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了。
宋横波听着外面婆子的声音,笑着转身,纤细的指尖垂下一抹红。
男子笑着从角落走了出来,将她手中的喜帕给接了过去,俊秀的眉眼带笑:“来,这个喜帕呀,我替你盖。”
宋横波乖巧的坐在那,眉眼盈盈的瞧她。
喜帕落,也将她所熟悉的一切景物全都遮住。
她推门而出。
成婚的礼节十分繁琐。
折腾下来,宋横波觉得自个的腰都快要散架了,好不容易入了新房,耳边还一直围着叽叽喳喳的笑声,更是让她心烦不已。
她的手掩在婚服之下,她烦躁的拧着眉,手指不断地摩挲着婚服,似要将它们大力的绞断。
就在她的耐心快要消失殆尽的时候,屋内的人这才终于走完,就连丫鬟都退到了外间候着。
听着房门被掩上后,宋横波这才算松了口气,她将手从袖子中伸出来,绕到后面去扶住了自己酸痛的腰,揉了一会儿之后,便抬手直接将喜帕扯下,露出那一张活色生香的脸。
她是生得真的好,眉眼绝艳生姿,笑时犹如妖精一般,有种勾魂摄魄的妖冶。
更遑论她今儿还画着精心的妆容,那艳色便更上一层。
她毫不在意的将喜帕随手扔到了一旁,便围着屋内转了一圈,发现这处的确没什么人之后,便提着裙摆,小跑到了一处窗口,将窗扇从里面推开。
不多时,就瞧着一个清隽的男子抱着一个与她身着一样婚服的姑娘走了过来。
“快进来。”宋横波虽是不认识这个男子是谁,可却认得他怀中的姑娘,她兴奋的招招手,示意男子赶快将人给抱进来。
男子神色复杂的瞧了她一眼之后,也当真是抱着宋以歌从那窗扇中钻了进来。
宋横波如今正开心着,哪里能注意到男子的神色如何,她脚步轻快地直接就带着两人入了内室,她兴奋地指了指那张红艳艳的婚床:“喏,将她放在那。”
“记得再将喜帕给她蒙上。”宋横波站在一旁指挥着,笑得眉眼弯弯的,似乎对于这样的事,很是喜闻乐道。
男子依言小心翼翼的将她放过去后,才背对着宋横波问道:“既然你不愿嫁,那为什么要答应这门婚事?”
“我为什么不答应?”宋横波闻言,一下子就挑眉反问道,“我若是没答应,你觉得我能将宋以歌从府中给弄出来吗?”
“她是你七妹,你为何要将她从府中给弄出来?”男子又问。
宋横波不悦地眯了眯眼:“许公子是从哪里将你找来的?多嘴多舌,我的事与你何关?”
男子也没住嘴,只是低着头,慢吞吞的将喜帕捡了起来,又道:“你的婚事几乎都是你七妹一人操办,为你跑进跑外的,什么都替你打点好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体谅她的这一片良苦用心了?”
“你懂什么?”宋横波不悦地将头上的头饰全都拆掉,堆在了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上,“我与她同是姐妹,凭什么她就能和自己心上人成亲,而我就得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而且听说还是个没出息。”宋横波冷笑,“就凭我是庶女吗?”
“她能拥有这般好的婚事,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凭什么父亲偏袒她,兄长也偏袒她,将所有好的东西,都捧至她的跟前?而我就只能嫁到这么一个地儿来?”宋横波眼中蕴含了一团火,那火气是越烧越旺,几乎要将她的人性吞噬。
这是嫉妒与贪婪的火苗。
男子垂了头:“你可曾了解过,你未来的夫君到底是谁?”
“她给我找的,能是什么好货色。”宋横波居高临下的勾着宋以歌的下颌,“想来定是那什么破落户家的庶子罢了。”
“她要叫我认命,可我偏偏不认。”
“你瞧——”她笑吟吟地转身,仰面瞧着男子清隽如水的容颜,“这不就是我赢了吗?”
男子瞧着她,原先的难堪,惋惜,难过,失落,在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宋横波不悦地蹙眉,命令道:“她既然已经带到,那你可以带我离开这儿了吧?”
“你要去哪?”男子虽已经面无表情,可声音却是出奇的温和。
宋横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好气道:“自然是回去了,要不然我还留在这儿当笑话吗?”
“你回去?”男子摇摇头,“你是想贼喊捉贼吗?”
宋横波挑眉笑:“公子,你这话就不对,明明我七妹装昏,鸠占鹊巢,怎么就变成了我贼喊捉贼了?”
