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国,位处五国最北,紧邻北溟荒原。细雨楼更是位于北溟荒原边缘,一年四季,都似寒冬,每年仅有少数的几个月份,才能见得到花开叶茂,草长莺飞。
细雨楼虽然名为细雨,但是终年,雪却比雨下得多些。这几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细雨楼外一片雪白,楼外的梅林中,梅花纷纷抽枝吐芽,含苞开发,花瓣上还压着一层雪花。
千珑趴在窗沿之上,怔怔地瞧着这一片梅林,犹自出神。这些天,她每天都会不自禁想到无双,想到无双手里握着自己的鞋子,傻傻的样子,想到无双为自己疗伤认真的模样,想到无双临别时那深情的目光。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
千珑喃喃地道:“不知道此刻的他在做些什么,是不是也像自己一般,在思念着我。”
千珑犹自出神,只听门外有人叩门,千珑回过神来,知道非哲师兄又来给自己送饭了,千珑也不说话,只听屋外那人道:“千珑师妹,该吃饭了,开开门,让师兄进去吧。”
千珑看了看方桌上那早已凉透的饭菜,苦笑一声,不去理屋外那人。
片刻之后,屋外那人敲了半天的门,也无结果,便叹了口气道:“千珑师妹,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也该吃些东西,这样子下去,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师兄将饭菜,放在你的门口,饿了,就自己出来取用。我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千珑好似根本听不到屋外那人的话语,置之不理,也不起身去取饭菜,只是这般深情的望着那一片梅花林。
细雨楼主见非哲回转,问道:“这小妮子,还是不肯吃饭么?”
非哲答道:“哎,都一连三日了,饶我怎么劝解,她就是不肯吃一口东西。我看她这是有心置气,再如此下去,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细雨楼主道:“哼,别以为如此,我便会放她离去。你走吧,我去瞧瞧去。”
非哲见师父出面,心中大喜,道:“千珑师妹,平素里最听师父的话,由您出面,千珑师妹定不会拂了您的面子。”
细雨楼主点了点头,向千珑房间走去。细雨楼主看到千珑屋门外的饭菜,还好端端地摆在那里,动也未动,不禁叹了口气,敲了敲房门。
只听屋内的千珑道:“非哲师兄,你不用再劝我了。”
细雨楼主闻言,道:“珑儿,是我,让我进去。”
千珑闻言,神色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道:“师父,珑儿对不起您。没有脸再见您。”
细雨楼主闻言也不说话,手一挥,袖中湮月轮蓝光一闪,那门上的门闩便被齐齐削断,细雨楼主推门而入,千珑瞬间局促不安,面色惶恐。
细雨楼主手上端着饭菜,走进屋内,将饭菜放在桌上,看了憔悴的千珑一眼道:“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心里那点心思如何能瞒得过我。”
千珑闻言,低下了头,不敢去瞧细雨楼主。
细雨楼主接着道:“离火教里的那个慕容城,自以为聪明,十五年前,悄悄地将你们这些孩子,送到各个门派中,一边刺探消息,一边偷学功法。他将你们视为他的工具,你们却还对离火教忠心耿耿,当真可笑。”
千珑闻言,知道师父所言不假,一时不知道如何分辨,只听细雨楼主接着道:“他以为他做下的这些事,隐秘之极,外人不知,却也不想想,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能瞒得过细雨楼,你的身份,为师一早就知道了,但还是对你爱护有加,此次天香国之行,你刚一出楼,你师兄就跟上了你,你做过些什么,为师都一清二楚。”
千珑闻言,惊道:“原来师父,您一早就知道了。”
细雨楼主道:“这些事情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后与离火教的那些人断了关系,为师就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你看如何?”
千珑知道师父一向宠爱自己,但是却也脾气古怪,他说出的话,断然不许别人反驳。千珑答道:“师父自小,便宠爱千珑,但无奈千珑的家兄还在离火教中,千珑万般无奈,还望师父体谅。”
细雨楼主闻言,冷哼一声,道:“此事你大可放心,大不了日后,为师将你家兄掳来给你,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千珑闻言,慌张地道:“师父万万不可,我的家兄,从小便一直服用骨毒,你若将他掳来,他没有解药,便是要了他的命。求求你了,师父。”
细雨楼主道:“他不是百草谷的弟子吗,怎么还会为毒所累,你也服过这毒了吗?”
