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清容和永平公主,奏章“啪”的一声,落在清容的脚边。清容屈膝下去,捡起那奏章,翻开。
但见上面的人选,确都是基金会担任要职的女官,而她们有一些的职位,又是惨死的夫婿对应的职位。
清容看着这奏章,莫名的一阵啼笑皆非,却根本不提半句的犹疑,只反问永平公主道:“长公主一夕间任命了这么多女子当官,若其它官员反对,您打算如何做呢?”
永平公主连眼皮也不抬,垂头握着朱笔,在奏折上写着什么,道:“朝中要员已死了大半,留下的多数都是我李家的人。谁会反对,若有人反对,我自由我的雷霆手段。”
清容上前两步,将那奏折放回到桌案上,垂睫淡然道:“只要长公主您心里有数,我自没有什么异议。这些女官多是基金会的人,担基金会的差事,也做的很好。至于朝中那些官员们当差做的事儿,她们能不能胜任,我也没法下断论。”
永平公主没再说什么,清容便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这些日子,她已经十分习惯这种有事回话,无事放空的状态。
她在一边站着,看永平公主煞有介事的批折子,心里总是很好奇,她看得懂吗?没经过相关的上岗培训,她真的能搞的定?
“沈清容。”永平公主仍旧看着折子,头也不抬的曼声唤道。
清容应了一声。
“沈清容你是真心实意想要辅佐我的吗?”
永平公主突然这样问,倒是让清容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清容微微蹙眉,没有正面回答表忠心,只是含混的问永平公主道:“长公主有何吩咐。”
永平公主抬头,微微眯目看着清容,“自打泰山行宫回来后,你做什么,都让我觉着是在敷衍。”
清容低垂着头,神情和样子都格外的谦卑,道:“那样大的惊吓,我一时还缓不过来。请长公主体谅我。”
“你怨怪我?”
清容不做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情绪。许多个夜里,她都被梦里血流成河,断臂残肢的景象吓醒。她说不出是可怜那些死在泰山的人,还是后怕自己逃过这场屠杀。
“沈清容,你应当明白。古往今来,一切改朝换代,都有流血和死亡。凡是利益的争夺,势必有舍有得。你想不费一兵一卒就颠覆天地,”永平公主凉凉一笑,“这怎么可能!”
清容下意识道:“可颠覆天地的人,没有弑父杀母的。”
永平公主目光一点一点的冷下去,清容心里也有点后悔。
“沈清容,别让我后悔留你一条命。”永平公主话罢,不快道:“出去,去殿外站着去。”
这意思便是让清容去殿外,去阳光下面站着去。
清容一言不发的出了正殿,大殿前的台阶上,阳光正足。清容就站在阳光下面,片刻的功夫,便被晒得满头大汗。
“你怎么在这站着。”元珩穿着一身月白纱衣,被太阳照的金光夺目。还没走过来,便瞧见了清容。
清容淡淡道:“公主让我出来站着的。”
元珩脸色发沉,道:“回去茶水房吧,她若是找,我让人去茶水间叫你。这大热天的站在太阳下,恐怕没一会儿就要染上暑气了。”
清容知道元珩如今掌握着兵部与京畿全部军权,听见元珩肯这样体谅她,她便忍不住询问元珩道:“辽王出兵了吗?”
元珩摇了摇头,道:“辽州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你……”元珩说着,又小心的凑近清容,问她道:“你要不要给奉国夫人和华堂郡主送信出去。”
清容有些惊讶,这些日子里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永平公主。就算夜里,她也是半禁足的状态。她身边的人换了又换,从前先皇身边能说上话的人,全都人间蒸发。别说送信儿出去了,便是打听点宫里的状况也难。
如今元珩主动来问,她很是迟疑,摇了摇头。
元珩道:“你若想送信,就把紫砂、白玉和青花的茶杯放在窗边,我自会想办法见你的。”
清容自元珩这样的话里得到了一个讯息,他在永平公主,或者说他在这太极殿里安插了自己的人。
这样,是不是也能说明元珩对永平公主是有二心的呢?
