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公主提防着清容,并没有带她去齐王的大营,那马车不知在哪儿转了大半天,到了入夜,才有人驾着马车带清容回去。
行宫的皇帝和太子已十分焦虑,一见清容独自回来,立时问起齐王处如何。
“贵妃娘娘中了一箭,很不好。齐王的营地在哪我也不知道,我们大约走了半日的功夫才到的。公主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让人都跟着去。留了一队人在外面。公主说,齐王让我做说客,请皇上杀了太子,重立储君。”
清容没有完全按照永平公主教给她的话说,一是永平公主说的出逃说辞,稍微有点儿夸张,二是,清容已经表明,齐王让她做说客那是永平公主说的。反正她所得到的信息,都是从永平公主哪儿来的。
太子一听这话,脸色大变,愤然道:“齐王,齐王当真这样说?”
清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颤抖着摇头。
太子道:“父皇,我这就领兵去平乱!请父皇给我兵权!救出母妃和永平。”
清容尽管心里着急,可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知道这行宫里谁是永平公主的人,她很怕这行宫已经被永平公主的人给包围起来,但凡皇上和太子有什么不对劲儿,她的人就能把她们给一锅端了。
这时有将士进门,道:“报。”
皇帝立刻唤了人进来,道:“探子来报,四面已经被重重包围,消息根本送不出去。”
皇帝面无血色,又是气,又是惧怕,道:“送不出去,难道豫州的大军全都来了?”
门外又有将士高声喊“报”。
皇帝已经陷入了焦虑,大喝着命人进门。
进门的将士道:“合围的大军在高声大喊,废太子,清君侧。”
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听到这话,越发坐不住,道:“父皇,就让我带兵闯出去,只要我能创出一道口子,就可以去大哥、二哥处调兵。”
皇帝身边一直沉默的内侍,忍不住轻声道:“太子殿下若是带兵走了,陛下又要如何呢?齐王如今已经杀红了眼,连自己的亲娘都敢弑杀!”
得,想都不用想,这内侍是永平公主的人。
清容这刻算是明白永平公主到底怎么以少胜多了,她压根儿不打算耗费一兵一卒。她打算让太子和齐王鹬蚌相争,她坐收渔利。
她告诉齐王,太子犯上作乱挟持了皇帝,齐王领兵救驾,但皇上却是不知道的,他看到的便是齐王造反。而齐王听到的是太子挟持了皇帝,有皇上作为人质,他根本不敢贸然发兵。
无论是真造反还是假造反,谁都不敢不把皇上的性命当回事儿。一旦表现的太急迫,两个人都会变得动机不纯,谁造成皇上最终的死亡,谁就是真的造反,是师出无名,是不名正言顺的。
所以,只要永平公主能成功造成这样的误会,那么两边无论传出什么样的消息,都变成了齐王和太子的互相栽赃。
齐王不会相信从行宫处传来的任何消息,相对的,皇上也不会相信齐王处传来的任何消息。
但是永平公主用弱者的形象,同时博得了两边的信任,无论是齐王还是皇帝,都会相信永平公主说的话。
至于永平公主是如何巧妙的造成两方的误会,清容暂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清容猜测,恐怕回来之后,永平公主就已经有所觉悟了。孩子被李贵妃毒死之后,她大约就已经着手准备了。
永平公主这样的打算,元珩知道吗?
清容下意识觉着,元珩必定是知道的,因为他留在了京中,没有出京。而且清容记得很清楚,元珩是自请留在京城的。
何况永平公主控制的那些人,清容觉得,金吾卫内部必然也被控制了。
太子道:“不然如何呢,难道坐以待毙吗?”
“齐王想要的只有太子,皇上若要保住自身,还是很容易的。”清容忽然冷静的开口。
她想的很清楚了,乱吧,乱吧,越乱越好。守着这多疑心理不健全的狠心皇帝,大梁也好不到哪去。
倒不如搅乱这天地,到时候辽王才有机会,宋昭才有机会。她才能真真正正的挺直腰杆,不必在京城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想到这,清容继续道:“太子想要撕开一个口子,却能撕开吗?豫州近十万大军,太子如何以卵击石?太子把将士都带走,那么皇上的安危又要如何呢?太子当真能顺利的请来援兵吗?若是皇上在这儿出了什么不测,太子回了京城,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称帝了。”
太子听见清容这话,脸色立时大变,怒斥道:“大胆!你别在这里妖言惑众,血口喷人!”
