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姜汤,小鱼儿便服侍纤尘小憩,为她盖了两床锦被,又将帐幔捂得严严实实才退到一旁看着炭火。约莫睡了半个时辰,外头有人来请,说是午宴即将开始,过来服侍纤尘梳洗的。
小鱼儿忙唤纤尘起来,才叫那人进来。来人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小丫鬟,十六七岁的样子,清秀不俗,双目含情,嘴角两个小梨涡更添娇俏。她双手放在身前,低头碎步进来请安道:“奴婢问菊,见过颜小姐。侯爷命奴婢来服侍颜小姐,花厅那边快要开席了。”
纤尘闻言立即下床扶起问菊道:“姐姐不必行礼,那就说不得要烦劳姐姐了。”说罢纤尘与她四目相交,纤尘明快一笑,问菊也不禁探究般打量纤尘一番。
实不曾想到来人竟是问菊,安平公主手下梅、兰、竹、菊的大名,她虽每日浑浑噩噩也是听过的。安平公主极爱惜子女,便把品兰给了宁落枳,把问菊赐了宁折。她四人皆是蕙质兰心,贴体入微之人,在宁府的地位比一般的亲眷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问菊果如传闻一般心灵手巧,片刻便把纤尘收拾妥当,一面为纤尘系上斗篷,一面禀告道:“颜小姐见谅,花厅不便乘步撵,只得辛苦颜小姐步行了。”
纤尘笑呵呵道:“无妨,坐步撵比走路还累,一身不自在,咱们一路赏玩岂不更好。”
问菊抿嘴一笑,不再多言,扶起纤尘便往花厅去,小鱼儿仍在一旁撑伞。再次让纤尘惊讶的是,问菊瞧着弱质芊芊,竟十分有力,架着她不费吹灰之力,脚步轻快、气息平稳,八成是有一身好武艺的。
很快便到了花厅,女眷门皆在此用午膳,里间有三张楠木八仙桌,配楠木官帽椅,供安平公主和有品级的夫人用膳;外间有十来桌红木圆桌,皆铺设蜀锦,每桌安置十张锦杌供品未有品级的夫人和小姐们用膳。
问菊服侍纤尘在外间靠东一张圆桌旁落座,纤尘道:“我就坐着,不用走动,姐姐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小鱼儿即刻。今日多谢了。”
问菊再行礼道:“侯爷命奴婢今日贴身服侍小姐,这府里的规矩恐与别处不同,问菊或可帮上小姐一二。”
纤尘见她如此也不再推迟。这宁折真真是懂她,怕她闹出什么笑话来,把规矩的祖宗叫来服侍她,那她今日定能安然过关了。思及此处心中一丝暖意划过。
午时一到,顷刻座无虚席。萧夫人虽未有品级,但今日却去了里间用膳,留纤尘一人在外。同席的还有在云府见过的那位庄小姐,她身旁一位美貌妇人叫她“淑红”,纤尘都休学半年了,竟然还能得知她的名讳也是奇哉。
席间,众人偶尔寒暄几句。那庄淑红向身旁的夫人问道:“娘,这是什么菜色?从未见过。”妇人轻轻的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晓。
另一位见多识广的夫人便开口道:“庄小姐有所不知,这叫‘锅子’,是文安侯从巴国引进的吃法。下面置一小炉,上面放铜锅,锅内盛肉汤,其余菜色摆四周,想吃哪样便现煮进去,这样既热乎又不会老,实在适合这大雪天吃……”
闻言众人豁然开朗,皆赞此法甚妙。
这锅子极得纤尘的心,吃得身上暖洋洋的,好似方才受的凉都逼出了身体。纤尘一时忘形大块朵颐的吃着,引得同席那些慢条斯理、细嚼慢咽的小姐们纷纷侧目。问菊见状拿起公筷为纤尘夹了一片萝卜放在碟子里道:“奴婢为小姐布菜吧,小姐有伤在身,鱼虾是发物不可食用。方才又受了凉,羊肉是关风寒之物,也最好少食。”
这是何意?暗示纤尘吃点素食即可,或是直接不要吃了,做做样子便罢?纤尘用膳的热情瞬间被浇灭,郁郁不乐的“哦”了一声。
席间已有人认出了问菊,一副一探究竟的神态看着两人,纤尘还浑然不知,只是暗自神伤错过了美食。
午膳后安平公主兴致极高,邀各夫人小姐们去游园赏雪、吟诗作对。纤尘腿伤多有不便,安平公主便命她且去休息,正中她下怀,吟诗作对她听着都毛骨悚然。
一行三人回到之前的厢房呆坐了许久,纤尘正绞尽脑汁想怎么打发时间,突然一个小丫鬟敲门进来道:“给颜小姐请安,宁小姐请颜小姐去凝霜阁偏厅一叙。”
“啊?请我?”纤尘心想方才见面还一副不想与我多说一句的模样,此刻又来请,是何缘故?
“正是呢,颜小姐请吧。”
纤尘一时也想不出推托之词只得随那丫走一遭。才刚出厢房,那丫鬟又蓦地想起一事道:“问菊姐姐夫人正寻您呢,梅、兰、竹三位姐姐都在,夫人便说想你了,叫你过去呢。”
问菊不安的看了一眼纤尘,又宁可信其有的问道:“夫人此刻在何处?”
“方才还在碧湖,此刻怕已到了琳琅楼了。”小丫鬟回到的很是顺溜,如同提前预演过一般。
“品兰没跟着小姐吗?小姐也没陪着夫人吗?”
“小姐陪着逛了一圈便回来了,又说今日夫人事必躬亲必是辛劳,便把品兰留下了。”
问菊思索片刻,扶着纤尘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便把纤尘交到小鱼儿手中,自己行礼退下了。
凝霜阁与纤尘暂居的厢房只隔着一片翠竹林,很快便到了,这凝霜阁与它的名字一般冷僻,只有一处小院,一扇小门,两间房舍,平时只有主人沉思才会来此。雪天路滑纤尘绷直了腿走,伤口有些吃疼,一进门便找了椅子坐下,再抬眼打望,只见屋内除了她和小鱼儿竟无一人,连方才的小丫鬟也不知去向了。
纤尘察觉事态不对,想要立即离开,只见一名身材高大,剑眉星目,刚毅中稍带木讷的男子进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惊。来人纤尘认识,便是聂副将,聂宇昂。
“聂副将……您怎么会在此处?这是内院。”纤尘见有男子出现,心下更觉此不安。
“我……”聂副将不是那会扯谎之人,一张脸红道耳后道:“我……受人相邀。”
“何人?宁落枳宁小姐?”纤尘此刻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便是她,也只有她。
“……”聂副将红着脸,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虽未开口纤尘已经知晓了答案。
心道:“完蛋了,让人移花接木下套了”。正在四周打探小鱼儿火急火燎的禀报道:“小姐不好了,那位庄小姐,领着安平公主等一行人过来了,已经进门了。”说罢就听见院门“嘭”的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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