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没有客气,“所以她想把我除之而后快。”
朱棣无奈的点点头,“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我一开始总是想着睁只眼闭只眼,给她些惩戒,也许她会收敛些,可是没有想到那些惩戒,让她更加的把愤怒和怨恨都转嫁到你身上了,较之前更加痛恨你了。”
“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呢?”听到朱棣这么说,我忽然有些情绪失控,对着他厉声质问道。
朱棣摊开手,“就是你这么反反复复的问我,所以我才会这么费心的去查证啊。云华这个人,你不现场捉赃,别指望她会认罪的。”
“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告诉我,推我的人究竟是谁?”
朱棣冷笑两声,“今日之事,是谁闹起来的?”
我握住朱棣的手,就像抓住这世界上唯一还能信任的东西一般,“不……不可能……”说完这句话,我自己也没有了底气,又低低说道,“不可能吧……”
朱棣摸了摸我的头,“傻丫头,异则生变。一个原本对是非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突然变了,只有一个原因,这个是非和她自己有关系。”
我一直知道吕云衣是徐云华的人,但是观察了这么久,她一直保持本色,顶多也就是个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小丫头,也许会受徐云华的摆布,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她会是徐云华的帮凶!如果她才是那个在背后推我一把的人,那她还能在月牙儿出生之后,隔三差五的过来,表现得疼爱有加,又那么单纯可人,楚楚可怜,心机之重,简直令人发指!
“要是真如你所言,现在皇后娘娘和吕劫狱主仆携手,把罪名神不知鬼不觉的推到吕妃身上,我还不是要吃着闷亏,继续小心翼翼的做人?”
朱棣摇了摇头,“不必。你一切如常就好。吕婕妤不过是云华一颗棋子罢了。哎,云华的行为,越来越过分,我本想给她个小小的惩戒,她能悔过自新,还如当年方进燕王府一样端庄大度,可是……看样子她是真的执迷不悔了。”
朱棣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丝痛苦,我设身处地的为他想一想,其实也能明白他的感受,同甘共苦多年的妻子,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实在可怕。
吕妃虽被吕云衣诬陷,在朱棣的授意之下,我并没有什么表态,既没有为她平反,也没有怎么惩办,好在朱棣留了一手,在所有人面前说了让我处置吕妃和吕云衣的话。我便把她们两个就这么一直禁足着,吕云衣在皇后坤宁宫中居住,想来替皇后挡了这么大一个灾,是不会受到什么亏待的。吕妃呢,虽然暂时背了这个黑锅,但是平时那个口舌严厉,拜高踩低,也不是什么善茬,我想关一关她也没有什么坏处。不过也不愿太冤屈了她,便一面嘱咐了光禄寺吕妃的饮食用度一切如常,除了不能出门,其它一律不减,一面还特意去她居住的怀仁宫探望了她一次。
吕妃一见到我,几乎扑了上来,双手抓住我的两臂,“贵妃娘娘,您可要明察秋毫,替我做主啊!吕云衣那个贱人,陷害与我,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了替罪羊,但是既然我受到了冤枉,就一定有人还在逍遥法外,我就是不求平反,娘娘您也不能任由陷害您和公主的恶人继续为非作歹啊!”
吕妃这番话本意自然是为了给自己开脱,但是却不无道理,我听在耳中,心里倒有一番触动,良久才道,“吕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后宫之中,做主的人不是我。好在咱们的皇上英明,若是姐姐无罪,一定会想法子替姐姐开脱的,您只消安安心心的在怀仁宫里等着,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到时候恶人也会不打自招,姐姐您的罪名也会洗清的。”
吕妃愣了愣,松开我的手臂,“贵妃的意思是……皇上知道不是我所为?”
我拍了拍她的手,“吕姐姐放心,这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有做过的事,是绝不可能冤枉你的。”
吕妃顿了顿,看着我道,“贵妃娘娘,你说得对,这俗话还说了,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做过的事,也有大白于世的一天。这事我也怨不得旁人,只怪自己这两年懈怠了,以为到了皇宫之中,大家都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了,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勾心斗角,争宠夺势,没想到……这里的争夺竟会更加激烈。我不害人,自己却有被人拉下水的一天。娘娘,此番您若是能让我沉冤昭雪,我吕娉婷这辈子就是您的人了。”
吕妃说着,直接跪到我脚边,我连忙拉起她,“吕姐姐这是哪里话,正是你那个话,我不是为了你,就是为了我自己和小公主,也要把那个背后推了我一把的人揪出来。”
吕妃感动落泪,“有贵妃这句话,我也算是放心了。”
出得怀仁宫,回首一看,吕妃还遥遥的站在宫内天井之处挥手送着我,我略微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宝儿在身边淡淡道,“娘娘,您真的相信她像您投诚的话,打算拉她一把吗?”
“人在囹圄之中,为了脱身,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那算什么?”我面无表情的答道。
宝儿有些茫然的说道,“既然娘娘并不信任,为何要对她施以好感?”