清容幽幽道:“我只是说出了可能发生的实际情况,太子请别太心虚着急,稍安勿躁。”
太子厉声喊道:“没有,孤从没有这个想法!”他说着,跪地膝行向皇上,道:“父皇,儿臣对您的忠心可鉴日月。”
清容道:“齐王要废太子、清君侧。只要皇上废了太子,齐王就没有旁的说辞了。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皇上再派人去和谈,答应册立齐王为太子,把皇位禅让给齐王,也能自保。”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好法子,清容这样说也不过是想要挑拨皇帝和太子之间的信任。
太子脸色变了又变,立时道:“父皇,您别听沈清容胡说。齐王若要造反,未必……”
“未必会轻易放了皇上,未免皇上事后追究。可皇上保着太子只能一起死,放弃太子,还有活的机会。”清容直接打断了太子的话,看向太子,十分尖锐的问他道:“太子是觉着太子位更重要,还是皇上的安危更重要呢?”
皇上一言不发,眼中的狐疑越陷越深。确实如清容所说,太子想要身先士卒的跑出去,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真的是为了亲自去请援兵吗?还是说从这里逃出去,等回了京城,太子完全可以说齐王犯上作乱,杀了皇帝。
他作为储君,继承皇位简直不能更名正言顺了。
所以此时此刻,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势必最先要考虑自己的安危。
太子此时此刻只要说出要离开的话,那就是动机不纯。可在清容反复的强调下,太子又真的害怕皇上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他给扔出去。毕竟皇上没必要为了守住他的太子位,死撑到底。
皇上与太子此时,陷入了微妙的僵持中,互相猜忌,谁都不肯妥协。
过了半晌,皇上才面色幽沉的同太子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朕静一静。”
太子还想说什么,可思来想去又怕说多错多,只得勉强起身去了。
清容也重新回了自己的屋子。
自清容同永平公主去了,梅蕊便一直是心神不宁的,如今瞧见清容回来,这才终于放了心,叹了句阿弥陀佛。
清容默默的进了屋,关上门,却也不敢同梅蕊说什么。只等着梅蕊服侍着她收拾停当,熄了灯,她才悄悄拉了梅蕊,语不传六耳的小声道:“你且记住,这两日一旦乱起来,你就找机会去同华堂郡主安插进来的人说,想办法去辽州送信,京城乱了,永平公主反了。”
梅蕊听得表情大震,也不敢大声说话,讷讷回不过神来一样,道:“反,反了?”
清容生怕隔墙有耳,没再多说什么。
此刻,行宫内外的人几乎都是辗转难眠,全部都在盯着行宫内的动静。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清容实在挨不住困意,闭眼睡了过去。谁知还没睡踏实,忽然听见外面吵杂的脚步声。
清容立时翻身坐起来,问梅蕊道:“什么声音,难不成齐王的人闯进来了?”可清容又觉着不应该啊,依照永平公主眼下的形式,不会这么快让两兵相交的。
这时有人在外面叩门道:“沈姑娘,皇上请您过去。”
清容晓得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不敢耽搁,只胡乱擦了一把脸就去皇帝处。
来请的内侍同清容是贯熟的,一路便同清容小声道:“太子殿下今早黎明乔装带着人出去,被人拦下了。”
清容有些吃惊,她不认为太子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他怎么会如此轻举妄动,何况还有太子妃和东宫的谋士在侧。
清容心里猜测,这多半又是永平公主的手段。
进了皇帝的寝宫,太子正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皇帝怒不可遏的看着太子,鲜见已经发了一通火。
太子一副萎靡颓丧的样子,跪坐在地,已然是无话可说了。
皇帝一看见清容进门,便道:“你既见过齐王,如今便还是你去告诉齐王。朕答应废太子,册立他为太子,让他快快放了贵妃和永平。”
太子闻言,兀自不甘的大叫道:“父皇,您请三思啊。齐王犯上作乱,一旦阴谋得逞,又怎么会放过您呢!我不是想扔下父皇您逃跑,儿臣,儿臣只是……”
皇帝的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冷漠的看着太子,道:“你再说一句,朕立时杀了你,让清容带着你的头颅去齐王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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