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儒圣

    
    深夜，青州的南大门灯火通明，隔着一座太横山脉遥遥相望的夸峨关有异动，无数兵马从关口涌出，张九弓站在城头上，怒目看着北方。
    「谁——什么人？」
    张九弓皱眉，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视着整个太横山脉，方才的神秘气息让他有一瞬间的心悸。
    「小子，别看了，我在你身后。」
    一只苍老的手拍着张九弓的背，老者笑眯眯的，眉眼挤成一团，右脸的嘴角抿着。
    张九弓猛地回头，右拳顺势甩出，拳头在离老者眉心一寸时停下。
    他咬着牙也止不住牙关的颤抖，堂堂一个山巅境武夫，竟然两股颤颤难以直立。
    「柳尊元！」
    天下柳姓的魁首当属百年文脉的柳家，柳家是应天书院的大户，家中子弟多数都能在书院读书，而书院的院长便是柳尊元。
    他是五十年往上的闻道境大成，是整个北地读书最厉害、文运最好和文气最多的人，放眼天下，除了京都的那位半品儒圣，便是白鹿书院的李崇丘和嵩阳阳的宋褎耳都不如他。
    柳尊元嘿嘿一笑，大手狠狠地拍在张九弓的肩膀，「既然知道，还不收兵，真想北地和大周血流千里吗？」
    这一下看着轻飘飘的，却让张九弓腿骨断裂，跪倒在地。
    「您要杀我？可曾考虑过京都的半品儒圣？我来这夸峨关做将军是陛下钦点的，您只能杀我一人，大周武将成百上千，您杀得过来吗！」
    张九弓的确不负箭神的盛名，哪怕面对闻道境大成、能位列文庙前十的柳尊元都能硬生生地撑着。
    柳尊元浑然不在意，右脚跨在垛口上，伸头看着下方的千军万马，左手向前伸出，掌心向下对着所有的士卒，「佛说有掌心拂国，道说一花一世界，而我儒家，嘿嘿——」中文網
    「仙术有名——袖里乾坤！」
    忽地一瞬，夸娥关从中间折断，城墙破碎崩裂成数十截，好似有成百上千条地龙在搅动地脉，整个太横山脉断裂开。
    张九弓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吓得一屁股瘫倒在地，颤声道：「这搅动天地大势的能耐，您——您是儒圣？」
    柳尊元淡淡一笑，右手探出，似是要掌握整个地脉，衣袖翻飞有无数浩然正气从他的胸腔冲出。
    「知道为什么要堵住天门吗？」
    「说是门户，不过是天上和人间最大的一个裂口，昔年李纹以自身大道根基填补裂口，这才有了今日的天门。」
    话说至此，柳尊元的目光飘远了，思念那个扬言想嫁给天下最厉害男子的姑娘，却是做到了天下所有男子都没做到的事情。学女娲补天，学大禹治水，她当真是华夏千年来第一人。
    「天人不一定都是恶劣的，但若是过于强大的天人下界，由于人间的规则大道没法束缚他们，而他们自身就拥有强大的规则，就会对人间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更有甚者会剥夺走人间的大道。」
    「所以，天门不得不堵，而北地不能亡，天下能堵住天门的也就只有作为当代守观的陆霜。」
    柳尊元说着，却是偏头看向了东南边的天空，隐约瞧见了云层中的一个人影。
    「说得好，要想人间彻底太平，就必须断了天人下界的念想。」
    云上下来一人，衣着青衫长袍，鬓发斑白，看着已有不惑的年龄。
    柳尊元收回手，双手藏在袖子中，站直身子背着手面朝青衫老者，说道：「杜裕，你为何而来？旁人说你是半品儒圣，我可不怕，若是今天你要阻拦我，那便一战！」
    杜裕抬起右手指着城墙下，两根手指挑拨，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八方地脉重新归位。
    「我大周的士卒可不能被你白白吞下，再说了，这么多条人命，你的道果扛得住吗？」
    他再次弹指挥出一道天地正气，涂抹在所有的裂缝中，快速修复着破裂的地脉，却有一个黑色的缝隙无法修复。
    「咦——你这袖里乾坤竟然有掩盖天机的效果，也不对，便是掩盖了，这些因果若是爆发终究是一个隐患。你这、你这是一方小世界啊！妙哉，妙哉！」
    柳尊元皱起眉头，很是不耐烦地看着眼前夸夸而谈的杜裕，「看破这袖里乾坤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有能耐就同我大战一场，我倒想看看，您这位半品儒圣到底需要耗费大周多少国祚？」
    杜裕听后哈哈大笑，拍了两下左右手的袖子，问道：「尊元，你可知何为半品？」