可她到底也不敢通过元珩穿什么话出去。
很快,永平公主提拔女官的手谕发了下去,朝中近一半重臣要员都被从前官员的夫人们填满。
永平公主特别交代了六尚的女官,为新任的女官员们制作新的官服。
领旨的女官们把永平公主的旨意当做了笑话,除了沈泠容、沈沛容几个上朝之外,其它女官几乎没有上朝的。
叶钦一见沈泠容穿着女官的官服,还没进宫门就呵斥沈泠容回去伯府。
沈泠容昂着头,轻蔑的看着叶钦,道:“我如今任的是户部员外郎,镇国长公主亲封的,圣旨印章官服全在,凭什么不能上朝。”
叶钦道:“什么镇国长公主,她不过是授命辅国罢了。当家作主的,还是皇上。”
沈泠容向着叶钦冷然一笑,“叶钦,我提醒你可别犯傻。如今变天了,大梁当家作主的人,是镇国长公主。你再敢乱说话,仔细长公主将你拖出去斩了。到时候就算我得长公主的喜欢,也保不了你和伯府。”
叶钦怒目瞪着沈泠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拂袖而去。
同叶钦差不多的几个硬气一点的官员瞧见当真有女人敢来上朝,也当即拂袖去了。
永平公主在新帝旁临朝听政,瞧见朝中官员缺了一大半,立时开口询问。听到这么个结论,自是不快。
当即免了不来上朝的男官员的职,又让人立时去宣召那些被册封的女官上朝。敢不来上朝的,直接押入奉天府的大狱里。
女官员在永平公主的威吓下,不得不勉强来朝堂。
可这又让朝中几乎所有的男官员,大为不悦。
头一个闹事的,就是永平公主的舅舅李承建。
牵动到男性在朝堂上的地位,甚至有不少女官员身居要职,死死踩在男官员的额头上。永平公主背后那些坚实的李家势力,自然就靠不住了。
永平公主勃然大怒,不由分说的免了李承建的职,直接把自己的亲舅舅下了大狱。
不上朝的全都免职,但凡是京中敢有异议的男官员,不是被下了大狱,就是被充军流放。
没有等到过年,永平公主便直接改了年号,元凤。
改元后便是元凤元年六月,永平公主又接连颁下了数到新政旨意。
整个六月到九月,京城几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影里。
女官员们被永平公主逼着处理军国大事,男官员们满腹怨言,可在永平公主的镇压下,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生。
京城在永平公主的强压之下,暂时稳定下来。永平公主这才终于对辽州开战,向迟迟不交兵权的辽王问罪。
其实永平公主不知拍出了多少波暗杀辽王的人,可辽王同她的兄弟们不一样。先是皇后悄悄去了辽州,让辽王起了疑。其次,她同辽王根本毫无信赖可言。
辽王的警惕极高,永平公主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对辽王宣战。
元珩打着平定内乱的旗号,出了京城,带着京畿和整个豫州大军去了辽州。
两边尚未打起来,京中出现了不知名的神秘人,四处抛洒正名书。
这正名书类似于传单一类的,上面写着永平公主的诡计,以及泰山之变的全貌。
正名书几乎在一夜之间,在京城悄然传开。
等永平公主知道后,泰山之变已被传播到了街知巷闻的地步。
这还是沈泠容听说了之后,搜到正名书送进了宫。
“长公主,您看这上面写的这些,若不是去过泰山的人,如何能写的这样煞有介事?”
永平公主漠然抬眼,睨着沈泠容道:“怎么,你觉着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沈泠容十分狡猾道:“长公主,我觉得是真是假又有什么相干。如今这正名书一出来,辽州那边就是师出有名了。您不知道京城里有多少人,盼着辽王打进来呢。”
永平公主愤然拍案,怒道:“我又先帝的亲笔手书,谁敢说我名不正言不顺。萧澈乱臣贼子,京中谁敢同萧澈勾连,杀无赦!”
沈泠容抿唇一笑,道:“我瞧着这宫里就有同萧澈勾连的,长公主您却是视而不见。”
永平公主自然明白沈泠容指的是谁,她却一言不发。
沈泠容见永平公主并没有反驳,继续道:“沈清容可是从泰山回来的,如果不是有她帮着,谁能说得这么煞有介事?”
永平公主扬眉看着沈泠容,“你是说,这正名书是沈清容写的?”
沈泠容连连的点头,道:“恐怕正是她。长公主与其留着她吃里扒外,倒不如早日除了这祸害。”
“沈清容,你怎么说?”
沈泠容闻言,脸色变了又变。她不记得进来的时候看见清容。如今永平公主忽然开口这样说,她颇有些心虚,可最后仍旧强自镇定的看着四周,寻着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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