“公子,你还是注意些吧,免得祸从口出。”
男子垂眸:“我很好奇,这世间怎么会有像你这般心肠歹毒的女子?你若不愿嫁,那便不嫁,何若拖其他人下水?”
“你懂什么!”宋横波不耐的瞧着他,“你到底带不带我走的?”
“不带。”男子说得也是干脆利落。
“你既然不带,那和我在这儿废什么话!”宋横波气道,她皱着眉一甩袖,便想着自个从窗扇爬出去的时候,男子却几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宋横波回身:“你又有何事?”
男子没说话,只沉默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函来,然后动作轻缓的塞到了她的手中。
宋横波嫌恶的将那封信一甩,傲气的扬着下颌:“我告诉你,你虽是模样好了些,可想求娶我,你还没这个资格,滚。”
言罢,她的手已经将窗扇支开,动作麻利的踩上了凳子,准备翻出去时,男子又一次锲而不舍的拉住了她的手腕。
宋横波没好气的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这是给你的。”男子认真的说着,又一次将书信塞到了她的手中。
“我都说了我不要!”宋横波吼道,瞧着他的目光,活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人厌烦的存在,可在这儿厌烦后,却又有几分得意。
“你要的。”男子动作十分坚定,在宋横波还未变脸时,他又再次补充道,“这是我给你的休书。”
“你既然不愿嫁我,那便领着休书回去吧,省得日后你我在纠缠不清。”
宋横波笑容在瞬间凝固,她动作僵硬的低头看去,在信封前,果然端端正正的写着两个大字——休书。
不是假的。
“你……”宋横波诧异的看着他,可还不过片刻,就见之前装死的人,正慢悠悠的倚在那喝着茶。
那闲适惬意的模样,活像是在自个的地盘一般。
“你们……”宋横波脸色倏然苍白,目光不可置信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男子不愿解释,倒是宋以歌吃了口茶,润润嗓子后,同宋横波解释道——
“扛我来的那人,许是新手,没什么经验,在人家府门前鬼鬼祟祟的,就被程公子他们瞧见了,尔后便将我救下。”
“那人了,是个经不住问话的,他们随随便便吓唬两句,他便什么都交代了,于是他们一合计,说是要将计就计,我也挺好奇四姐平日是怎么瞧我的,便允了他们。”
“说来这次,我倒是要多谢程公子他们了,要不然恐怕我今儿还真的背上一个鸠占鹊巢之罪了。”
男子没说话,只是漠然的站在一旁,瞧着她们两姐妹对峙,末了瞧着宋以歌眼眶有些红,这才干巴巴的安慰了句:“别难受,不值得。”
“是呀,不值得。”宋以歌用手背拭了拭眼角,“你瞧,这一个连外人都明白的道理,我怎么就是老是学不乖了?”
“今儿闹剧也结束了,便到此为止了。”宋以歌撑着桌面,从容起身,“四姐就不必爬窗户出去了,随我一同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吧。”
“反正如今,你有休书在手,谁都不敢拦你的。”
“不行!”宋横波一听,立马尖声叫道,“不可以!”
“为何不可以?这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事吗?”宋以歌眉眼已经冷了下来,哪还有先前半分温和,“四姐,你别临门一脚又告诉我,你改主意了,你又想嫁了?”
“你当这是什么地儿?由得你这般儿戏?”
“说嫁便嫁,说走便走。”
“不是的,不是的!”宋横波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把就拉住了宋以歌的手,着急道,“我今儿若是休书走出去,那我的名声就毁了!如果我的名声毁了,你觉得表哥还会要我吗?”
宋以歌将她的手挥开:“四姐,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惦念着别人的夫君了?”
“自幼与表哥有婚约的便是我,不是你宋横波,什么时候你见了一面,喜欢上了,表哥便该是你的夫君,四姐你告诉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宋横波不管不顾的继续抓着她的手,喊道:“先前他不是还说,你对我很好吗?愿意为了跑出跑进打理一切吗?如今在你帮帮我,又怎么了?”
“难道你想瞧着我名誉扫地吗?”
“难道你想看着我被他们一家欺辱,在大婚当日,便被他们扔了一纸休书吗?宋以歌,你的心怎么可以这般狠?”
宋以歌笑道:“四姐许是忘了一件事,想要毁约的人,想要令人颜面扫地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与程家,而是你自己。”
“四姐,你既然能做出这般的事来,就该自个承担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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