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厅中的三人,一个是肖华飞在宫里收拾过的麻二喜。另外一人是个新面孔,看上去能有个二十岁上下,长得倒是的眉清目秀,不过肖华飞并未见过此人,想来应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后辈。
站在最后面的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千里。肖华飞看向此人的目光,有些意味难明,甚至可以说有些不怀好意。
没等肖华飞说话,麻二喜便弯腰给肖华飞行了一礼,口中恭敬道:“奴婢受孙公公指派,到肖大人这里来传达殿下的两个任命,也不知奴婢来得是不是时候,没有扰了肖大人的公事吧。”肖华飞端坐未动,笑着问道:“小公公不必客气,不知殿下可有明旨要公公宣读?还是说就是殿下想往影龙卫里安置俩个职位,特让小公公来告知本官一声?”麻二喜不知肖华飞与赵千里的过往,自然知无不言回道:“上午您刚走,赵侍郎便去求见了殿下,肖大人也知道,老侍郎在齐逆作乱时,力挽狂澜,立功不小。赵侍郎不愿领功,便把他那份功劳让给了自己侄子。殿下听说赵千里原本就是影龙卫的百户,而且这次也立有大功,便擢升赵百户为影龙卫的右千户,暂代副指挥使一职,至于在卫里所负责的差事嘛,殿下的意思全凭肖大人作主。”肖华飞听完笑容不变,但心里可就骂开了花,这分明就是宫里那位想要找人制衡他的权柄,于是拿赵侍郎的举荐当借口,找了赵千里来恶心自己。
吴苟道神色有些不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他虽然不在乎副指挥使这个称呼,但在心里已将这个职位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肖华飞对吴苟道微微摇下头,示意他别说话,然后笑着转头对赵千里说道:“赵百......千户是吧,呵呵,既然殿下信重你,那你可要在卫里好好帮本官分担一二。正好卫里现在没人管后勤给养这摊事,兵部那边还欠着卫里五个月的粮饷,一会你就去兵部,把欠饷帮兄弟们要回来吧,想必你那当侍郎的叔叔一定肯帮这个忙是吧。”赵千里听说把他发配去管后勤,心中非常不快,他一个副指挥使难道就在卫里干碎催的活吗?
要说以前国朝钱粮充足时,这差事还算是个有许多进项的美差,可现在大晋连正牌官员都要断顿了,再管个这事,非得让卫里的人戳碎他脊梁骨不可。
赵千里有心拒绝,但看着肖华飞脸上的笑容开始消失,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属下一会就去办,定把粮饷给兄弟们要回来。”肖华飞手指着赵千里,却面向众人玩味的说道:“看看本官说什么来着,你们都瞧见吧,赵百户一上任,就为卫里解决了后顾之忧,大家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同赵百户讲,人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我们觉得麻烦的事,在赵侍郎那边全不是事儿。”肖华飞故意不称呼赵千里为副指挥使,还是装糊涂叫着赵千里原来的官职,明显在向下面众人传达着某种不能明说的态度。
邹通心直但不傻,马上站出来说道:“赵千户来了就好办了,我那些兄弟才加入影龙卫,正好两眼一摸黑,现在不管是军服,还是装备,卫里可一样都没发。就说别人用的那精钢强弩吧,无论如何请赵千户得给我弄来四百架,再来个万八千支钢头弩箭,还有......”赵千里不敢顶撞肖华飞,却对眼前这个虬须大汉不惯着,当下皱眉道:“本官不管你什么时候进的影龙卫,但卫里有卫里的规矩。强弩那种杀人利器,不是穿上影龙卫的衣服就能领用的。再说那东西造起来所费巨大,兵部造办处一年才能做出来几架,还能做到人手一架不成。若你因公务确有需要,也要先上报到卫里,等卫里批示后,才能酌情下发,用过之后,还要还回卫里的军械库中,平时不许......”肖华飞面无表情的打断道:“本官批了,赵百户去兵部时,记得把四百架强弩还有弩箭带回来。此为军令,不得有误!”在场众人除了赵千里,全都有些憋不住笑意,原本严肃的议事厅,此时显得有些嘈杂。
这分明就是肖华飞故意在打自己这位副手的脸,还是啪啪带响的那种。
赵千里脸色有些涨红,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看向肖华飞的目光有着难以掩饰的恨意。
他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肖华飞为什么处处针对他。肖华飞知道赵千里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在赵千里这种人的心中,错杀几个百姓不算不什么,甚至赵千里可能已将这事忘到了脑后。
