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边关。
自从上次的城下一战后,郑士青便在屋内修养,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韩将军另外调派了两个亲卫过来。
将军的帐外。
“报……”
一个小将飞身而至:“将军,朝廷的军信!”
韩将军听得,急忙恭敬地接出来,先是行过君臣之礼节,然后才郑重地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研读。
“大喜!”
读完后,他的脸上涌现出笑容。
“季大人在哪里?”
“回将军的话,根据前方的探子说,最近这两日就到。”
“哈哈哈……”
“走,去瞧瞧那小子,只怕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怎样高兴呢!”
说着,他见那信用黄绸裹好,转身回到帐内,拎起案上的剑,便朝着郑士青修养的小木楼走去。
夜半。
三更时分。
黑夜沉沉,号角嘹亮,在阒寂的夜空中响动。
“吱呀……”
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黑沉沉的房屋内,沿着门缝儿,漏进来一丝光。
一个妇女的身形,悄悄地潜行进来,她蹑手蹑脚地,故意将动作放得极轻,眼睛还时不时地朝床榻的方向觑。
“谁?!”
少年警觉出声。
随即下一刻,床榻上的人,立即翻身过来!没想到猛然一用力,反而扯动了肩膀上的伤,疼得他“嘶”的一声。
“公子,是奴婢。”
黑黢黢的空气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
“瑶琴?”
少年惊疑地开口。
“是……是奴婢,难为公子还记得……”
一句话没说完,她的声音猛然哽咽住,衣裙了几声,仿佛在擦拭眼泪。
榻上的人听见声音,紧张的心放松下来。
“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韩叔叔早就下令,不许你再进这个屋子,你这样,若被亲卫发现,不是自己找死吗?”
无人应答。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抽噎声。
许久后,一个妇人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
“奴婢知道,自己没福分伺候公子,但照顾公子这么久,说句僭越的话,奴婢早就将公子,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
“如今你受伤,却偏偏将我支开,奴婢怎么放心?”
空气寂静。
许久后,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你先回去吧。”
“这里,你不能再来了。”
那封信,明明只有自己看过,且藏得极其隐秘,怎么会被人发现,还检举到将军那里去?
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是身边人的手笔。
想起前几日韩将军的话,他嫌恶地皱皱眉头。
黑暗之中,妇人纹丝不动。
“怎么?你还有别的事?”
听得问话,她仿佛听到了逐客令,抹黑蹒跚地走进来,将一样东西放到桌上,又静悄悄地走到了门边。
“奴婢担心公子的伤……”
“晚上便趁人不注意,去伙食房,自己炖了些鸡汤,守着好些时辰,还热乎着,请公子……务必要喝。”
说完,不等榻上人说话,她便悄声退出。
“吱呀……”
廊道上的光射进来。
那蹒跚的黑影,终于消失在门口处。
等人走后……
郑士青才挣扎着起来掌灯,揭开那食盒时,一股鸡汤的香味迎面扑来。
借着光线看去,那汤汁黄澄澄的,上头还漂浮着各类补药。
第二日。
一大早,郎中来换药。
待伤口包扎完毕,他命人将那桌上的汤药拿来。
“先生请看,这里头可有不妥?”
郎中细细查看一番后,又取出随行携带的银针,伸入汤里验过,取出来看时,银针的颜色如常。
他将针收好,指着汤笑了笑。
“这鸡汤不错啊~”
“十全大补药!”
倏然间,他的脸上又浮现出疑惑,怔怔地瞧着榻上的少年。
“不知道这汤药,公子是从哪里得来?”
郑士青垂下头,脸颊亦有些猝红。
“是……是伙食营今早送来的,说是叔叔的意思,因为尚在病中,要多一分小心,所以不敢冒然喝,就等着先生验一验。”
“哈哈哈……”
郎中听得,爽朗地大笑了几声,并不以为然。
“既然如此,公子可放心喝下了。”
话音刚落,他紧接着笑着拱手,道:
“听说皇上封了公子为骠骑将军,真是可喜可贺!老夫虽是一介郎中,也为公子感到高兴,等诏令下来,可就要改口,叫‘将军’了!”
“先生这是哪里话?”
……
少年毕竟脸皮薄,说过几句客套话后,便连忙放他离开。
自从那次深夜送汤后……
第二日,第三日,夜夜三更无人时,瑶琴都会拎来一提食盒。每次只放下东西,又静悄悄地出去,并不惊动人。
次日,又有人来将盒子收走。
如此一个月后,紧接着,一连三四天,那食盒却像消失了般,竟再也没来过。
“奇怪……”
少年在心里默默嘀咕。
“莫不是……死了?还是犯下什么错处,被韩叔叔逐了出去?”
这样想着,他竟被自己吓了一跳!
“来人……”
“少将军,有何吩咐?”
茫然间,少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舔舔嘴唇,嗫嚅两下后,又无奈地摆摆手。
“没事,你出去吧。”
那侍卫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约摸十来日后。
等到这日黑夜,他只身躺在木榻上,将双手枕在头下,耳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一更,两更,三更……号角响起。
“吱呀……”
门开了。
他几乎一跃而起!
“少将军?”
这仍旧是个女子的声音,却脆生生的,和那嘶哑的声音,完全出自两个人。
“你是谁?”
“将军别慌,奴婢是营帐后边、做杂役的婢女,受人之托,给少将军送东西来。”
不等少年说话。
黑夜中,那声音再次传来。
“她病得实在严重,让少将军看在以往的主仆情面上,无论如何,去瞧瞧她。”
“奴婢不敢进屋,便只将东西放在门口。”
话音刚落,随即“吱”的一下,门又合上了。
“生病了?”
“难怪……”
念及瑶琴曾经的遭遇,又想到她照顾自己的那段日子,霎时间,同情与怜悯,充斥着他的内心,加上格外思念母亲,眼泪竟滚滚地流下来。
“唉!”
“也许……真是我们怀疑错了人?”
这样想着,他对瑶琴的疑虑,当即减少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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