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灵性之物,不拿来炼药实在可惜。”南海仙翁笑呵呵地将小鱼提溜起来,举到云中君眼前,“有了这尾紫焰灵鱼,我的大还丹可就不愁炼不成了。云君,你便将它送与我吧,待丹药炼成,我也送给你一些,如何?”
“怎么说这也是一条性命,岂能这般枉顾?”屏逸皱了皱眉,抬手捏住了银带,将紫游从南海仙翁手中夺了过来,用手掌托住了她,随即往她身上轻轻吹了一口仙气,刹那间,绑缚的银带松解脱落,化成白胡须轻飘飘地落下。
南海仙翁一愣,瞠目结舌地看着云中君,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老朋友可是极少会对身外之物如此在意,今天却是怎么了?
南海仙翁想了一想,探手从衣袖里摸出了一个碧玉葫芦,笑眯眯地递到云中君面前:“云君啊,你看我用这宝贝跟你交换成不成啊,你不是很喜欢这玉葫芦吗?”
这玉宝葫芦的内涵犹如乾坤之大,它装不下的东西只怕是天地间少有,即便是在无奇不有的天界,也称得上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品。如此宝物摆在眼前,如何不令人心动?
哼,收买人心!紫游见这白胡子老头仍不死心,宁肯赔上他自己的宝贝也要把她弄到手,心里不禁愤慨难平。
屏逸见对方出手之物不凡,不禁怔了怔,摇头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非要据为己有。朝华圃里的奇花异草任由仙翁挑选,只是这焰灵鱼恕我不能交给仙翁,还望见谅。”
话音未落,他已自掌心处幻出了一小团云雾,将紫游包围在其中。
“云君当真舍不得换?”南海仙翁尴尬地笑了笑,只得将宝葫芦收回,心想,云中君素来说一不二,既然他不肯给,自己若要强求,只怕会伤了两人多年的交情,为这么点小事实在不值当,看来这紫焰灵鱼今天是带不走了。
“罢喽,今日是老朽莽撞了,还请云君莫要见怪。”南海仙翁拱手为礼,向对方致歉。
“仙翁言重了。”屏逸一笑带过,“请移步到朝华圃中转转,看看有没有合用的药材。”
“也好。”南海仙翁捋着长胡须,沉吟,“有一株九叶灵芝倒是不错,只是现在还太过稚嫩,尚需生长一些时日方可。”
“既然如此,”屏逸微笑,温润如玉,“那我就先替仙翁留着,等它长好了,你再过来取走便是。”
“有劳云君了。”南海仙翁拱手称谢,这才告辞离去。
一直躲在树后的人,看着那老头儿走远,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谷雨虽然离开,但却并没有走远,因为担心紫游,所以一直偷偷躲在树后观察动静。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屏逸转头看向树后,清亮的眼神里有一丝探究的意味。
谷雨从树后走了出来,低头垂手而立,不敢看他的眼睛。
“多谢你啊谷雨!”紫游充满感激地道,“要不是你,我可能就等不到神君回来了……”
“不、不用谢。”谷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微微发红,咕哝,“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屏逸淡淡瞥了贴身的侍童一眼,不置可否,带着紫游转身离开。
云梦楼中,云中君斜倚在榻上,轻轻抚摸她身上淤青的勒痕,关切地问:“疼么?”
紫游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蜷缩起身体,咬牙隐忍着,泪水却不争气地溢出了眼眶,一滴滴砸落到他的手掌上,凝成了一颗颗明净的珠子,闪闪发亮。
屏逸的手蓦地颤抖了一下,手上的明珠接二连三地从指间滑落,一颗颗掉在了榻上。
“对不起。”他的语气里隐隐透出几分歉疚之意,“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紫游一怔,泪眼汪汪地凝视着他,他居然在跟她道歉?他可是与日月齐光的云中之神啊。
一时间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她微微哽咽道:“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屏逸微笑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怜爱之情。
也许是她太过柔弱又太过美丽,所以他才会这么热切地想要保护她吧?只是历经沧海桑田、静如止水的他,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那颗沉寂如死的心,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活了起来。
自从上次险些被抓去炼药,一场虚惊之后,紫游耕云越发勤勉起来,巴不得能够早日脱去鱼身,修成人形。
屏逸怕她操之过急,反而欲速不达,于是时不时地将她带出去散散心。
今日正是给九黎兴云布雨的日子,屏逸将她连同云团一起拢入衣袖,带着风雨雷电四位神使便要出门,却见东君座下的传令仙官匆匆赶来。
“卑职拜见云中君。”传令仙官深深躬身行礼。
屏逸点头微笑:“仙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传令仙官微带惶恐道:“禀东君旨意,请云中君不要再为九黎施雨。”
屏逸不由一怔:“这是为何?”