千珑答道:“千珑当时年纪还小,所以还用不着。至于家兄,当时年纪已经不小,所以只能服用骨毒,才能让自己看上去如孩童一般模样,只有如此才能混进百草谷中。”
细雨楼主道:“既然如此,为师便答应你,不再难为他。”
千珑闻言,心中一喜,道:“珑儿多谢师父。”
细雨楼主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你好几日没有进食了,赶快吃些东西。此事就此作罢,日后不要再提。”
千珑闻言,乖巧地应了声是,便起身走至桌前,放口大嚼起来。
却说南离国西南边陲,有一奇山,此山终年喷火,奇热无比。离此山不远有一山谷,却是四季如夏,环境舒适。离火教总坛,便设立于此。
莫修贤等人自天香国脱出,一众人虽然此行失了灵木,却好在还得了少主,也算不枉此行。
此刻莫修贤等一众人,正聚在离火教总坛之内。
只见离火教的总坛,宽敞无比,大厅四围,分别立着四个巨大的石人,每个石人都举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盆中的圣火,终年不熄。
花无痴此刻正陷在莫修贤等人之中,一脸苦恼之色,花无痴左瞧瞧右看看,对花无尘道:“四师兄,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少主。此事肯定是有些误会。你们就放我回百草谷吧,师父这么多天见不着我,一定很是想念我。”
花无尘闻言,也不答话,如石像般立在原地。
花无痴见花无尘无动于衷,便又转过身去,对莫央生道:“呐,莫公子,你说我们虽然只有数面之交,但我花无痴却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待,你们不由分说,便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非得跟我说,我是你们的什么少主。我真的不是,你们就把我当个屁,放我回去吧,啊!”
莫央生闻言,摇摇头,笑着道:“无痴贤弟,你本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煜字,一会儿教主来了,你便以此自称,教主听到了,一定很是欢喜。”
花无痴闻言,顿时头大如斗,颓然道:“好吧,好吧,随你们怎么说了,反正我一定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少主。”
正当花无痴苦苦分辨之时,只见离火教总坛大厅之内,缓缓走来一个中年男子,只见那男子,面容刚毅,身材高轩,器宇不凡,别有一番魅力,花无痴细细打量这人,只见这人目光深邃,仿佛能够洞穿人心,无痴不敢与这人对望,便转过头,瞧向别处。
莫修贤等人,见到这人,纷纷跪倒在地,口中道:“离火不熄,圣教永存。我等拜见教主。”
那人忙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道:“都起来吧,我早就说过了,这些繁文俗节,能免则免。你们此次天香国之行辛苦万分,诸位所做的一切,我心里很是感激。”
莫修贤道:“此乃我等分内之事,无所谓辛苦,倒是教主日夜操劳,才真是万分的辛苦。”
那人安然一笑道:“莫二哥,用不着整日说这些客套话,这个离火教,假若没有你们四个,早就是一盘散沙,不堪大用了。”
莫央生的大伯,道:“教主言重了,此次天香国之行,虽然得了少主,但是却失了灵木。我等办事不利,还望教主惩戒。”
那人摇摇头道:“灵木固然重要,但与你等的性命比起来,却如同朽木。假若没有你们相帮,灵木我要来,又有何用。”言罢,看了花无尘与花无痴一眼,道:“这两位少年,那一个是我的孩子。走过来,让我瞧瞧。”
厅下众人闻言,纷纷看向花无痴,花无痴正犹自出神,见众人都瞧着自己,瞬间大窘,指了指自己,道:“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莫央生道:“教主在叫你呢,还不快上去叫爹爹。”
花无痴瞧了殿上那人一眼,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道:“我说过好多次了,真的不想再说了,我不是你们的什么少主,我只是百草谷里的一个小弟子,我屁股上的那个,不是胎记,是我跟别人打架,被暗器所伤,留下的疤痕。”
殿上那人闻言,神色疑虑,快步走至花无痴身前,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方叹了口气道:“这人不是我的孩子。”
莫修贤闻言,大惊,问道:“教主何以得知?”
