做关门弟子,小萦我乃是一万个乐意啊!”
“哦?是么?”
本就多疑的玄樾此刻也是将信将疑,冷冷道:“既是如此,日后只得跟从本尊听从本尊的话,其他人等一律莫要招惹轻易搭话。”
看来他还是对她在云伏之事产生了误解,认为她是个轻浮的女子,她最吃不消的就是这方面的冤枉,萦凛然道:“师父放心,萦儿从不是轻浮之人,从前不是,往后更不会是!”
“哼,但愿,那就用行动做给我看吧。”完话,玄樾径自出了院子,也没交代她衣食住行,便留萦一人在这处踌躇了许久仍不见来人。
末了,她一气之下跑到大殿中,寻了把看似尊贵的椅子坐下,一手支头打起盹儿来。
终于,将午之时,一婷婷女仙腾得院中,左顾右盼地寻找了好一会儿,方才发现殿中沉睡的萦姑娘。
“敢问您是萦姑娘吧?”得了肯定答复,女仙先是对萦见了礼后一把将她拉起,惴惴不安道:“我的好师叔,你怎么敢坐在知赢师伯祖的位子上?”
“师叔?这位姐姐你是谁?知赢,怎么好生耳熟呢?!可就是想不起来!”萦貌似傻傻的,但她已把所见所识的所有男子都在脑内罗列了一遭,也没想起来这个知赢是何模样。
“哎呀,你快先出来吧啊,咱们月环嵩的正殿可不是咱们这等身份的,随随便便地就能进来的。”
萦满头雾水地看着女仙小心翼翼地合上了月环殿的大门,又被这女仙硬硬生生地拉到了一处寝阁,待她掩好阁门寻了桌边坐下,方才听她说道:“小辈我是掌嵩师祖座下第十一弟子的徒弟绾君,也就是您十一师兄的徒弟,您的徒侄儿。”
“得得,我现在听着辈分就头大,其实不管辈分如何,姐姐的仙阶是大于我许多的,我理应向您行礼才是啊。”说着,萦就要向绾君行叩拜大礼。
绾君赶紧将她下拜的身子扶住,嗔怨道:“诶,万万不了如此,若叫掌嵩师祖知道了还不剥了我的皮?是你想太多了,咱们同在这处一天你也是我的师叔啊,谁叫我没有福分做玄樾掌嵩的徒儿呢!”
她这般不拘小节且直性正合了萦的意,此处的仙家竟不是她初时想的那般瞧不起人,但此人仅是其中之一,并不能猜得大概,她还需小心才是。
忽的想起方才绾君提到的那个男子,萦直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坐的位子不一般是怎么回事?”
此问一出,绾君即僵了僵脸,懊悔道:“我一时情急说走了嘴,我本不该在背后妄议他人的,可我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哪怕是师父总罚我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
“你说吧,我的嘴很严的,你不说若我再犯了同样的错的话,你师父照样要治你于我叮嘱不严之罪啊。”
绾君一拍脑门,激动的惊喜道:“对啊,还是你聪明,这样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都说与你听了呢!”
“你坐的那个位子是为师伯祖特意安置的,师伯祖那位神极其怪诞,你若一不小心碰到他丁点儿,他定会纠缠你到不死不休,毫不夸张地说,可以到叫你自己都觉得生无可恋的地步。”
虽觉着是太夸大其词了许多,但绾君言语之间认真忌惮的神态不像作假,萦终还是半信半疑了她。
半刻,绾君还在高谈阔论着那位师祖伯,看起来像是没个三天三夜是说不完的,萦的头有些晕晕的,好似众多的蚊蝇在眼前晃悠个没完,又过半刻她终于忍无可忍,高声打断道:“绾君!你看我来了这么久也未知自己将要住在哪个院落,我未知何时何处都该做些个什么,你看?”
讲故事讲的十分忘我的绾君一惊,恍然大悟道:“我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哎!我这大嘴巴的兼话痨的毛病又犯了!我忘了与你说了师叔,最打紧的就是这间寝阁就是你日后住的地方,还有咱们月环嵩殿种类阁分布与实时作息,也都同其他仙境一样,今儿我先帮您清理这处,明儿一早我便带您去掌嵩师祖的住处就得了。”
“什么?此间大阁是我住的?我不是住某位仙家的院子里吗?”