“皇上心知肚明,她不过是个棋子,以皇上的性格,将来放她出来,必要好好补偿一番,风水轮流转,也许有用得上她的一天,总比树个敌人强。”我侧目略看了看宝儿,“从今以后,只要是她还没出来,你每日亲自前来,送她的一日三餐,比莲漪宫供得更好些,咱们宫内得了赏,也都一半一半送来,不过要做得隐秘些,不要被那里知道了。”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坤宁宫的方向。
宝儿点点头,“知道了。”
“等会儿回了莲漪宫,你去把彩月唤来,我要单独见见她。”
“彩月?这会子这么忙乱,为什么要把她也掺和进来?”宝儿皱眉,不解问道。
“吕云衣平日里与我那样‘好’,此时又打着为了保护我而不惜指正吕妃的旗号把自己做的事推得一干二净,我若是不对她也有些表示,只怕说不过去,会落人诟病,也会让她和皇后有所警惕。只是那坤宁宫我实在懒得踏足,彩月是本就是皇后的人,此时做个传话筒,是在再好不过。”
宝儿恍然大悟,拍手叫好,“这个主意好。让她们主仆好生聚聚,商量一下对策。”
我白了宝儿一眼,“别高兴得太早,咱们现在的处境也很艰难,行差踏错一步,后果也不堪设想。”
“奴婢觉得吧,只要皇上信重,根本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
“哪有那么简单……”我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空,这片天空和宫外的天空一样纯净蔚蓝,只是终究是被圈禁了,“后宫是一滩浑水,不管是什么清澈的溪流引进来了,都会慢慢的被搅浑,若是不能尽快的融入进来,只怕在半途中就要被周边的土壤压榨的一滴不剩。”
不得不说徐云华挑选人才的眼力是一等一的,吕云衣温柔娴静,气质出众,而彩月活泼大方,口齿伶俐,纵使在莲漪宫渐渐地被大家孤立了,她也丝毫没有怨怼之言,每日勤勤恳恳做完自己的分内之事,也不多走也不多言,只和身边的宫女嬷嬷们闲聊几句,每每拿了例银或是受了赏赐,也非常大方的分给众人,只说自己没有亲人无牵无挂,要了银子也不知做什么,不如给用得上的嬷嬷姐姐们寄回家贴补家人,就好比给自己的家人用了一般。
就像她刚来的时候,连宝儿珠儿都很喜欢她一样,莲漪宫上下的人,对她的评价都非常好。
此时她站在我的面前,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长衫,看起来十分清新,乍一眼,居然有几分吕云衣的模样,让我一时有点晃神,这性格迥异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怎么会有如此的神似之处,以前倒是真的没有发现。她诺诺的低着头,大约是被我明里暗里的警告了几次,不得在无人时到处走动,她现在对我有些忌惮和恐惧。
我笑着说道,“彩月,你最近都在哪里淘气?我这里间,你倒不似初来时常常进来了。”
彩月红了脸,“回娘娘,刚来的时候是奴婢不懂事,小孩心**到处多瞅两眼,宝儿姐姐说了奴婢两次,奴婢便不敢再淘气了。现在主要都是在外间和胡嬷嬷李嬷嬷管着宫中的洒扫和茶水。并没有偷懒。”
我微微笑了笑,对她招了招手,“你这孩子,我不过是和你亲近几句,哪里怪你偷懒了?再说了,莲漪宫这么多人,你年纪又小,就是贪玩些又有谁会说你?别拘束了自己就好。”
彩月略往我身边靠近了些,也带着满脸笑容,“娘娘只要不嫌彩月做事不周就好。”
“你是皇后娘娘亲自指给我的,到了我这里,我才知道皇后娘娘算是忍痛割爱了,你这么个;伶俐的姑娘,做个宫女儿实在可惜了。”我牵起她的手,白白嫩嫩,纤若无骨,这不是从小便做奴婢的人能有的手。
彩月的脸色有些僵硬,“娘娘别这么说,彩月甘心伺候娘娘的,不敢有任何妄想的。”
我笑道,“别害怕,我不过是白说几句罢了。我这番还有事要托你呢。”
彩月愣了愣,“什么事,娘娘尽管吩咐奴婢,千万别说托付这种话,折杀奴婢。”
“你也知道,这番吕婕妤在皇上面前告发吕妃背后推我一事,现在隔了这么久,要查,也是无从查起,好在我和公主也并没有什么事,这事儿,也不想多做追究了。吕妃也好,吕婕妤也罢,不管孰是孰非,现在都被禁足了,我是谁也不愿意冤枉,可怜吕婕妤平日里待我和公主一番真心,我很想去探望她一番,只是她借住在坤宁宫,要去看她,必要拜见皇后娘娘,那就会惊动很多人,我怕惹麻烦,你本就是坤宁宫出身,人也熟,路也熟,不知可愿意帮我跑一趟,去安慰安慰吕婕妤?”
彩月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稍纵即逝,旋即便稳重答道,“不过一趟跑腿儿,娘娘直接喊宝儿姐姐吩咐就是,还大张旗鼓的亲自嘱托,叫奴婢好生有愧。娘娘您说什么时候合适,奴婢马上就可以去。”
我笑道,“你既然方便,不如即刻便去。从宝儿那里支一百两银子,再带些吃食过去。说句不好听的,吕婕妤并不是很受宠爱,只怕平时也没有攒下什么梯己,现在她被禁足了,用银子的地方多。”
彩月低声道,“娘娘太贴心了,不过吕婕妤只怕不敢接受。”
“你又不是吕婕妤,怎么知道她不敢接受?”
我这一句话不过是无心之言,随口一问,彩月却满脸通红。让我着实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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