那人道:“感觉。此子虽然年龄相仿,相貌俊秀,但是眉眼口鼻,没有一处像我,也没有一处随了嫣然。”
莫央生的大伯闻言,对稚奴道:“把这小子的裤子脱下来。”
稚奴闻言,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是,便向花无痴而来。花无痴见到如此一个彪形大汉,向自己而来,瞬间觉得恐怖异常,连忙用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腰带,不让稚奴得逞。
稚奴也不跟他废话,万分粗鲁地一把便将花无痴夹在腋下,只听‘刺啦’一声,花无痴的裤子应声而破,雪白的屁股瞬间展露在众人眼前,众人连忙探过身来查看。
花无痴只感到一时间,数名男子纷纷对着自己的屁股,品头论足,场面好不怪异。
花无尘万分紧张地凑过身来,细细查看,只见无痴雪白的屁股上面,一个细小的疤痕跃然其上,甚是刺眼,断然不是那火焰型的胎记。花无尘的脸色瞬间冷如死灰,怔在当场。
慕容城见状,瞬间勃然大怒,甩手一记耳光,将花无尘的身子打飞好远,狠狠地撞在殿角的石人上,花无尘瞬间喷出一口浓血,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那人责怪地对慕容城道:“慕容贤弟,不用责难与他,世人常言,好事多磨。老天爷素来待我不公,这样的事情,也要横生枝节。哎……”
慕容城闻言,万分羞愧,道:“教主不必伤心,此事是我用人不当。不妨让我再走一遭百草谷,亲自将少主带来给您。”
那人道:“不必。”言罢,走到花无尘身前,将花无尘扶起,和善地对花无尘道:“既然你带回的这个人不是我的孩子,那么你知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搞错了?或者说你现在能不能确定,究竟那个百草谷弟子才是我的孩子?”
花无尘感激的看了这人一眼,答道:“禀教主,既然花无痴不是少主,那么少主一定便是花无双无疑了,这次小子甘愿以性命作保,万不会出错。”
那人沉思了一刻,道:“很好,既然如此,就不劳烦你们了,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百草谷了。”
莫修贤闻言,道:“教主的意思是要亲自去接少主?”
那人道:“既然知道了我孩子的下落,身为人父,他长这么大,我都没瞧过几眼,实在是愧对嫣然的在天之灵。”
莫修贤接着道:“既然如此,不知如何处置这位?”言罢看了看,正提裤子的花无痴。
那人笑了笑,道:“这孩子终究是花清溪的弟子,这些年倘若没有花清溪,想我那可怜的孩子,可能早已身死,我父子二人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光,这个人情还是留给花清溪吧。”
花无痴闻言,顿时放下了心里的大石,道:“多谢多谢,我与无双那是自小的玩伴,感情好的很。”
那人对众人道:“你们远来劳顿,今日便散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言罢,便转身离去。余下众人目目相觑,莫修贤看了花无痴一眼,叹了口气,领着莫央生而去。慕容城气愤难平,凶狠地看了花无尘一眼,甩袖而去。
晚饭过后,无双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枕着双手假寐,心中感叹一声,还是自己的小屋最是舒服。百草谷众人,早在昨日便返回了谷中,谷中一切与临别时并无太大差别。
无双正自假寐养神,只听窗外,一声雷响,不肖片刻便要落雨,无双一惊,方才想起,晌午晒晾在屋外的棉被,还尚在竹架上,连忙起身,出了屋去。
无双将棉被从竹架上取下,正欲回了屋去。只见,暮色中,一道黑影从自己眼前一闪而没,无双定睛瞧去,那黑影消失的地方,正是百草谷的禁地,平日里师父千叮万嘱,谷中弟子,谁也不能进去。而现在这人竟然偷闯入内,定不是谷中弟子。
无双心中狐疑,将怀中棉被,置于一旁,便动身上前,跟了那道黑影而去。
谷中弟子的居所,只有自己的这处屋子,最是偏僻,离禁地也是最近。无双行不过数步,便来到了禁地之前,只见禁地前,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写着‘谷中禁地,擅入者死’,无双瞧见,心中一惊,但是又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犹豫再三,双脚不听使唤地,慢慢向里移去。
无双心里忐忑,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行了约莫一盏茶时光,无双立定身形,只见自己目光所及的前方,立着一个蒙面人,那蒙面人身后背着一个鼓鼓地包袱,却不知里面装着何物。
