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庭满园

    
    第二天一早，不等沈汐桐去请，江梨落、秦诗雨和欧阳青萝便像约好了一样来找她，四个人围着一桌。
    沈汐桐没有睡好，眼圈有点黑，人看起来有几分消瘦，几个小姐妹看到她这样，纷纷安慰她。
    一阵寂静后，秦诗雨率先开口道，她崇拜林崇一已久，听到这个消息是反应最大的，当即恨不得立马跑到沈府来求证，她问道：“林崇一真的来沈府求亲了？”
    “他是哪里想不开居然会向你求亲”，欧阳青萝补刀道，“不会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看上你们沈家的势力了？”
    “不可能！”
    “不是！”
    两个声音分别从秦诗雨和沈汐桐的嘴巴里传出，江梨落看到沈汐桐虽然憔悴，但神情不似前两日那般唉声叹气，目无光彩，随即猜出点什么。
    秦诗雨立马拍桌站了起来：“林崇一乃当朝大才子，饱读诗书，是行为高雅的君子，怎么会是那种肤浅之人，攀炎附势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大家都有点被秦诗雨的阵势吓到，欧阳青萝更是把嘴巴里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见沈汐桐的反应，江梨落更是确认自己心中猜测，她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的确不是，在知道林崇一上门求亲后，我便暗地里打听了一下他的家世。”
    三个姑娘一听这个话，立马认真地把眼神瞥向江梨落，好奇之火熊熊燃烧。
    江梨落也没有卖关子，她抿了口茶说道：“林崇一他们家是江苏淮安大族，是地方上有名的乡绅，不要看他平日里穿着朴素，其实他们家家底颇丰，与官府关系极好，不仅经营房产、地产、田产，还有官府特发的贩卖私盐权，家族里的叔父是在杭州当巡抚，官居三品大员。”
    见几个姑娘听得极为认真，梨落又继续说道：“听说林家家里人口极为简单，有弟兄二人，兄长继承家业，在地方上经营，还开了学堂，他们家也没有指望林崇一能当上大官，只觉得能有个一官半职，帮忙照看一下家里就可以了。”
    “难怪。”几人听了后相互点点头，只有秦诗雨叹到，“难怪平日里看着林崇一虽然穿着朴素，但是细节却极为讲究，看似视钱财如粪土，其实是根本就不缺银钱。”
    沈汐桐依旧发呆，这样子她也更加困惑了，他昨日说并不想用婚姻大事来换前程，看来是的确有底气。
    “那他究竟为何来沈府求亲？”欧阳青萝更为想不通了。
    “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沈汐桐突然接话道。
    “是什么？”秦诗雨和欧阳青萝突然起身凑近了问道，眼睛里充满了期许，“那就是，”沈汐桐故意停顿了一下，“他看上本姑娘我了！”
    空气里骤然安静，秦诗雨和欧阳青萝回到自己位子上，悻悻然吃东西，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
    江梨落看到她们俩儿的表情更是忍俊不禁，慢悠悠说道：“事情有可能确实如此，林崇一真的看上汐桐了，你们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三人逛灯会，汐桐特别想要的那个锦鲤花灯，但是必须作出诗句下文，我们几个文采不精，都没有作出来。”
    秦诗雨向来反应比较快，“你说那个让小童送来花灯的人是林崇一？”秦诗雨自负才学，那句诗文极难，她苦思冥想也没有对出来，后来还派人打听了一下对出来的诗句，诗文工整不说，还极大气，特别是那句“正怜火树千春妍，忽见清辉映月阑”，她私底下揣摩很久，这样一想确实有几分林崇一的风格。
    “这下子我是真的相信林崇一是一个肤浅的人了。”秦诗雨摇摇头叹道。
    “你一个定了亲的人怎么整天研究林崇一。”欧阳青萝吃着糯米糕，在一旁说道。
    “定了亲就不能研究才子了，想我秦诗雨瞻仰林大才子那么久，想他长相俊秀，才高八斗，仪表堂堂，没想到居然是个眼花的。”说完狠狠地咬了糯米糕一口。
    “汐桐长相明媚，心思单纯，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其他贵门眼里的阶层观念，捧高踩低，向来都是仗义直言，林崇一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自诩清高，想来喜欢的也是她这一点。”梨落替汐桐辩解道。