“劳烦你要帮我收拾?不是我自己做吗?”
“还有,我的修行是在师父的房内,而不是授法台的吗?”
“……”
一连几问,萦总算搞清楚了这里的状况,万分感慨道:第一仙嵩不愧是第一仙嵩,待遇方面对弟子们的衣食住行都是一等一没得挑,教养方面秉承的是少而精,能渡劫的能达到十之有八九,真乃严进宽出啊!哎,可算看透了自己原先在云伏的那活法那修行,可都不是个啥,简直是遭罪哦!
绾君是个热心又尽心的主儿,干起活来麻利,谈起话来爽快,不多一时,整间寝阁已被她收拾好了大半。
萦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个大咧咧的主儿,也能把寝阁装点地犹如小女儿大家闺秀般精细雅致,由衷赞道:“此处初觉压抑,现觉甚好,因有绾君仙子我同觉欢快了许多。”
“看人笑乃是平生之乐,看人哭乃是平生之悲,与我结交定要带给你哈哈!”
绾君天生的笑面哈哈作笑时分外可爱,仿若眯着眼的小猫咪,看着她就可以忘却诸多烦恼,萦叹道:“你是打娘胎就带着笑颜的开心果啊!”又觉云伏那一档子仙与其相比查了太多豁达,都不是善类的仙哪。
约摸午时,未待萦找借口支走绾君,她自己就先说了有事要办,麻利儿告辞了。
“虽是巧合,但我觉甚得心,识得如此一开朗之人,真乃是我的幸事啊!”萦破天荒地感慨,并不是真的感慨,她妄想着转移注意力,都是为了迎来那越来越可怕的穿筋之痛。
“噗!”
一股强烈的痛楚准时来袭,今儿的刻意忘却并没顶多大事儿,反而更难受了,近日连连吐血次次几近晕厥,好在无人发觉她被胭脂和桃胶覆盖下的苍白苍黄的脸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学了晶针术还是不行,你说,你是不是恨我入骨?是的,若不是怎么会?不,我不能屈服,我这条命除非天劫我都不能作践了它!”
此后:
日日穿筋恨不悔,次次寻他难再得。
昼中,她有揶揄的“你你”为恨,寻不至其何方抵了君恩;
夜半,他有呢喃的“绻绻”作陪,难得见其入梦偿了相思。
日复日,萦在玄樾身体力行一对一严苛教授的“修行”下,艰难地熬到了第十八载,最后一粒幻筋丹她于九年前便已服下。
她戚戚地计算着屈指可数的日子,再有五日,这处的授法台将举办千年一次的灵术切磋试修大会,届时各大仙境的掌嵩都会携得意弟子前来参加。
“我实在是尽力了,我恐怕,熬不到那个时候。”萦坐在月环嵩最高处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掰着手指自言自语道,声音是几不可闻地颤抖。
俯瞰这个神圣的仙境入口处,已有稀疏的人头攒动而来,坐落于东边的寝阁早已由弟子们清扫干净空置出来,方便它境远客落脚休息保存体力。
近半月来,这儿的弟子们全暂停了修行,都在忙活着大洁业与比试场所的布置,唯有她是师父特命:除吃饭外,都必须在嵩顶认真修行。
理由也是她从前在云伏嵩的理由:悟性太差,耽搁一天都不成,恐误了天劫。
“哎,我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盛大的试修会,恐怕也是最后一次遇到这么盛大的试修会吧。”萦落寞地说着,自怨自艾地摇了摇头。
休息了片刻之后,她将双手合十,闭眼默念口诀,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调动全身灵气,修炼起最上成的内功仙法。
将午之时,感知阳光灼热,她才缓缓睁眼,放松全身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温和的嵩尖仙气:“嗯?谁在身后?”先是因为闻得一缕熟悉的仙味儿,萦并未打算立即回头观看。
“萦姑娘,你这个负心的心机女!怪不得十一师兄遍寻你而不得,原来你是在这儿!你把他害得好苦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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