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拍拍手上的灰尘道:“你这是认输了?”
“你想多了,朕只是想除了身上的铠甲再与你打!”
朱雄英说着便开始摘盔卸甲,每一件仍在地上都会发出沉闷的声响,所有的零零碎碎加起来怕是要有几十斤,不然怎能防得住子弹。
打不过就脱护甲,看过圣斗士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朱雄英和朱棣一样,都是打着赤膊身穿黄绸裤子,他笑道:“这样才算是公平了!”
刚才两人的打斗难分伯仲,可是朱棣没有任何的束缚,而朱雄英却是身穿重甲难以发挥,足见朱雄英技高一筹。有道是拳怕少壮,毕竟两人年龄在这里摆着呢。
朱雄英将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双截棍捡了起来,把其中一个扔还给他,“朱棣你死到临头了,有什么遗言你就交代吧。”
“哈哈……”朱棣仰天大笑,“本王起兵靖求仁得仁兮又何怨,倒是有几句要交代你的。”
“哦?那朕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事诡谲人心莫测,你身为天下之主纵使资质非凡,然而终究是个人,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你能算计的了,就比如扬州承安殿众的那几支檀香。
治大国如烹小鲜,本王劝你削藩之后能够安分守己,如大哥一般勤政为民,莫要乱了天下丢了江山,做了我朱氏的罪人。”
“呵呵……听出的来四叔这是肺腑之言,你的话朕听到了,可如何治理江山那是朕的事情,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送你下地狱!”
话音刚落朱雄英便将手里的双截棍向朱棣劈了过去,没了铠甲的束缚,朱雄英的动作更加的凌厉,双截棍的去势也是又急又猛,带出的劲风恨不得朱棣身上剌出口子来。
朱棣根本来不及回击,一连撤了数步堪堪躲过攻击,可是朱雄英又立刻逼上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朱雄英正值盛年,可以说现在是他的体力经验融合的巅峰时刻,而朱棣已是衰老,虽然经验丰富可是体力不济,仓皇奔波了两个多月更是到了极限,如何打得过朱雄英。
面对朱雄英的狂风骤雨般的进攻,朱棣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躲闪之力,体力也越发的不支,动作也越来越慢。
终于一个躲闪不及,朱雄英的双节扫到了他的左臂,虽然只是轻轻一下,却势大力沉。朱棣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在地上滚出好远,右手里的双截棍也随之脱手,作弊传来的剧痛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抽搐,真不如一下子敲在脑袋上,痛快的死了!
朱雄英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似得,脚下一蹬便高高跃起,“朱棣去死!”手中的双截棍带着呼啸之声朝着他的脑袋劈了过来!
求生乃是人之本能,更何况是朱棣这种刚毅坚韧之人,即便是死到临头也没有引颈就戮的习惯。
他的右手下意识的在地上一抓,本想弄些尘土沙石扔向朱雄英的面门,却抓到了一个微热的异物,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来不及多想便打开保险瞄向扑来朱雄英。
这一瞬间他清晰的看见朱雄英眼中的兴奋与杀意迅速的变为惊恐与无措,一种极其强烈的报复欲袭上朱棣的心头,他面色狰狞一咬牙便扣动了扳机,与此同时脑袋猛地向旁边一偏。
嘭的一声枪响,朱雄英魁梧的身躯重重的跌落在朱棣的身上,而双截棍其中的一截入地三分就插在朱棣脑袋边上,哪怕再偏上半寸朱棣就要脑袋开花。
“你无耻!”
这是朱雄英留在世上最后的话,接着他的身子一僵便没声息,鲜血仍旧不停的流出来,将枯黄的草叶染得通红,犹如西天绚烂的夕阳。
长河落日极好的美景却无人欣赏,不管是明军还是燕军都屏气凝神望着中间那一动不动的两具魁梧身躯。
过了好一会儿,朱棣这才从朱雄英的身体下挣扎出来。
他脚下踉踉跄跄半边身子已经被染红,而他的右手中却拿着一把短小精致乌黑发亮的东西。
马度一定会认得那是他在多年前送给朱棣就藩的礼物,一把九二式的手枪。
朱雄英之所以让朱棣与他赤身决斗,就是怕朱棣在身上藏个手榴弹什么的,却从未想过朱棣身上会有短铳,因为这玩意儿不好藏。
大明的短铳其实就是把火枪托改成握柄,把长枪管改成短枪管,其他的构造和使用方法与火枪相同。虽然是叫短铳却也有一尺长,
挂在腰间大老远都瞧的见,即便是裹在衣服也是鼓囊囊的。
可是所有人都忘了,在大明还有一把精巧的短火器。朱棣这两个月来被朱雄英追得如丧家之犬,就连他忘了这把被他藏在靴子里手枪。
事实证明朱雄英是人不是神,没了坚硬的盔甲他也挡不住子弹,一位雄韬伟略、英勇果敢的帝王,还没来得及发挥他的才干就这么死了。
若不是朱雄英的尸体就趴在自己身边,朱棣会觉自己是在做梦,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就连那些站在河边的燕军也没有一个惊叫欢呼的。
因为对面还有五万多朱雄英的爪牙,他们强大又冷酷,现在他们的主人死了,会不报仇吗?