可肖华飞做不到对无辜百姓被屠视而不见,那日在城门口,赵千里为了争功,以至于让齐王乱军肆意屠戮了几十个平民。
这桩滥杀无辜的大罪,肖华飞可一直替他记在心里。若是让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上位,那天下生灵,全会变成赵千里的刀下鱼肉。
此人眼中没有是非,心中不晓善恶,赵千里就是那种为了追求功名利禄的冷血杀人机器。
天不收赵千里,肖华飞却一定要收了赵千里。肖华飞明亮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端着上官的架子继续问道:“本官看赵百户一脸难色,可是不愿替卫里分忧?若你担不了事,怕麻烦,那本官现在可以进宫,替你与殿下解释,看看宫里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安置你这位功臣。”赵千里当着眼前这些名义上的下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正不知说什么好。
邹通与晋彪却不想放过他,自家恩主明显是讨厌此人,这时不表表忠心,以后还怎么好在肖家住下去。
晋彪假装粗鄙的对邹通骂道:“老邹不是我说你,你以后还想不想在影龙卫混了。虽然你也是冲杀过北周人骑兵的悍将,可不能老这么没有眼力见,要不你咋就当不上副指挥使呢。看人家右千户那小白脸模样,看着就是在朝中有后台的大人物。还你想要就要啥,不是我吓唬你,要是人家叔叔放个屁,都能把你崩回云铺河摸鱼去。你要说话就大点声,别拿胡子冲老子抖.....现在知道怕了?那还不快给人家右千户赔礼谢罪,小心人家叔叔,以后给你小鞋穿。”邹通吹胡子瞪眼骂道:“呸!老子会怕?长么这大,老子就没怕过,前一阵面对几千北周骑兵,我都没怕过,还能怕个小.....”,邹通故意停住没讲完,斜眼看了眼,在那已气得直喘粗气的赵千里,
“反正老子在这里除了指挥使,谁都不怕,想当老子的家,别说他叔叔,就是他亲爹来了也不好使。”赵千里被叔叔,亲爹这两个称呼深深的刺激到了,指着邹通口不择言骂道:“你们是哪里来的粗汉,记住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们那个不知道在哪的云铺卫。别以为卫里有人给你们撑腰,你们就敢瞧不起本官了,我今天就不拿官职压你俩,你俩不服我可以,那咱们就到外面单挑!看看到底谁是英雄,谁是好汉!”肖华飞抽冷着冒出一句,
“原来赵百户不知道云铺卫啊,说来巧了,本官曾当过那个卫所的指挥。要说这云铺卫就在云铺河岸上,离着姚安不远,怎么听赵百户话里的意思,这是要找我们姚安人的麻烦喽?”赵千里敢对邹通、晋彪来劲,但还绝没有胆子对着肖华飞耍横。
要知道这里可是影龙卫的议事厅,其内军法森严不说,还有肖华飞这个主官在这里拉偏架。
赵千里要是真和邹通二人动起手来,自知绝对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肖华飞还有借口执行军法,将他就地砍了。
那时就算赵侍郎到辛焯那里去闹,也什么都晚了。赵千里想到此处,瞬间明白这是肖华飞的亲信在给他挖坑,眼下时机与场合均不对,这口闷气当下只能忍下来,等着以后报复。
肖华飞见赵千里不再闹了,冲着邹通二人摆了下手,让二人退下,然后才对着麻二喜说道:“让小公公看笑话了,你知道我这里全是粗糙的汉子,平时就喜欢打打嘴仗,磨砺下拳脚。不过打过闹过还是好兄弟,不会有人记在心里。”
“赵千里,你觉得本官说的可对?自家兄弟和你开个玩笑,你不在意吧。”,肖华飞说着话风一转,突然又问向赵千里,这让赵千里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麻二喜这时已看出来事情有些不对头,可他才顾不得赵千里怎么想,谄媚的向肖华飞回道:“肖大人说得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是寻常百姓家的亲兄弟,偶尔还有个拌嘴脸红什么的。请大人放心,奴婢这次来就没带着耳朵,回去后什么也不会乱讲。”赵千里心中讶异不已,为什么这个宫里来的小太监也明显站在肖华飞一边,明明刚才见面时,他已送给这小太监五两银子的见面礼了。
可赵千里不知道的是,吴苟道送的那二两金子,在大晋可是相等于二十多两银子的换算比啊。
肖华飞这边出的钱比赵千里多,而且人家宫里有还有更硬的人脉。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让麻二喜衡量,肖华飞全是麻二喜不能招惹的存在。
一番明暗比较下来,他赵千里不吃瘪,谁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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