    “正是因为这一点，被胡斐骗了。”秦诗雨恶狠狠地说，梨落本担心提到这个名字汐桐会难过。
    没想到沈汐桐突然站起来，猛拍桌子道，“胡斐戏耍了本姑娘，我见一次骂一次！”梨落和诗雨正被这股杀气给呆住。
    欧阳青萝刚看着这股子气势，吃掉一个杨梅。
    “不提他了，梨落，我们的婚姻大事都有着落了，你的呢？你可是我们当中最漂亮最有学识的，林崇一喜欢应该喜欢你这种才对。”秦诗雨问道。
    “呐，不是还有她么？”梨落吃着杨梅，不置可否，对着欧阳青萝撇撇嘴。
    “她不算，她这个人见一个爱一个，喜欢的人都换了好几个了，真不知道你们欧阳家的人为什么都如此多情。”秦诗雨见四下无人，对着她们说道，还顺便暗指了欧阳木槿。
    “谁说的，”欧阳青萝自己没开口，沈汐桐突然加入进来，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突然神神秘秘地笑了：“上次我跟祖母进山礼佛的时候，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秦诗雨迫不及待地等着；“看到什么了？”“欧阳青萝在神神叨叨地在佛祖面前求姻缘”
    “哈哈哈哈哈”，这下子三个姑娘都笑了。
    “我就不能求嫁个好人啦？”欧阳青萝翻了翻白眼，反唇相讥到。
    “好人是哪个？”秦诗雨笑道，“你一会儿喜欢沈睦州，一会儿喜欢晋王景予，一会儿又爱慕上了宁翊，甚至还遐想过我哥哥秦也，我看啊，你才是多情。”
    听到宁翊的名字，梨落的心里漏拍了几下，这段时间忙于沈汐桐之事，都没有他的消息，听宁语说他最近出了京师，梨落心底更是酸得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想起了那句诗句，“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
    沈府的一天，伴随着少女的叽叽喳喳地过了。
    梨落回江府后，玉竹有些神秘地把她带入江府后院的柴房。
    玉竹和小豆子打开柴房后，梨落见柴房里一个简陋的桌子旁，站着一名穿着布衣的少女。
    那少女虽身穿布衣，但看着面容清秀，眼睛明亮，见梨落进来之后，她立马双膝跪倒在地，一脸恳切地说道：“求姑娘救小女一命。”
    梨落一脸疑惑地看着小豆子和玉竹。
    小豆子见梨落的眼神后，表情有些扭捏，两手手指搅在一起，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玉竹轻轻地把柴门关上，对梨落轻声说道：“小姐，你不要怪小豆子，他昨日赶马车回江府的路上，救了一名女子。”
    梨落听到后，点点头，看了看这女子，问道：“为何喊我救命，你把你遇到的事情，如实地细细说来，若有一句不属实，我立马将你逐出江府。”
    那女子急忙点点头，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自己的经历。
    她叫王小月，长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里，大约是一个月前，她突然收到了村子里另外一名姑娘从京师来的信，写信的这位姑娘叫林娥，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自己家姑姑去了京师，她在信中告诉自己，在京师大人府里做丫鬟，每个月发月钱不说，还吃的饱，穿的暖，到了年纪，还可以找一个好人嫁了，让她跟着一起来，不用再待在海边受苦。
    那姑娘信里还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到京师后道这个地址来找她。
    梨落听她这么一说后，立马敏锐地觉察到，这件事情可能与最近京师少女失踪一案有关，她急忙问道：“信件在哪？”
    姑娘拿出手中的信件，递给了梨落，她说道：“我是不识字的，这个是我去县里找了会识字的先生，让他念与我听的。”
    本来王小月心里是不在意的，但是这几年海边的收成越来越少，后娘便借机打算把她许配点当地的一个地主人家当小妾。
    她握着拳头说道：“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给别人做小妾，我后娘逼我逼得紧，我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想来京师闯一闯。”
