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猎

    
    张承泽一直很认真的在听林一民的讲话，视线一刻也没从他身上移开过。林一民对自己刚才的表现也十分满意，至少这一刻他感觉很爽，同时也很想看看张承泽对他的这番话如何回应。
    “说完了？”张承泽问。
    “嗯。”
    “不错不错，很好很好！”张承泽看了一下手表，忍不住又点头夸赞道：“节奏把握得不错，很充分的利用了这五分钟还没有超时，真的很不错！”
    林一民瞬间懵了，什么情况？
    难道刚才自己慷慨激昂有礼有节的据理力争他压根就没当回事，对自己没有超时大加赞赏是啥意思？
    “我想给你一个建议......”张承泽一边说一边很认真的在思考，“如果你想证明自己，不妨主动找到你的部门主管，请求他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有诚意的话他应该不会拒绝，你再克服掉刚才所说的自己身上的种种问题，我相信你会做出一些成绩来。当然，如果你决定离开，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啊！”
    林一民惊愕到无以复加，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张承泽的回复！对自己的申辩不置可否，对侄儿的昏庸只字不提，反倒让自己去求Mike.周给个机会，还让自己克服掉自己身上的种种问题......我几时说过我有什么狗屁问题？
    张承泽似乎看出了林一民的困惑，于是补充了一句“我一般不会干涉部门主管的管理，这样不好。”
    林一民愤然起身向外走去，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袒护！回想起刚才踏进这间办公室之前还曾幻想过张承泽会秉持公道为他仗义执言，林一民觉得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就在拉开办公室厚重大门的一瞬间林一民忽然觉察出什么来，他顿了一秒钟回头对着张承泽说道：“我会考虑一下你的建议。”
    张承泽意味深长的望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腕指指手表。
    林一民知道他的意思，回了句“明天之前”就从张承泽的视线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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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鑫鑫女人街与其说是女人街还不如说是条美食街，整条街卖服装和饰品的商铺逐年递减，取而代之的是五花八门的各类小吃店铺，天南地北叫得上名叫不出名的都有，看来江州市的女孩好吃并非浪得虚名。
    “钵钵鸡”是川西地区的一种风味小吃，其实就是麻辣串。把仔鸡和其它不同食材焯水制成半成品，然后穿在竹签上拌以各种调料，因其麻辣爽口又经济实惠深受年轻人的喜爱。
    位于鑫鑫女人街末段的这家“钵钵鸡”酒香不怕巷子深，又时值傍晚高峰期，所以连店铺门口的街道上都坐满了食客。
    林一民和一高一矮两个年轻漂亮的妹子在街边围着一方低矮的小木桌正吃得津津有味，两个女孩高的叫李晓丽矮一点的叫童妍，是林一民在雪莉公司的同事中关系最要好的两位。
    李晓丽和童妍的吃相跟颜值完全不成正比，反倒是林一民相比而言要斯文一些。
    “老板，海白菜和藕各加五串......”
    李晓丽扯着嗓子对店内大喊，其他食客和路人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酒，啤酒。”身边的童妍提醒道。
    “哦，再开三瓶乐堡。”
    胃口大开的李晓丽吮着手指头对林一民说道：“算你有良心，走前还知道请我们搓一顿，这人品到哪儿都发财。”
    童妍：“必须的。”
    林一民咬着半块鸡胸脯肉望着她俩，抓竹签的手停在半空。
    “我是说给你们个机会请我搓一顿，工作都没啦我哪来的钱？”
    “老板，菜和酒都不要——”
    李晓丽话没说完就被林一民捂住了嘴，一旁的童妍一口干了杯中的啤酒悻悻的骂了句“人渣！”
    “败家婆娘！”林一民嘴上从不肯吃亏。
    童妍白了他一眼，“不看你小子有几分姿色，老娘会倒贴你？”说完就和李晓丽一起笑得东倒西歪了。
    林一民咕咚灌了一大口酒下肚，打了个很响的酒嗝后不再说话。李晓丽用手肘怼了他两下，问道：“真要走，下午跟老张谈崩啦？”
    “你们说张承泽这人靠谱吗？”林一民蹙着眉头问。
    童妍：“还行吧。”
    李晓丽：“至少比姓周的那头猪靠谱多了。”
    “是人都知道姓周的草包一个，他为啥还要把他安排进公司？”
    “这有啥奇怪的，”童妍很是不以为然，“私人企业人家当然要关照自家亲戚，再说Mike.周进公司也不是老张的意思，是他大姐也就是Mike.周的老妈非逼着老张要的人。”
