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信将疑地看着无名,他弯腰,捡起女道士丢弃的铁剑,身体化作一道诡异的虚影,突然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主宰头顶。
他稳稳站在主宰脑袋上,铁剑往下用力一刺,就听砰地一声,冰壳碎裂,铁剑刺穿了主宰的肉脑,它捂着头跪倒在地,大声惨叫起来。
在之前的比拼中,无名半张脸被我打伤,却不影响他动作的行云流水,轻轻跳到一旁,他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冲无名道谢,艰难地爬到主宰身边,用刀割下了它的头。
至此,主宰毙命,我在晕倒前,将它的灵魂封印在了容器里。接下来,我眼前一黑,逐渐失去意识。
我太疲惫了,我想睡下,永远别起来。
耳边传来陈家兄妹撕心裂肺的喊声:“陈亮……你不能睡!快醒醒!还有那么多只地狱种呢……你睡着了,它们会吃掉你的!”
我已经不在乎了,这一生,我经历了太多苦难,一度以为,我对痛苦免疫,但实际上,疼痛还是战胜了我的意志。
胸骨断裂,左脚粉碎,身上密密麻麻的刀伤,我流干了最后一滴血,我累了,一切痛苦,对道的挣扎和困惑,对亲人和这个世界的牵挂,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依旧躺在这片炙热的盆地上,周围数不清的地狱种,密密麻麻围观着我。
无名蹲在我身边,他脸上缠了块纱布,冲我点头道:“你醒了。”
左脚的碎裂,已经悄然愈合,脚底传来一阵阵清凉,右手也恢复如初,我注视着自己的右手,抬头瞧了眼身子,身上的刀伤也消失了。
我试着动了动左脚,脚踝微微有些刺痛。
“别乱动,你的伤还没好。”无名手里抓着我的铜镜,打量了几眼,递给我。
我接过铜镜,疑惑地问他:“是你救了我?”
无名压低斗笠,道:“我们一起救了你,我,陈家兄妹,以及这里所有的地狱种,在地狱深处,有一种纯净能量,可以治愈你的伤势,但仅凭我们几人,是无法召唤出那能量的,所以在场的地狱种们,也都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你晕倒后,大家布置阵法,召唤出那股能量,为你养伤。”
我目光环视四周,瞧着那一幅幅扭曲,阴森的面容,心中的疑云更大了:“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家兄妹和我一起的,他俩救我无可厚非,无名败给我后,感激我不杀他,所以报答我?这勉强也能说的过去。
可这数千只地狱种,它们是怎么回事?这些玩意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它们帮我的动机,是什么?
“陈亮,你已经被选为我们的新主宰,盆地里都所有地狱种,都将听从你的号令。”无名嘴角微微扬起。
我挣扎着坐起来,大脑有些恍惚,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所有地狱种都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为了修补我魂体的损伤,它们布置法阵,催动自身气场,从地狱召唤出疗伤的纯净能量……
数千只地狱种盘腿打坐,将我围在中间,那画面怎么想都诡异。
我被选为新的主宰?可我本身……并不属于地狱啊!地狱是啥样的,我都没见过,它们为啥要选我呢?
我目光瞧向无名,对他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在这里排不上名字,主宰应该是你才对,你比我厉害太多了!”
无名摇头道:“主宰,不一定非是最强的。陈亮,你是我们获救的唯一希望,我们这些人,好不容易从地狱里逃脱,却受规则限制,被困死在这片盆地中,而你不同,你可以随意进出其中,也只有你,能打破规则的限制,让我们自由。”
我急着分辨:“可是我……”话刚出口,就被无名打断了,他冲我嘘了下,继续道:
“你是百年以来,唯一进入此地的活人,你是一个人来的,你杀出了一条血路,通过了十轮挑战,你赢得了我们的尊重。”
他抬头瞧了眼惨黄的天,叹气道:“我几世轮回,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怕死的家伙,一个人,敢来挑战数千只地狱种,它们的大部分,道行都在你之上,陈亮,你真是个疯子。”
人群里有东西伸手摸我,也许是出于对我的好奇,更多只手伸过来,在我脸上,身上到处乱摸,我没理睬它们,皱着眉问无名: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恢复自由?”
无名淡然道:“吸收来自地狱的炙热硫磺气场,变强!道行突破六百年,我会告诉你击碎规则的方法。”
地狱种不属于阴间,被规则限制在这里,想击碎规则恢复自由,需要两个条件,第一,施法者道行至少超过600年,第二,只能在盆地以外施法。
第二条是最致命的,这里只有我能随意进出,所以无名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那么,问题是……我此时道行只有447年,让我突破到600年,这简直是跨越一道万里鸿沟,我要修到何年何月,才能实现啊?
