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有梦

卷一 :破天 第三十三章 若为自由顾(我要求收藏!)

    
    天启元年以来,大秦风调雨顺,朝野和光同尘,也就出了两起比较大的案子,一起是当年的钦天监事件,那次事件闹得沸沸杨,说四公主将来会一己乱国,但强势的皇帝陛下将此事强行抹去,抹去的同时可掉了不少脑袋;另一起就是近日发生的这事,被人们唤做:风波亭案。
    风波亭一案中,明面上有十几位官员被贬逐去职,军部还有七人被斩,但在暗底里还有一些关键位置的关键人物提前便被清洗,只不过因为那些位置涉及到皇宫安危,影响太坏,所以消息被封锁的很死。
    那个雨夜里,禁卫军偏将张宁迎来了宫中的林公公,也迎来了自己的死亡。先前还是阶下囚的李三李常威,陈六陈经纬拿着陛下亲笔圣旨,直接将此人斩杀在雨中,然后报了因病暴毙。
    同样是那个雨夜里,鱼龙帮刘五刘思,纵马驰枪,于骁骑营操场上,一枪挑了骁骑营副统领楚仁,报了十年前被阴之仇,也完成了陛下交付的使命。
    也是在这场雨夜后,大秦帝国上层的很多人知道了算死草老宋这个名字,或者说开始正视这个名字,那些人也很想知道他身旁杀人如麻的蒙面少年是谁,却无处问去。
    宋晓晓站在御花园湖畔,静静看着这片叫做离海的大湖,身上一袭青衫在湖风中微微摆动。
    有太监宫女经过他身周,便会谦卑的侧身避让,人们现在已经知道他是谁,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前程,毫不掩饰眼中的羡慕好奇甚至是敬慕。
    宋晓晓仿佛一无所觉,脸上没有昨夜杀人时的冷厉,也看不到江湖草莽人物进入皇宫后应该有的紧张,神情潇洒从容。
    一尾金鲤鱼从离海里跃起,跃过宫女们用花环编成的龙门,然后欢快地重新落入水中。
    在很多人看来,宋晓晓于今日之都城,正如鱼跃此时海,声名大震之余必将青云直上。
    但他并不如此想。
    ……
    ……
    十几年前,他是进京考书院却被如今那位皇帝领进都城江湖的少年书生郎;十几年后他是剑下斩尽无数头颅伫立都城夜色中的青衫落拓客,站在湖畔想着过往年岁,想着日后前路,心头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并不觉得那条青云路有何诱人之处,只觉着还想回到最初日夜苦读一心向道的旧日时光。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湖畔的沉默,长像清秀且俊美的二皇子带着两名近身侍卫缓缓走了过来。
    二皇子的目光落在湖畔中年男子身上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色长衫上,微微一怔后笑着半蹲行礼,轻声说道:“见过宋叔叔。”
    大秦二皇子从不过闻朝堂之事,一心求道修修行法,备受圣上宠爱,民众疼爱敬仰,即便是遇见亲王殿下也不过淡淡唤一声叔王,何曾对一名男子用上过如此亲近的称呼?
    “草民不敢。”
    宋晓晓侧身相让,口中连称惶恐不敢,脸上神情满是惶恐不敢,然而身形微闪,湖风动青衫一角,哪里有半分惶恐不敢的感觉,只是礼貌上的尊敬里透着一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警惕。
    看见宋晓晓的反应,二皇子赢策搭在腰间的双手微微一僵,身后的两名待卫勃然变色,然而不等他们有何动作,赢策微笑抢先应道:“说起来小时候父皇让侍卫抱着我出宫玩耍那阵,在赌坊里很是见过叔叔几次,只不过毕竟那时候年岁小,后来竟是渐渐忘了,宋叔叔可是抱过侄儿的,今日又何必如此见外。”
    “殿下此言,实在是令草民惶恐,草民何德何能,岂敢以皇子陛下长辈自居。”
    宋晓晓微笑回应,湖水映着天光再落在他英俊丰朗的面容上,哪里有半点刻意谦卑做小之色,只是谨守着君臣间名分,不敢向前迈出那一步。
    赢策三番两次示好,宋晓晓三番两次不软不硬挡了回来,湖畔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张甚至压抑,赢策静静看着这位中年男子的脸,想着从昨夜到今日父皇表现出来的愤怒,表现出来对此人的回护之意,愈发确认这人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极其重要,挥手阻止身边侍卫们的小声劝告,微笑继续说道:“我四妹去书院求学,我己只问修行之事,从不管朝堂。”
    他目光移向那片海似的湖面,看着被水底游鱼扰动的荷叶,问道:“那个少年好用吗?”
    “二皇子殿下,我没有用他,我只是请他帮助我。”宋晓晓回答道:“是携手,而不是利用。”
    “如果是携手,那他也成了你的兄弟?”赢策转过头来,眉尖微蹙问道。
    宋晓晓想起那晚的对话,和落凡的战斗,自嘲一笑说道:“某人看这世界似乎比我还要更冷些。”
    他看着赢策的眉眼,认真说道:“殿下,他不想被人知道,所以还请殿下替他保守这个小秘密。”
    赢策微微一怔后嘲讽说道:“那个白痴难道以为这件事情能瞒很长时间?戴个黑色口罩,便想永远隐藏自己的身份?”
