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直有些佝偻着背回到了东宫。
在院子中站着的沁帝虽然早已经收到了消息,但看到儿子安全回来,还是松了口气,笑容和煦问道:“吃了没。”
杨直拍着肚子道:“饱的。”
沁帝轻笑道:“那就再吃点。”
杨直没好气道:“都说了,抱的。”
沁帝跟着杨直一同往殿中走去,或坐或站的几人也跟着上去了,沁帝问道:“看清楚了吗,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势?”
杨直停下身子,正色道:“应该没看错,直虞王没有带什么盛名已久的谋士,而是带了两个非常年轻的小生。”
沁帝接过话头,笑道:“一青一蓝两位读书人的跟脚早已经查到了,明面上的授业之师都是有名的醇儒大贤,但两位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在世间成名,朕还一直想着两位年轻读书人很有可能是几十年前有人刻意布局的吧!”
杨直笑道:“两位读书人都没有出招,同样,我没也没有接招,还无法知道两位读书人的高低,不过既然能入一心藏拙的王叔的法眼,想必是不会太差的,儿臣不知道您亲自选的李仕鱼能不接接下那些下作招数。”
沁帝哈哈大笑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千万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李仕鱼的成就朕也觉得不可估量,他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的读书人,而是真正扎根在泥土上的毒士。”
柳易想起一事,终身大事,所有人都知晓了,就自己被蒙在鼓里,问道:“儿臣娶的是谁。”
沁帝轻声道:“束水郡的大家族中以凤鸣城谢家最大,其二是当涂县的王家。对于谢家,你可能不太熟悉,你只不过比较熟悉王家。这一次你要娶的不是王家的小姐,而是谢家的小姐,这个小姐有个奇怪的闺名谢谢。”
杨直眯着眼道:“听起来不是什么容易伺候的人呀?”
沁帝瞪着眼道:“你以为呢,当年谢家欠了朕一份香火情,这一次两清了。”
杨直哈哈笑道:“这么说起来你牺牲挺大的啊!”
沁帝点点头,杨直问道:“身后的几位跟你差不多吧,也是没吃晚饭?”
沁帝摆手道:“不用管他们,只要你回来了,他们不吃饭也有力气了。”
杨直哈哈大笑,“虽然看起来当皇帝挺爽的,但其实压根没那么爽,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
沁帝问道:“动摇了?”
杨直白了父亲一眼,咧嘴道:“屁,老子要当上皇帝,也不求做的比你好,做个不相上下的我还是有信心的,你就看着吧,哦,抱歉,你其实看不到的。”
沁帝哈哈大笑,情绪有些低落道:“父皇不能帮你将所有障碍都扫除了,原谅则个,原谅则个。”
杨直笑道:“好说。”
杨直落后沁帝几步,跟身后的一行人齐平,笑道:“让几位等急了吧?”
欧先生不说话,户部尚书王灿叉手道:“没有的事,今日殿下受罪了。”
杨直摆手道:“这点算什么事,小事罢了。”
老仆差点就扑上前去,伸出咸猪手摸这里摸那里的了,幸好被杨直伸手制止了。
杨直问道:“几位有没有论出个章程来了。”
欧先生喉咙有痰,开口道:“治大国入烹小蟹,老朽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治国也不需要什么 大道理,下作即可,老朽有一策,待会儿自会呈给殿下。”
杨直点点头,望向同龄人道:“先生呢?”
李仕鱼放下搀扶着欧先生的右手,叉手道:“在下也有一计,到了殿中自会与殿下细细道来。”
杨直点头,望向户部尚书王灿,问道:“尚书大人的计谋成了没有?”
户部尚书道:“上可。”
打飞所问,杨直依然点头。
石青崖对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兴趣,直接没了踪影。
大殿中沁帝坐在了主位,其他几人围坐,老仆在大殿外守门。
昏睡。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殿内的沁帝问道:“都说一说吧。”
跟着父子两人进来的三人中,李仕鱼小了一辈,欧先生和王灿再怎么相互谦让也轮不到他,两位老人一番谦让,落败的王灿说道:“臣没能想到什么好方法,或许三大异姓王在这件事上可以好好地用一下。”
接着是久久地沉默,王灿闭嘴不言,几人则以为户部尚书大人还没有说完,好一会儿后沁帝问道:“王卿说完了?”
王灿弯腰拱手道:“说完了。”
沁帝伸手道:“欧先生说一说吧。”
欧先生笑道:“陛下不是允许老朽辞官了吗?”
