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满朝文武
当真正步入这几日多次听闻的满洲都城时,却是在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传说中的满洲十五城的都城,比之之前经过的青州城还要差了些许。
但满洲底蕴,是那青州远远所不能及的。
城门开放,方能真实体会到惠政王这一代枭王的雄襟伟略,堂堂满洲都城,开放的城门之下竟是没有设下一兵一卒,连同岗哨都没见到过一处。
如此海纳百川容括万事,竟也不怕因此混入其他暗子,于此便不得不佩服惠政王的深厚底气。
既然不见城门有守卫,所以当惠明带着一等人进入满洲城中时,自然也没有引起他人注意,毕竟街上其余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与自己擦肩而过并肩而行的寻常人会是位高权重尊贵有加的满洲二王爷。
虽不如青州,但街上也算得熙攘,身为都城当然也有些其他城池所没有的繁华底力。
入了满洲,过了一夜,众人终是分开,惠明要往都府去,其余人自然是不能再紧紧跟随,也好些空下闲来时间,于满洲十五城的都城好好转上一转。
惠明便带着何易,先行去了都府,其余人皆是分散开,在这偌大的城中闲逛起来。
苏扈似乎有些轻车熟路,亦或有些心事,早早不见了踪影,鹤远玩性也是很大,脱缰野马一般溜出去再也找不见。
之前彭燧便是嘱咐高艰跟着慕尘灏,即便是这般时候,高艰或许是不知去哪转悠,只依旧默默跟在慕尘灏身旁。
却不成想,曲无过同样死皮赖脸地跟着慕尘灏,美言其曰囊中羞涩蹭些饭吃。
慕尘灏无奈,只好就近找了个酒楼,先吃顿饭食再想着之后的打算。
看到一旁飘摇的酒旗,店小二正忙里忙外招呼着食客,嗅着菜香与酒气,不免也是有些腹中空空之感,便带着两个家伙入了酒肆。
方入酒肆时,那股菜香便更加浓重了些,不大的小小酒肆,充斥着这种极浓的美食香气。曲无过狠狠抽动了几下鼻子,叹道:“好香的味道。”
正在忙碌的店小二看到了慕尘灏三人,笑脸迎了过来,问道:“三位,想吃点什么?”
慕尘灏看着人满为患的小酒肆,看着那些食客桌上相同的菜食,皆是摆着几个精致食屉,问道:“小二哥,这是什么味道如此浓烈?”
店小二听闻,笑着回道:“客官这是第一次来都城?”
慕尘灏微感诧异,好奇问道:“小二哥如何看得出来?”
店小二回道:“若不是头一次来都城,又怎会不知都城最是有名的菜肴,粉蒸肉?”
“那便来几屉粉蒸肉,让我等尝尝看。”慕尘灏笑而回道。
“客官。”店伙计微露难色,开口道:“真是不好意思,店内客满实在挤不出位子,不如三位将就将就,我给三位摆几个板凳凑合着?”
嗅着肉香,慕尘灏倒也有些口馋这所谓都城名吃,哑然失笑道:“好。”
“得嘞。”店伙计取过肩头抹布,快步跑去,待回来时,手里抱着几个长板凳,找个空地拼在一起,细细擦了一遍,躬身一请,说道:“三位,您先且等着,三屉粉蒸肉这便上来。”
待三人坐下,店伙计接来一壶热茶,取过三个茶盏斟好,便匆匆离了。
曲无过喝着茶水,望着其余桌上一样的食屉,看得香菇老藕多些作料,有些眼直十分垂涎。
不多时候,店伙计便端着食盘走来,将食盘上三个食屉放下,笑道:“慢用。”又有人招呼,便再度离去。
看向食屉中的所谓粉蒸肉,蒸肉红白相间,食指大开,拿过筷子塞进嘴中,糯而清香,酥而爽口,实然好吃美味。
连同对任何事都不怎么上心的高艰亦是眸中神采,多动了几些筷子。
此时的苏扈却走在小巷里,沿途打量着陌生的地界,似是在寻着什么,也不知如何找到的这么个偏僻地方,甚至于处在都城之中,这里也是少有人家,只能看得区区几户人家。
再过一个巷口,看到巷口尽头处,一个老叫花子正倚靠在围墙旁,晒着太阳睡着晌觉,破烂衣布沾染着的油污结成块状凝在上面,很是保暖,远在巷子的另一边,苏扈便能清晰地听闻到那个老叫花子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无论再如何繁华的地方,有一两个可怜之人也无可厚非,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安定大世,不能让人人安居,
可苏扈看向老叫花子时,笑意洋溢迟迟不消,看了许久之后竟是迈步朝着老叫花子那里走了过去。
临近之时,一股刺鼻的酒气酸臭味道扑面而来,源头便是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叫花子,苏扈丝毫不受影响,凑上前去,受着响亮的呼噜声,蹲在了老叫花子的身侧。
呼噜声虽响,老叫花子睡得却是很浅,意识到有人临近,止了呼噜声,眯起一只眼睛便身旁瞥了一眼。
看清来人,似乎倦意未消,眼睛又是再度闭起,依然是方才瞌睡模样,却没了震耳的呼噜声。
苏扈蹲坐在一旁,笑着说道:“老家伙,想我没?”