    宋晓晓回答道:“他作为书院代表书院正式弟子行走世俗间,迟早有一天他会成为书院的正式弟子,到那时他自然不用再害怕被人暗算。”
    赢策想起四公主来信对落凡的评价,蹙着眉头问道:“为什么你们对他的评价都这么高?”
    宋晓晓微笑说道:“因为他值。”
    赢策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起来,但声音却依然显得有些清冷嘲弄:“四公主让他找我,来我边好方便办事,没想到他只是觉得那种出场方式不够精彩,非要选择这样一种方式在都城登场。”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是我妹的行走,是我妹在长安城的代言人,我妹交待让我照顾他,那他就是我的人……”赢策似笑非笑望着宋晓晓,“宋叔叔你把我的人用的这般狠,是不是应该提前向我打个招呼?”
    言语上的交锋考较的终究还是心理上的抗衡,二皇子赢策在年轻一代里自然是这方面最优秀的女子,但在惯看血风血雨的算死草老宋面前,却休想占到丝毫便见,只见宋晓晓洒然一笑,说道:“如果他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岂不违背了初衷,只问修行事,不参与朝堂?而且我相信二皇子也应该看得出来,那个小家伙永远不会成为谁的人,他只是他自己的人。”
    几番试探竟是没有找到丝毫可趁之机,连讲述正事的缝隙都没有找到,赢策沉默片刻,挥手示意跟在身后的侍卫离开,看着他神情凝重说道:“宋叔叔……”
    宋晓晓再次避身,重复说道:“草民不敢。”
    宋晓晓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今日之后,算死草老宋不可能再是父皇藏在民间的那位草民,不再仅仅是都城第一帮的帮主。无论是侍卫首领大臣还是外放,天下必将有你一方位置。”
    “你是算死草老宋的时候,那些大臣就敢打着大皇兄或是三皇弟的名义去招揽你,慑服你,现如今你已跃海而出,难道你以为从此便能置身事外?”
    赢策静静看着他,语气诚挚而毫不隐晦:“他们都是聪明人,我也不笨,所以我不会做任何父皇不喜欢我们做的事情,但是我们必须做些事情。”
    “大秦有许多修行者,我们聚在一起相互的探讨修行法,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小时候你是抱过我的,你也抱过我妹妹的,我们不参与朝堂政策,只管修行,又何乐而不为?”
    大秦无所谓夺嫡,由谁继位全在皇帝陛下一念之间一言之间,那位看似己经老弱实则清醒无比的皇帝陛下,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儿女做出任何有伤国体,超出他忍耐限度的争斗,但他却想看看究竟谁表现的更加优秀。
    这个世间,那些史上,极少出现像大秦皇室这般透明而开放的例子,但赢策今日在湖畔对宋晓晓说的这番话,他的行为也一直如此,但极不符合寻常人对此类宫廷阴谋的想像。
    宋晓晓沉默了很长时间,看着他和声说道:“二皇子殿下和您母亲真的很像,聪慧无比,知道对我这种江湖粗人任何试探利诱都没有意义,反而用江湖口吻比较合适,然而我只是大秦这片海里的一条小鱼,纵使有幸化鳞我也只想走自己的路,也不会对二皇子的修行法有任何帮助。”
    “宋叔叔太过自谦,要知道这些年来,我从未见过父皇这样相信一个人……而且他把当年惊才绝艳的书院备考生硬生生压在东城阴沟中不放,一压便是若干年,我想父皇心中对你肯定觉得极为愧疚。”
    赢策坚定地看着他,说道:“最关键的是,您身在大秦这片海中,那么即便跃出海面,终究还是会重新落入海里,您总有一天必须选择向哪边游动……所以置身事外,只修行,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宋晓晓笑容一展,英朗逼人,抬臂挥青袖指大湖,说道:“我是一条小鱼,但我并不喜欢在池子里呆着,即便是一片像海那般大的池子,终究还是池子,所以如果真的需要我选择往哪边游,或者最后我会干脆选择上岸。”
    赢策眉尖微蹙说道:“鱼上岸会渴死。”
    “但在死之前能呼吸到足够多的空气。”宋晓晓笑道。
    “宋叔叔坚持认为朝堂就是那方池子?可难道您能在天下找到比我大秦更大的池子?”
    “江湖虽然小些,但轻松随意一些,相较之下,我确实宁肯身处江湖之远,也不愿意站在庙堂之上。”
    赢策蹙眉看着湖畔的落拓青衫中年书生,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很能理解某些人,叹道:“江湖险恶并不少。”
    宋晓晓微微一笑,说道:“但江湖够远,所以自由。”
    赢策摇了摇头,说道:“能有怎样的自由呢?”
    宋晓晓像看晚辈般疼惜看着他,道:“不选择的自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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