我说出自己的忧虑,无名却不以为意:“陈亮,你还没领教地狱硫磺气场的可怕,硫磺气场,属于山河气的一种,我们所有地狱种,都靠它来修行,但现在对于我们而言,它是没意义的,哪怕修的再高,我们也没资格破除规则。”
“你本身就是修行山河气的,硫磺气和你的阴脉没有冲突,我们愿意让出此地所有的硫磺气,供你一人修行。盆地内几乎取之不尽的高压,高密度气场,助你突破600年,不难,只是有一点……”
无名语气变得迟疑起来,在我的追问下,他才告诉我,修行硫磺气场,魂体要承担数千度,乃至万度高温的炙烤,其痛苦程度,无法想象,地狱种们常年在尸山血海中生存,早已习惯了这种痛苦。
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将调动盆地里所有硫磺气,这种程度的炙烤,恐怕连地狱种都吃不消。
无名担心我坚持不了,而且最关键的是,整个修行过程,绝不能出现一丝中断,否则我立刻将被地狱的毁灭烈焰所吞噬,万劫不复。
当然,如果我能承受这种痛苦,那整个修行过程,也将有惊无险。
选择权在我。无名说,如果我害怕,可以随时离开,没人会阻拦我。
无数双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浑然不顾,低头理清楚思绪后,我咧嘴冲无名笑了笑。
我与无名这样高手之间,不用说任何废话,一个笑,就传达了全部意思。
无名露出满口白牙,也冲我笑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经过几日的休养,我外伤全部完美愈合,将体内气场恢复到巅峰后,我开始了这段修行。
包括无名在内的所有地狱种,全部远远散开,我盘腿坐在盆地正中心,周围被炙热的岩浆包围,此时的地表温度,就已经超过了三千度,如果是活人状态下的我,哪怕道行再高,也无法承担这种高温,瞬间将化为黑灰。
但这种程度的高温,无法伤及灵魂,很多死者第一次来到阴间,会被丢进焚尸炉过一遍火,灭灭煞气,死者们被烧的惨叫滔天,却不会死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来盆地这段时间,魂体也开始适应这种温度,皮肤的刺痛可以忽略不计。
聚灵大阵,已经提前布置好,在我身旁,放着一大瓶地狱十层的冰泉水,它是陈家兄妹给我准备的,防止我等下万一扛不住,喝一口降温。
“让我看看!所谓的硫磺气,能热到什么程度?”我冷笑一声,手掌猛地按在干裂的土壤上。
口中念动咒语,就听轰地一声巨响,整个盆地就如同大地震般,剧烈颤抖起来,岩浆疯拥着,飞溅出暗红色的浪花。
这片位于阴间最边界的无人区域,就连大阴仙都不敢涉足的至极险地,变得暴躁,疯狂起来,天空都出现了扭曲,热浪阵风,卷着岩浆,夹带着大量的火星子,冲我迎面吹来。
胸前的龟甲项链,立刻启动,为我抵挡焚烧的冲击,但就算这样,我皮肤多处都被烧出了水泡。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突然间,一股暴虐到令人发疯的强悍气场,从地表深处,疯拥着钻入我掌心!几乎在一刹那间,阴脉就被充至饱和了!
我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眼泪刚被呛出来,瞬间蒸发一空,这股硫磺气的炙热,远超我想象,全身像被业火点燃似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燃烧起来!
我这一生,所承受的痛苦总和,也不及现在的三分之一,这种由内而外的灼烧疼痛,可怕到连灵魂都无法承担!
我紧咬着牙,疼的忍不住大喊起来!可一波波硫磺气,不断从掌心涌入,一波强似一波!温度也随之节节攀升!
疼!
这种让人疯狂的疼痛,所带来的好处是,我道行立刻松动,急速上涨,448,449,450……
代价是惨重的,十分钟过后,我全身布满了烫伤的水泡,皮肤像蜡烛一样,慢慢融化,脱落,内脏仿佛真的燃烧了。
我很难用文字来描述这种痛苦,它由内而外,再到内,我的尖叫声,疯吼声响彻整个盆地,疼痛让我完全丧失理智,但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丝清醒,我知道,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否则我真的会死去。
一个小时后,我身上开始滴落尸油,皮肤已经不复存在,这一过程中,有数次我险些晕死,咬着舌头硬挺了过来,硫磺气越来越烫,越来越猛烈,我仿佛被丢进了炼钢炉里,在钢水中翻滚,挣扎。
凤凰,只在烈焰的涅槃中重生,神兵,必经千百次钢火锤炼,方能成锋。
当第一天结束后,在龟甲项链彻底破碎前,我喝下第一口地狱冰泉,灼热稍微减轻,但紧接着,上万度的高温,在地表深处的地狱之门,凝聚成一股毁灭万物的炙热,一股脑钻进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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