沁帝道:“辞官不代表不可以献策啊!”
欧先生拱手道:“老朽年老了,这一计策不止是老朽自己推敲的,是我和仕鱼的功劳,就让他来说吧!”
沁帝没有立刻答应,起身挽起袖子,用针尖挑起红烛的灯芯,淡淡道:“说吧。”
李仕鱼吸了口气道:“其实很简单,现在天凉了,陛下挑个日子带着皇后娘娘和殿下离宫到温泉山庄住上一两个月,直虞王的狐狸尾巴还不原形毕露?陛下和殿下不用着急,既然决心收拾旧山河,自然是老虎要收,苍蝇也要收,任由直虞王在汝阳城蹦就好。在直虞王势头最盛的时候陛下只需要让几大藩王送个贺表什么的……”
李仕鱼说到此处,哈哈大笑,其余的早已经不言而喻了。
满屋子内都是聪明人,心有灵犀一点通,沁帝轻笑道:“准了,不过什么时候去呢,还有朕和直儿都去的话,谁监国?”
李仕鱼慌忙低头,烛光恍惚地照着两位老人脸色,摇摆不定,阴晴不定。
天子恩威不能以常理度之,李仕鱼所说的计策往好了说完全可以将直虞王及隐藏在京中的余党一网打尽,但这个计策行的是个“险”字,大沁养士百年,也不敢说能看透所有的人心。
刚才沁帝为何起身挑起蜡烛,他培养接班人可以堂堂正正,但那个半生的挚友竟然开始以直白的方式跟他玩起了心机,主万万人生死的沁帝
很不开心。
现在的沁帝的眼神才正真的可谓是阴晴不定,他先是死死地盯着李仕鱼,这个很多人寄予厚望的国子监学子,沁帝的眼神盯得李仕鱼浑身发毛。沁帝脸上寄出微笑,无声,闭眼思忖了一会儿。
国之大事,由不得他不慎重,自古天子不出京,这是铁律,除非亡国,否则的话天子连宫门都出不了,沁帝思考了好一会儿,这个半生好像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得老人脸色有些沉重,说道:“就这么办吧!”
这一刻杨直也想了很多事,他虽然在很多事情上懒得动脑筋,但父亲出门这样得大事,就算是他也能联想到很多。
沁帝一辈子很多事万事不急,但他笃定的事同样也能雷厉风行,沁帝抬头朝屋顶上吩咐道:“请国子监监正测一个好日子吧,最好是在八月初六的事完了之后再走。”
有人于国而言重如泰山,如户部尚书王灿这样的高官,有人于沁帝而言重如泰山,如房梁上的死士。
沁帝起身往门外走去,笑道:“到时候你们几个尚书监国吧,记得带上门下给事中牧邕,这小子处事老练。”
沁帝走了。
杨直道:“各位回去吧!”
三人告辞离开,杨直估计他们都走远后喊道:“倌儿,进来了。”
老仆十分滑稽地跑了进来,问道:“商量好了?”
杨直点头道:“是了,不过咱们过了初六又得出城了。”
老仆搓着手道:“出城好,出城好。”
小半个时辰,沁帝回到皇宫,皇后娘娘正在等着,见到沁帝下轿,问道:“明天直虞王妃进宫,这么些年没见到了,臣妾不知道该送什么礼了。”
沁帝伸了个懒腰道:“宫中不是有定例,按定例就好了,不必事事都需要朕过问。”
不似寻常人家的夫妻,大沁的皇帝和皇后娘娘共乘一顶轿子进宫,年老色衰的皇后娘娘竟然一脸雀跃,很少见,不常见。
……
……
直虞王府,直虞王和王妃,青衫书生和蓝衫书生也给聚在了一起,这边跟东宫那边很不同,蓝衫书生情绪不高,他觉得直虞王的大势已去了,但直虞王现在正在气头上,他担心小命,不敢直言。
青衫书生则不一样,他正在给王爷和王妃布局明天的入宫,还有八月初六的时候送什么礼,以及询问这次进京需要拜会那些朝中要员。
直虞王和王妃一一说了,青衫书生也一一记下了。
蓝衫书生觉得自己以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在这座城中,在这个漩涡中的所有人都一样,吃人不吐骨头,蓝衫书生头重脚轻,慢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惨笑道:“到底不如读书来得容易。”
在这座城里,每一年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有人开心和难过,比如某个小巷子中,努力多年的穷书生终于得了个小官了,大包小包地准备带着好友赴任。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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