“要怪就怪那九黎之王,无端惹恼了东君,东君此刻正在气头上呢。”传令仙官轻叹了一声,“就在刚才,东君愤然下旨,不给九黎降丁点雨雪,罚其大旱五年。”
“大旱五年,这么严重?”屏逸微皱双眉,沉吟,“我知道了,这就去面见东君问明其中缘由。”
“那下官先行告退。”传令仙官行礼离开。
屏逸回头吩咐风雨雷电四位神使:“你们先行回去,待我回来再说。”
四位神使齐齐领命,转身返回碧霞宫。
他们走后,紫游从衣袖内探出头来:“我是不是也该随他们一起回去?”
“不,你随我去太晨宫。”屏逸低头看了她一眼,匆匆向东君的居所行去。
“你要带我去见东君?”她藏在他衣袖里,小心翼翼地问。
“嗯。”屏逸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你不是很想一睹东君的风采么?”
“我是好奇……”紫游嗫嚅,“可我有点紧张。”
“别怕,这事跟你无关。”他弯起嘴角安慰她,“到时候你躲在我的袖子里不要出声就好。”
“哦。”她讷讷点头,内心微微有些不安。
东君又被称为太阳神,统领六合八表三界十方众神,在上执掌九重天,在下统辖山河大地四海九州及凡间亿万生灵。他永存不灭,乃万物的始祖。
太晨宫屹立在九霄祥云之中,光芒四射,无比神圣庄严。
“哇,好壮观……”紫游从衣袖里探出脑袋,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屏逸淡淡一笑,径直走入大殿。
殿内只站着大司命、少司命、北斗七星君还有青女这十位神官,其余仙僚则并未在场。
东君头戴象征天地人三界的帽子,身着九色云霞制成的袍服,高高端坐在大殿之上,一眼看去无限威严。
紫游屏住呼吸,心里砰砰乱跳,趁着云中君向上拱手行礼之时,躲在他的衣袖间偷偷向外瞟了一眼。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云中君身上,紫游连忙躲进他的衣袖里面。
礼毕,屏逸方才朗声道:“敢问东君,为何要对九黎之地施以禁雨的惩罚?”
“你是专为此事而来?”东君声音沉沉,语气中隐隐含怒,“那九黎王对他的不肖子生气,却掀翻祭天的斋供,辱天骂地,难道不该受到上天的惩罚吗?”
“只是这样?”云中君皱眉轻叹了一声,“东君降罪于他也是应该,只是他一人冒犯天地,东君却要降罪于一国之民,这么做是否欠妥?”
东君尚未开口,面容冷峻的的大司命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侧过脸直视着云中君,盛气凌人地反驳:“获罪于天,不可祷也,若不严惩,东君的威严何在,众神的颜面何存?”
紫游心想,这掌管人间生死的大司命可真是冷酷无情,为了所谓的颜面,竟然忍心看着九黎之民饱受干旱摧残,实在可恶。
“我在和东君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屏逸冷睨了大司命一眼,继续向上禀奏,“东君仁德为怀,可否只惩罚那九黎王一人,不要殃及无辜?”
“云中君素来心怀慈悲,仁爱众生,本尊自然明白你的心意。”东君顿了顿,皱起眉头,“只是本尊早已颁下旨意,你就不必再多言了。”
屏逸明知回旋的余地很小,然而却是心有不忍,仍抱着一丝希望开口劝说:“东君下旨五年内不准给九黎赐雨,这样的惩罚未免太重了些,五年内若不降一滴雨,河流将会干涸,大地寸草不生,水尽粮绝,民不聊生,九黎之国将不复存在,那样的凄惨景象会是东君想要看到的么?”
东君微微侧过头,沉思不语,面色不悦。
这时,青女上前一步,站在了云中君身旁,向上行礼:“青女以为云中君的话不无道理,肯请东君看在九黎百姓的份上将惩罚减轻一些。”
她就是青女?紫游躲在袖子里,偷偷地打量对方,只见那女仙生得艳如桃李,神情气质却冷若冰霜,果然不愧是天界专司降霜洒雪的冷艳仙子。
云中君没想到她也会站出来为九黎百姓说话,不由得侧过头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之意。
青女微微低垂下眉睫,一贯冷漠艳丽的脸上不易察觉地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其实,从云中君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始终有意无意地凝聚在他身上,只是他不曾觉察罢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