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赛事方宣布晋级决赛的选手时,老秦慌了。他一面听到自己的名字,一面还听到了童宇——这个半道而出的黑马,让他感受到梦想的威胁。以往的经历一针见血,让他对还未开始的比赛流失了能够取胜的信念。他躁狂不安,一夜无法合上双眼,找朋友陪练一会儿,全程却心不在焉,仿佛突然之间记不清所有的对线细节,连躲避普通技能的反应也难以操作。
老秦翻身辗转,望见熟睡的童宇,像有一种望见死神般的窒息。老秦起床,哀颓地走出宿舍,在月光下,他看见了修建中巍峨挺直的电竞大楼,已高出多半其他楼宇,位居于林木之间,成了这片寂静之地的新宠。他当即想到电竞的美好前景,既已决定了在这条道路上倾注一生的心血,怎么能在第一步就窝囊地被人截断手脚,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决赛最后一场Solo是第三天入夜举行,场馆开放,还有荧幕投屏观战,吸引不少场外观众。尽管台下没有摆布太多椅子,但群众用站姿将活动场地满满当当地围挤,像是一群青年人向着同一个爱好举办的盛会。
比赛前的中午时分,放在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童宇醒来,直直身子,接起电话,很意外地收到老秦的约饭邀请,地点还在那家和馨饭店。
童宇匆忙洗漱,看见周伯通空荡的床铺,想着可能已经先去,但等到达时,发现老秦仅是单独找他。桌面上早已上好菜,杯中也是倒满的白酒,坐在桌边的老秦神情严肃,也很焦急,不时看着手机,又望望店外。童宇忆起上次吃饭老秦误以为他要求助的笑话,毫不自夸而言,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只是未经社会的室友,何故制造饭局,真有了困难,也是当讲则讲,直言无妨。
两人喝完了杯中的二三两酒,在微醺中老秦打开了话匣,说:“为什么所有事,你总要走在我前面,我们一起参加赛事,可所有的成绩都是我屈居于你。这些过去的,我也认了,就当你童宇是我的‘天外天,人外人’,以前你强于我,我服输。但今晚的比赛,我不能再输了。”
童宇朦胧中听出老秦的意思,对此前的“童宇”也增进了理解,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令人欣羡的人物,不禁自问自己能够延承好这个身份吗?小混混又能扮好出众的人才吗?除了游戏,他似乎一无长处。
“童宇,你跟我不一样,你不知道没钱的生活能把人逼到什么程度。我们一样大的年龄,为什么你们能够有闲暇遨游天南地北,我却要每天通宵熬夜接单,一天只睡两个小时,结果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还要被别人勒索。”老秦又说,并捋起上衣,露出肚子上的青紫淤痕,接着讲道:“这是反抗的后果。今晚的这场比赛,是我唯一脱离现在困境的法子,你能理解今晚的输,会让我蒙受多大损失吗?”
“是要我打假赛输给你?”童宇说:“我能体会贫穷的困苦,也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今晚我也不能输,你的目的不足以成为你干涉他人选择的原因。”
“你有好的家境,好的天赋,你以后大富大贵的法子有很多,而我仅有这唯一的一条路,可你还要来挤占,这样绝情么?”老秦怒道,语气中又包含着委屈和乞求。
童宇想即刻离开,有些事情无法坦言解释,说是为了二十年的报复么?任谁听了也只会是天方夜谭,不过是拒绝帮助的敷衍借口。他想逃避不能施予老秦援手的窘境,对苦衷的含义有了深刻地体味,心道:“当初“童宇”的不借钱也可能是有苦衷在作祟的吧。”
“不帮助便是绝情么?帮助一定要是不遗余力,一定要建立在自己的损失之上么?你这是道德绑架,我没有义务也不会帮你打今晚的假赛。”童宇很激愤,要起身往柜台走去,说:“谢谢你的慷慨,我想这顿饭还是由我来付吧。”
站起身子的童宇很快又瘫软回椅子上,他感慨是现世的酒量太差了么。每多过一秒,他越发觉得昏昏沉沉,眼睛渐渐眯上,这感觉让他想起了前世最后一晚在车上被毒害的恐惧,他又很想扶着桌沿起来,但偏是腰板上使不出劲力,最后干脆地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
迷糊中童宇感知到被一个人架着上了楼梯,意图仰视分清是谁的面孔,但脖子仿佛被石膏定住,转动不了任何方向。在一步一步踏着楼梯的颠簸中,他不知被晃醒几次,但也只能凭着余光中扫过的窗外风景,估摸着楼层越来越高,其他什么也不能做。
童宇被重重地摔倒了地上,这是他最后一次微眯着睁开双眼,他看见老秦的背影,模糊的意识给他身体发出挣扎的指令,然而什么也没用,仅是在无限恐慌中死死昏睡过去,依稀听着老秦的话语:“你在这睡一回吧,等比赛过了,你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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