朱棣和手下的残兵败将完全可以遇见自己的下场,可能会比洪武年的贪官们死的还惨,更担心他们杀进北平来个鸡犬不留。
朱棣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自己死了没关系,可是连累了妻儿不得好死,他下了地狱也不瞑目。
他扭头看看南边数万黑甲骑士,只见他们依旧沉默没有半点的动作,八成是还在震惊朱雄英的暴亡。
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朱棣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扔掉手枪快步到了龙骧军阵前十余步的位置。
他对两个为首的银甲骑士道:“本王失手弑君,现在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挽回。你们若是要为朱雄英报仇,只管杀了本王就是,即便千刀万剐本王也是无怨。”
朱棣伸手往后一指,“他们都是本王的袍泽兄弟,跟着本王征草原、战高丽风餐露宿血洒疆场亦是大明功臣。起兵靖难也不过是听过本王命令行事,只求你们能放了他们,所有罪过由本王一人来承担!”
一个银甲骑士冷声回道:“我等只听从皇帝号令,现在皇帝驾崩我等将效忠新君,只好将殿下押赴应天听候新君发落。”
朱棣痛快的答道:“好,本王随你们一起回应天由得新君处置!”
银甲骑士冲着身边的人打了眼色,立刻就有两个人跳下马来拿了绳索去捆朱棣。
突然有人高声喝道:“不得对殿下无礼!燕王乃是太祖嫡子亲王之尊,如今又有伤在身不好苛待。”
朱棣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替他说话,不由得循声望去,说话竟然是另外一位银甲骑士,看他身份应该也是龙骧军的副将,心中惊讶又疑惑。
惊讶疑惑的显然不只朱棣一人,好些人都把同样的望向这人,尤其是刚刚那个银甲骑士,压着声音恨恨道:“你糊涂了,朱棣杀了皇上,那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即便他是太祖嫡子新君也不会饶了他。”
刘兴国摘下头盔,扭头回望旁边的林辅臣,“皇上与燕王相争不过是皇室的家务事,谁对谁错不是我等粗人好评判的。”
林辅臣亦摘下头盔,低声的斥道:“弑君乃是十恶不赦之罪,你怎敢为燕逆开脱,若是传到新君耳朵里你怕是落不着好!”
刘兴国却大笑道:“皇上从未立储,哪儿来的新君!如果乳臭未干小娃儿可以当皇帝,凭什么战功赫赫的燕王不能登大位!”
此言一出林辅臣面色骤变怒斥道:“大逆不道!”
至于朱棣脸上更是精彩了,这操作简直把他弄懵,龙骧军难道不应该是朱雄英最嫡系的人马,应该对朱雄英忠心耿耿才对,朱雄英死了不为朱雄英报仇,竟还要捧自己上位?
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一定有!朱棣也不开腔,只等着看情况随机应变。
林辅臣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得,哈哈大笑道:“我差点忘了,兄弟你曾经驻守高丽,而燕逆是征伐辽东的主帅,怕是你们早就有往来吧。”
听林辅臣这么说,朱棣再次打量着刘兴国确实觉得有些面善,想起征伐高丽时在开京城内有一股明军做内应相助他,他记得那领头的是个壮年汉子,眼前这个人虽也精壮却已经是两鬓斑白,短短十余年竟苍老的如此厉害。
只是当时朱棣并不曾与他有什么密切往来,只是照实向老爹表彰了他的功绩,这本是应有之义,实在算不得什么恩情。
刘兴国冷声笑道:“我与燕王曾经相识,然而并不曾有什么私交情谊,这些年来更无往来。”
他突然调转马头向着身后数万人高声的喊道:“众位兄弟们,本将支持燕王即位,并非是为了自己得想荣华富贵而是为大你们。
我等随皇上出征,现在皇上却战死了,无论哪位皇子登极都不会饶过我们。若是砍头也倒痛快,就怕痛苦又漫长的折磨,难道你们还想继续过从前的日子吗!”
似乎一股强劲的寒流袭来,这支强悍至极的军队竟齐齐的打了哆嗦,即便在冲杀时也沉默不语的士卒此刻却高声大呼,“不想!”
刘兴国继续的高喊道:“燕王殿下自年少时便扎根军伍与士卒同寝同食,深知士卒疾苦。逢战必冲锋在前,临危则以己谢罪,为手下将士谋求活路,是真的拿我们这些丘八做手足兄弟,不是本将在编瞎话,而是你们亲眼看见的。
现在……暴君已死,到了重新选择的时候了,你们是愿意奉暴君之子做新君还是尊燕王做新君!”
“燕王!燕王!燕王!……”
龙骧军的士卒举刀高呼,最开始也就只有几千人到后来越来越多,几乎有一半的龙骧军都在声嘶力竭的呐喊,似要将压抑在心中多年的苦楚一次性的宣泄出来。
朱棣懂了,他一下子就明白情势会如此翻转。常通在他跟前说过,龙骧军是从地狱归来的勇士,那也一定经过地狱之火的淬炼。
如此强军必然受过非同一般的训练,甚至超乎常人想象艰苦,亦非常人所能承受,成军时有近八万人最后只剩下六万,其他的人去了哪儿完全可以想见。
龙骧军的上下将士怕是早有逆反之心,可是却被朱雄英压制,现在朱雄英死了所有的不满便以最快的速度发泄了出来。
原本朱棣对雄英还是有几分钦佩的,现在在他看来朱雄英简直愚蠢至极,费尽钱财心力练出来的一支强军白白便宜了他,同时还有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朱棣心花怒放,就在他准备上前招揽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林辅臣朝着他举起了火铳,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一个闪身,嘭的一声那子弹就射在他身后的地面上。
林辅臣拉开枪栓装上子弹准备再射,却有一截冰凉的枪管指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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