老叫花子熟睡着,置若罔闻。
似乎是知晓老叫花子这般反应,笑吟吟,开口说道:“一壶百花酿。”
假睡中的老叫花子突然伸出两根手指,缓缓说道:“两壶。”
苏扈笑着点头,说道:“成交。”
老叫花子终于是抬起头来看了苏扈一眼,蓬头垢面看不清样貌,油腻胡须粘成绺绺,张口间看到两排黄灿灿的牙齿,说道:“吃肉不?”
苏扈有些嘴馋,回道:“最好不过。”
说着,老叫花子很是认真地注视了苏扈一眼,摇头啧啧称奇,说道:“你小子,不一样了。”
苏扈亦是觉得诧异,出声问道:“如何不一样了?”
老叫花子神秘兮兮打量着苏扈,突然出声骂道:“小兔崽子,你没在李江水手底下当差。”
苏扈失笑,回道:“这你如何知道?”
老叫花子倚着后墙,站起身来,傲然说道:“老夫是谁。”
“能是谁。”苏扈似乎与这老叫花子很是熟络,毫不留情打趣道,
“应半仙呗。”
——
自当惠明带着何易进了都府外门,守卫看到惠明很是吃了一惊,却好似已有了准备,行了一礼便要去通知惠政王,遭惠明拦下,便径自入了府中,与何易前往。
步入外院,瞧得眼前偌大正殿,是为惠政王朝堂与满洲文武商议政务所在,止下脚步,正了正衣襟,拍净衣摆少许灰尘,走了过去。
方入正殿中时,便瞅见数列站立身影,皆背对自己面向一人,那人独坐正殿大椅之上。
满洲得见惠政王,却不似传闻中那般神武,须白发苍,正闭着眼睛让身后一个丫鬟揉着脑袋。
紧皱的眉头显示惠政王此时并非是享受神情,而是有些痛苦。
壮年时的惠政王久经沙场,屡屡征战打下这些江山,如今年事已高,早些年留下的暗疾皆是悉数爆发,也幸得惠政王体魄足够,得以硬抗住这些病痛。
殿中安静,惠明步入殿内的声音自然清脆,传进所有人耳中,低头偷偷瞥一眼过去时,皆是不由得身子一抖,露出震惊面容。
惠明受着满朝文武的打量注视,径自走到殿中,看着年衰的惠政王,朗声拜道:“惠明,见过父王。”
闻言,惠政王并不曾睁眼,只淡淡嗯了一句,再无言语。
虽说是商议政务,可这般情形之下,所有人均心知肚明的事,已至暮年的惠政王,早已是时日无多。
见惠政王不应,惠明亦不多言,生怕扰到惠政王歇息,默默退到一旁。
退到一旁众官中时,抬头看去,陡然间自另一侧与自己相对的位置,惠贤正静静站在那里,感受到惠明目光,惠贤亦是回望过去,二人对视,继而一笑。
手足同胞,同至于此。
能够站在这个殿中的人,皆不是傻子,看向惠明惠贤后,脑中已是飞速转动翻涌不止。
惠政王步入腐朽之年,传位之言并未下达,可继承一事,无非落在了成人的惠贤惠明二人身上。
见二人相见后的态势,无形水火,各为锋芒,明面上的交好,无非成了虚伪的造作。
二人之中,必有一人平步直上,也必有一人下落深渊。
追随于谁,这一步迈得自是至关重要,需要细细斟酌马虎不得。
既然惠政王显露颓态,这满朝文武自然早已打听好惠贤与惠明两位王爷的势力,这般比较下来,多是惠贤占得赢面大了些。
可也说不准,毕竟抉择一事尚在惠政王的手上。
但惠政王迟迟不宣,众文武自然不能像惠政王一般等待着,必须先于惠政王之前作下决定,鲁莽示好不妥,可迟疑不决依然会错失良机,弄得草草收场。
有眼尖之人突然认出了惠明身后的何易,镇守峙城的先锋使,威名远扬,自然有人识得样貌。
不免是露出震撼神色,既是有何易跟随,便只说明了一点,何易是为峙城先锋使,其头上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峙城的守将尤文。
自打惠武战死之后,心高气傲的尤文自是不服任何人,孤身携军镇守在边关峙城,抵御外敌,从不听闻这虎痴尤文与谁有所往来,好似偌大满洲中除了惠武,再无一人可以让那虎痴放在眼中。
事实亦是如此,待惠武死后,也确确实实没有一人能够让尤文臣服,也没有人能够做到能够稳压尤文一头。
所谓虎痴,便是满洲里的一头猛虎,痴然忠一主,再不顾其他。
不料这惠明竟是有手段,能够令得满洲三痴的虎痴尤文,投诚于自己。
不可置信之际,貌似惠贤若隐若无的那点优势被何易这人静默地身影给消磨殆尽。
惠贤与惠明无言笑着,其后那满朝文武,打眼望去,竟是额头皆有汗水渗透出来,擦也不敢,只能任其自脸上滚动流下,滴在衣衫,打在鞋面,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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