    童妍是资深员工对公司内的情况比较熟悉，林一民被勾起了兴趣追问道：“他大姐什么来头，干嘛非逼着老张要他儿子？”
    童妍想了想，答道：“什么来头倒不清楚，听说当年老张创业最困难的时候是他大姐帮了他一把才度过了难关，老张是看在这个份上才同意Mike.周进公司的。”
    “这样啊——”懂得感恩的人应该人品不错，但林一民有一事还是不太明白，“可Mike.周这样的货色他也没必要安排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这不是拿公司的前途开玩笑吗？”
    “不懂了吧，这才是老张高明的地方。”李晓丽鹅蛋脸上挂着知情人狡黠的笑意，看起来十分养眼。
    林一民大惑不解，“高明？”
    李晓丽：“你想想看，Mike.周除了打个考勤、开个例会，或是统计一下业绩以外，部门里真正核心的工作他哪样插得上手？明面上他是市场部老大，其实国内市场特别是一线城市的几大卖场人家都只认老张，而具体的工作对接又是我们在负责，Mike.周只是一个被架空了傀儡而已。你留意一下咱们部门的文件，只要涉及决策方面的内容都必须有老张的签字才能生效，而其他部门的内部事务主管签字即可。”
    李晓丽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承泽在林一民心中的形象立刻就高大了起来。
    “好像还真是这样啊，可姓周的再笨难道就觉察不出来自己被架空？”
    “他巴不得被架空呢！”童妍接过话说道，“他想要实权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像现在这样有人替他做事他只管逍遥自在，对外又有名头唬人，他心里不知道多美。真要把他放到其他部门，天知道他会捅出什么娄子来？”
    “高，实在是高！”
    林一民嘴上学着电影中的桥段，但心里却由衷佩服。
    李晓丽：“张承泽能把一个乡镇企业发展成今天的集团公司，没两下子能行吗。”
    “难怪今天跟他谈话我完全搞不懂他的路数，临走他还给了我一个建议，我说明天答复他，所以才找你俩帮我合计合计。”
    接着林一民把下午跟张承泽的见面情景再现了一遍，但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既浮夸又做作，引得李晓丽和童妍不住偷笑。
    “你俩能认真点不，事关我的前程大计呀！”林一民对二人的反应颇为不满。
    童妍强忍住笑，说道：“老张不是个随便表态的人，他给你的建议一定有他的深意，我认为值得一试。”
    李晓丽也很认同童妍的观点，她还注意到一个细节：Mike.周也知道张承泽和林一民见了面，现在林一民只要向他申请复职他再笨也想得到这是张承泽的意思，所以肯定会一口答应。Mike.周毕竟是林一民的顶头上司，张承泽此举无非是让林一民给Mike.周一个台阶下。经此事后，林周二人之间的不和已经暴露在张承泽面前，无形中会对Mike.周起到一定震慑的作用让他有所收敛，这也更有利于林一民工作的开展实乃一举多得。
    林一民听后大呼受教，感慨职场的人际关系果然比校园要复杂太多。
    “喂，给我们聊聊你单纯的校园生活呗！”李晓丽不怀好意的笑道。
    整个部门都知道林一民的文凭像个笑话，所以当他提及与之相关的话题时，李晓丽和童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羞辱他的机会。
    “我可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草，去食堂打个饭都要误伤无数学妹的心......”
    这是林一民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一开口就先把牛皮吹上了天再说。
    童妍很自然的打断他的话问道：“你那个学校叫什么来着，我老是记不住名字？”
    林一民不知是计，脱口答道：“江州经贸职业学院。”
    “江-州-经-贸-职-业-学-院！哈哈哈哈......”
    李晓丽和童妍一字一句的齐声念了一遍，然后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根本停不下来。
    “还能再土一点吗......经贸......还职业学院......学的粮票国库券买卖专业吧，哈哈哈......”
    “是985还是211哇......不会是250吧，哈哈哈哈......”
    “你咋不考研呢......”
    “怎么也该混个‘票券高级操盘手’的职称啊......”
    “救命啊，我受不了了！哈哈哈......”
    ......
    两个妹子总算逮到机会整治他一通了，笑得不成人样心里无比酸爽。林一民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怒视着她俩，恨不能一人嘴里塞进一只他的袜子。
    “老板，再砍半只鸡外加两瓶乐堡打包......”林一民突然对店内挥臂大喊道，“老子要回家借酒浇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