    梨落看完信后问道：“邀你来的姑娘姓甚名谁，住京师何地？”
    王小月回道：“她叫林娥，大我几岁，听说是在京师长孙府家，可我去打听，长孙府里说没这个人。”
    长孙府？梨落点点头，想起上次中秋吃螃蟹的时候的那家店，倒是可以去打听一下，梨落问道：“这么远的地方，你是怎么来的？”
    王小月回说：“来的路上我比较走运，碰到了一个商队给京师送物资，我给了他们一些路费，便跟着一起来了，那些路费是我娘留给我的首饰，我出发前，拿去典当了。”说到这里，那姑娘低下头，心底十分愧疚，想着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是留给她做嫁妆用的。
    “那后来呢，你找到那个姑娘没有？”小豆子在一旁急着问道，玉竹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讲话。
    那姑娘摇摇头，继续说道：“到了京师后，我四处找人打听，所有人都说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梨落仔细看了看信中写的地址——五府花园，这个位置她也没有听说过，看来明天她得让人去打听试一下。
    “没有办法，”那姑娘继续说道，“我边做一些洗碗缝补类的零工，边住在一个叫居来客栈的地方。”
    “居来客栈？”梨落问道，这个客栈她也从未曾听过。
    那女子点点头说：“我刚来京师的时候，一个人也不认识，身上也没有银钱，在大街上游来游去，问别人这个五府花园在哪里，别人也说不知道，我也一度在想，自己是不是受骗了。”
    她接着说道，“后来，我遇到了一位姓古的大娘，她跟我说去居来客栈找个床位，白天做一些零工赚点银钱，晚上可以睡到那里，让我先待在那里，可以慢慢找自己亲戚，可当我住了几天之后，愈发发现这个居来客栈非常古怪，这便想办法逃了出来。”
    从头到尾，这位姑娘的逻辑都很清晰。
    梨落心头凝思了一会儿，说道：“你把你在居来客栈里面碰到的事情，完整地跟我讲一遍。”
    那姑娘点点头，说道：“我一去那间客栈，就发现有好些个跟我一样的从外地来的姑娘，她们年龄跟我差不多，都不识字，很多人也听不懂京师这边的方言，我悄悄去打听了一下，他们几乎都是跟我收到一样的信，才来的京师。”
    梨落立马想到了一个推测，有人在利用京师的信件的信息，拐骗各地的少女来到京师。
    “这些少女跟我一样，白天做零工，晚上睡在居来客栈里，因为都不识字，又没有什么可作为营生的东西，都不敢在京师里乱跑，只好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王小月说道。
    见梨落依旧看着她，王小月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在那里住了几天后，我发现客栈里几乎没什么生意，来的都是一些从外地来的少女，一些是新来的，一些住了几天后就不见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找到投奔的亲戚了，只是有一次我不太小心去了客栈最上面一层，发现有一些陌生男子在对这些女子灌一些汤药，她们喝完汤药后就立马意识全无，任由摆布，我当时吓得六神无主，想着这些人肯定在背后有一些阴谋，便趁着我做零工的时候逃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会来江府？”梨落问道。
    “在我做零工的时候，我就曾听说，新来的大理寺少卿刚刚破了京师奇案，我想，这位江大人，或许可以解开居来客栈的问题。”王小月双目充满希冀的说道，果然，她运气很好，在江府旁守着，撞见了江府大小姐的马车夫，要不然，她很可能被那群人抓回去。
    “你先住在这里，这件事情，我们从长计议。”梨落平静地说道。
    那女子听到后，立马跪倒在地上行礼道谢。
    梨落出去后，低声对着玉竹说道：“想办法去查一下，那姑娘到京师的那几日，有没有商队带着姑娘来京师的。”
    玉竹听到此，轻声问道：“小姐，你怀疑？”
    梨落摇摇头，只说道：“无论是谁说出的话，看似可信，但都不要全信，要多做求证。”
    玉竹听到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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