在那蒙面人身前,有一座坟茔,坟旁杂草纵横,想是好久未曾有人看顾,才荒凉至此。坟茔前的墓碑之上,却未书一字,竟是一个空碑,那蒙面人见到坟前杂草丛生,不禁皱了皱眉,蹲下身来,用双手将坟旁杂草,尽数拔光。无双躲在一旁,偷偷瞧着这个诡异的蒙面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蒙面人拔完坟旁杂草,便从身后的包袱中,掏出一把短锄,竟然大肆挖掘起来。无双见状,心中狐疑更盛,这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天色越发的阴沉,大雨将至,那蒙面人见状,手下动作更加快速,过不了多时,一座荒坟,便被挖开,露出来一个白色的水晶棺椁。蒙面人见状大喜,左掌使力一推,棺盖便被推开,一时间异香扑鼻,饶是无双隔了很远,却也闻到了棺内的异香之气。
无双伸起脖子,望向棺内,只瞧了一眼,便大惊失色。
只见那水晶棺椁之内,竟然躺着一个绝色女子,这女子紧闭双眼,身着一身碧绿衣衫,两只好看的玉手,叠在一起,放在自己的腹上,头发耳饰很是漂亮,一点也不见凌乱之象,这女子便好似睡着了一般,神色安详地躺在棺内。女子身周摆着一圈的荷包,想来这异香之气,便是从这些荷包之内发出。
那蒙面人见到棺内的绝色女子,双手颤抖地摸了摸女子的面颊,叹了口气,自语道:“入烟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跟当年一样美,而我却变成了一个老头子。这些年我四处奔波,也始终找不到回天之卷,只能用这些月见草和鸢尾花,勉强让你的肉身不腐。”
无双在一旁闻言,心中大惊,暗道:“入烟,难道棺内这女子便是蘅芜宫以前的大宫主,绿入烟。”
那蒙面人,将棺内的荷包尽数取出,将自己身后包袱之内新的荷包,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女子周围。待一切安置妥当之后,方重新盖上棺盖,填土回坑,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弄好。
无双知道这人忙完手上的事情,便会退去,自己在这里多待无益,还是赶紧将眼前的事情,告诉师父为妙。想通这些,也不再犹疑,便悄悄退走。
世事终难料,饶是无双小心异常,不想还是踩到了一根枯枝,‘嘎吱’一声轻响,还是传到了这蒙面人耳中,蒙面人一听见异响,便向无双隐身处望去。
无双知道行踪已露,当下也不犹豫,拔腿便逃。那蒙面人见状,丢下手上的短锄,起身追赶。
无双知道只要自己落在这蒙面人手上,断然没有活命指望,当下不敢大意,使出全部的力气,脚下运转穿花步法,发足狂奔,却不想身后那蒙面人的身法,与自己所使的穿花步法一般无二。但是速度却比自己快出了不止一倍。
无双心想,就算自己的师父,也断不会有这样的修为。这人究竟是谁,莫非他便是百草谷的余孽,修罗木檞么,惨了惨了,师父一早就交待过,遇见了他,只有逃命的份,自己怎么如此倒霉。
眼看自己再向前方逃去,不肖眨眼功夫,便会被身后这人追上,无双临危不乱,转身向后山而去。
那蒙面人对百草谷的地形,奇熟无比,看到无双不往百草谷大厅逃,反而转身向后山而去,嘴角不禁一笑。却不是为何,只因那是一条死路。百草谷后山乃是绝崖,百丈天崖。
无双逃了一会儿,终于停下脚步。没有路了,眼前是一处绝崖,无双暗道好蠢,怎么忘了这里是后山的绝崖。无双转过身来,看了那蒙面人一眼,眼中隐然而现一抹绝望。
蒙面人对无双道:“刚才的事,你全看到了?”
无双本想出口否认,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了真相,道:“不错,我全看见了。”
蒙面人道:“很好,你很诚实,不过一样得死。”言罢也不再与无双废话,蒙面人身形一动,双手便现一团黑雾,那黑雾在空中化为一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向无双而来,无双连忙对自己使出一式两仪,虽然心中知道,可能于事无补,但是拼死一搏,也算尽了力。
那黑色的骷髅,将要撞到自己身上之时,便又重新化为一片黑雾,将自己包裹其中,无双知道这是毒术,连忙闭气,但却不想,自己的肌肤碰到这黑雾,也瞬间变得黝黑,这毒好生厉害。
蒙面人道:“既然你是百草谷的弟子,那便下去陪他吧。”言罢,飞身上前,右掌瞬间变得钧黑,无双只见那蒙面人,朝着自己而来,知道自己避无所避,只好生受了这一掌,无双被这蒙面人一掌打出好远。
无双身子凌空,身后便是百丈天崖。无双瞪大了双眼,瞧见眼前这蒙面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双手在空中乱抓,却抓不到一根救命的稻草,无双又是绝望又是恐惧,加上身上中了毒,一时气结于胸,吐出了一口黑血,便晕了过去。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