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山麓间,草原上。
孙老头披着短褂,领着睡眼惺忪的小孙儿,走出帐篷时,大老远就看到从半山腰剑步迈来的莫问。
他不禁疑惑,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小子打从上半夜溜出去就没回来过,也不知去干什么了,整整一宿没睡,这会儿人怎地越发精神了?”
他哪里知道,刚领略过此地妙处的莫问,又怎会放着这周围大把的灵气不去吸纳、提炼?
只一个晚上,他体内的灵力,又有精进!
这怎能不让他兴奋呢?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
三两下间,他便窜到两人跟前,跟老头打个招呼,又去一把抄起小男孩,让他受惊如狸猫般的身子,在半空几个起落,直到四周响彻一片歇斯底里的叫饶声,这才把他释回地面。
“呜……”小男孩抹着眼泪鼻涕,抬眼看向他爷爷,见老头光咧着嘴笑,丝毫没有为他主持公道的意思,当即一扭头,撒腿奔向——由河边浣洗归来的几个身影中的婀娜一人,边跑边喊:“桑叶姐姐!有坏蛋,欺负我......”
这个叫桑叶的十六、七岁少女,大老远的,就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了,此时见小男孩迎面扑来,赶紧俯身放下手里的木盆,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了他,一边抚摸他委屈的小脑袋,一边沿着他手指的方向,举目望来——
这似曾相识的目光,很快让莫问想起了昨晚的—盆果子以及那一抹羞红。
他竟是有些窘迫,直挠头。
直到从对方清澈的眸子里,读到了暖暖笑意后,才会心地,点点头,并报以一笑。
之后,他记住了这个名字——“桑叶”。
桑叶,朴实无华。
世人都赞春蚕无私,但又有几人会记得为其奉献的桑叶?
而那一刻,莫问觉得,生如桑叶,却也生动、灿烂!
朝霞初展,大多数的村民,已陆续走出各自帐篷,聚集到就餐点。
在那里,李婶她们早已备置妥当。
早点吃的是糯米饭团,里面还夹着什锦菜蔬。李婶说,这东西抗饿,肚子填饱才够力气干活!
莫问对这东西很不感冒,觉得粘牙,吃多了又涨肚子。
另一方面,他身体实非常人,对食物的需求度已越来越低。若非这食物看着实在美味诱人,便很难勾起他的食欲。
趁着大家手捧饭团,围坐在一起这工夫,一个叫郝海生的中年男子——郝老四的重孙子,开始对当日的工作进行布置、安排。
莫问也盘腿坐在其中,饶有兴致地听着。
这郝海生,一副黑瘦模样,深陷的眼窝中,一对眸子却时刻透着股精干。从大家观望他时信任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俨然已是这村子的主事人物。
莫问听了个梗概后,也觉这人设想细致周全,部署清晰得当,难怪会被村民们择为主事之人!
重建整个村庄,对这个村子的人而言,显然是件浩大的工程。千里之行第一步,自然是收集建房所需的各类材料。
村里原有房舍三十一栋,以原有规模为基础,郝海生对此编制了一份预算明目,详细列明了材料的种类、品质、规格、需求量等,并对采办进度也作了严格规定。
为何严苛到对采办进度都作规定?
郝海生对此的解释只有四个字——信风将至。
莫问曾久居于海边,自然懂得这四个字的含义,伴随信风而来的,将会是一个漫长的雨季!
若整个工程未能在雨季来临之前竣工,那么结果对村民而言,或许就是近期他们所遭受的第二场“灾难”了!
据郝海生和村里有经验的老人们估计,留给他们的时间,最长不足一个月。
村里现有一百二十三口人,除去老弱妇孺,能干活的壮力也就不足七十人,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建成三十一栋房屋,并归置妥当,这无疑是个异常艰巨的任务!
是以,郝海生当即宣布:第一阶段的材料准备工作,限定在七日之内必须完成,以为后续的施工留有余地!
那么话不多说,言归正传,且看人员事项的分配吧!
大致内容如下:
伐木组:二十人,由樵夫乔三斧领队,负责上山伐树,并搬运下山至木料加工点;
采石组:二十人,由石匠石敢当领队,负责整石与碎料的采集和运输。整石交于石匠组进行后道处理,碎料归集在村口处,由老弱妇孺帮忙着一起敲碎待用;
辅料组:八人,由孙老头作指挥,负责挖泥、和土,制作建筑粘合材料;
石匠组:五人,由石敢当的三个儿子和村里另两名壮汉组成,负责对整石切凿、打磨等;
木匠组:五人,以小木匠黄板凳为主力,配以四名帮手,负责对伐来的树木进行锯裁、加工;
铁匠组:三人,由村里老铁匠带着他两名小徒弟组成,负责各类器械的打造、修补,并制作后期建筑用铁件;
另由五人,负责对村庄的废墟进行场地平整、可用旧材料的回收分捡等活。
同时设立以赵小五为首的机动组,并对后勤保障工作也做了相应安排。
当真是事无巨细,莫不归之!
莫问对此啧啧赞叹之余,转头又对孙老头提出了一个心中的不解:“这村子人也不多,为何听人员名单,姓氏竟如此繁杂?”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孙老头故意卖个关子,啃了口手里的饭团,细嚼慢咽,末了,喝了口水,才道:“最初村里的祖辈到此地时,也就十来人,姓氏当然没如今这般复杂。后经几代繁衍,人数逐渐就多了起来。但人一多,有个问题也随之而来!什么问题呢?——就是给新生儿取名这事!要知道这村里人都没正经念过书,偶有能识得些字的已经算很了不起啦。所以大凡都不大会起名字,一有婴儿诞生,无奈之下就只能应时、应地、应物、应景的,胡乱拉个名来便用。比方说孩子正月十五生的,就取名叫元霄;七月初七生的就叫七夕——当然也有男的叫牛郎,女的叫织女的。又比方说这家是以砍柴为生,生的娃就取名叫山娃,这个叫了山娃的,生出的儿子就不能再叫山娃了,那就叫山沟、山坡、山峰……反正就是诸如比类、大同小异......土归土、俗归俗,刚开始的几代人通过这种取名的方法尚能对付得过去。但越往后,就发现再这么做是行不通啦!因为能用的名字就这么多,有些先人用过了,后人就不能再用!你总不能和你的老祖宗同名同姓吧?要不然每年祭祀时到底是祭祖先呢还是祭你呀?另外一方面,就是同一时期的人当中同名同姓的也越来越多,就比如说山娃这个名字,用的人就多,高峰时村里叫山娃的据说有六个,你在村口喊一声,保管有六个不同的声音应你!你带上姓再喊一遍,答应的还有三个!......这么下去岂不要乱套?于是,后来便有人想出个办法,就是让后代的人逐渐改姓氏,有了不同的姓,即便名字重复也不打紧。上不至冲撞了老祖宗,眼前也不会与人完全同名同姓!所以嘛......后来人们逐渐采用了这种方法,从而致使村里的姓氏越发繁杂起来。当然,也有一直不肯改姓的,如郝海生他们家......”
听这原委竟如此曲折冗长,莫问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吁出口气,道:“原来如此......能想出此法的,必是高人!”说着,想了想,又好奇得看向孙老头,“孙伯,那敢问你的名讳——”
老头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嗔道:“少废话!准备开工了!”
说话间,百人施工队,已各就各位,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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