    「再简单不过，」柳尊元撇嘴，说道：「你将大周国运注入承道之物，让其拥有短时间承载浩然长河的能耐。」
    杜裕摇头，平淡道：「非也，世间万物，唯有气运不会被浩然长河同化。我以大周国运为隔阂，将我的承道基石剥离出来。」
    「将大道基石剥离？那你怎么会有一分儒圣的能耐？你应当跌境才对。」
    杜裕耐心道：「你再想想，你应天书院不是有个叫温谨的弟子？他的道可也独立于浩然长河之外的。」
    柳尊元忽然意识到什么，沉下思考：温小子是因为研读妖文才被浩然长河排斥的，而温小子之所以有现在的实力是因为他的大道窃取了一丝浩然长河的力量。
    不对，天下的三条浩然长河皆不相通，这是他怎么知道的？
    窃取？窃取！
    柳尊元眼中闪过精光，说道：「浩然长河无主，而你的大道是里边最强大的，所以你能撬动浩然长河的力量。」
    「半品儒圣的境界竟然是这样达到的！」柳尊元张目看着杜裕，想从他的反应中找到答案，困惑他十数年的秘密今日有机会解开了。
    杜裕神秘一笑，「对，也不对。但总归你知道了跨入半品儒圣的方法。」
    「王协调兵北上是我那徒弟出的主意，他毕竟是大周的宰相，在其职谋其事。只是我不希望北地毁在我手中，所以我来了。今日是想与你好好谈谈，也想与你同看看陆行。」
    「这个被平一选中的人。」
    草原上，两军相撞，一面是借着万马奔腾夜袭的北地骑兵，一面是战鼓百响慌乱迎敌的蛮人。
    万马奔腾中，雷英一马当先，率领着百余最精锐的重骑冲入敌军大营。见其一枪挑翻拦路的羊角，长枪如龙击飞所有拦路的蛮人，乘此机会，雷英让左右的骑兵四散泼洒火油。
    「该死！」李名看着营中的大火，此刻两兵交锋，一旦大火焚烧整个大营，军心就直接溃散了。
    有十数位蛮族高手联手围杀雷英，却被她屡屡逃脱，脚下黑马犹如蛟龙，在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手中长枪疯狂收割蛮人的生命。
    李名双目圆瞪，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幕，「哪来的悍将？竟然能以六楼武夫的境界在万军中来去自如？天山防线什么时候有了这等人物？」
    时间往后推移，蛮军虽人数众多，但仓促应战难以组织起有效的进攻。还有面临四处营帐的大火，便是有声声战鼓，军心也是十分低迷。
    铁骑将才整理好队形的蛮人冲散，在雷英的冲锋下，两只骑兵一西一东刺穿军营。
    「打不了！撤退、撤退！」
    李名咬着牙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对着身边的传令官说道：「速速吹角，撤军。」
    因为李名布置的军营很宽大，饶是五千骑兵在厮杀一个时辰也只能凿穿前军营，所以李名虽然没有整装再战的机会，但撤退的布置还是在的。
    李名翻身上马，没必要在这里折损过重，反正他此次南下带足了麾下小族的蛮人，只是死伤几万蛮族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真正的战场在横河一带，既然雪津城的援军已经抵达天山，那该有的决战便开始了。
    他定下的围魏救赵，以楚褚为诱饵的计划将开始实施。联合大周朝，他将联合三王九族的兵马南下，趁着武仙不在，率领百万蛮兵破北地。
    忽有一道白芒撕破夜空，剑鸣声响彻战场。
    「李名，休走！」
    战场中有一团紫红火焰冲出，陆行用神火双目感知到了李名的气息，李名是一个修浩然气的蛮人，在一群蛮人中实在是太亮了。
    他本是想到找到此军的帅帐，用突袭帅帐的方法逼迫蛮族高手回防，这样的话蛮族大军就难以形成反抗的力量，一万铁骑足以将军营踏破。
    巧的是李名正在军帐附近，陆行由此诞生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杀了李名！
    李名是大儒境的修士，虽说蛮族没有浩然长河，但他借助部分蛮族的气运，由此开创了属于蛮族的儒道。
    要杀大儒境的修士，陆行只有一个法子，利用业火再度跨入那日在雪津城斩杀欧隆时踏入的双道境，可一但将鸑鷟大道入世，天劫也会卷土重来。
    舍小图大，他是北地的王，便是废了这剑道和鸑鷟大道又如何，大不了专修儒道，有文山多年的蕴养，修儒的天资算是极好的。
    「小古，今日能再见吾道，可欣否？」
    古灵从剑脊中爬出，欣然点头。
    「剑道名——太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