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出,苏家富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信归不信,一旦牵扯到人命,苏家富不能不重视,他可是苏家湾的精神支柱。
“这事,等天亮了再说。”苏家富对我低声说了一句,吩咐苏威等人说道:“去,弄块石板盖住这口井。”
墙根处还堆着一些建筑材料,我猜测,是苏三桥盖房子买的。
之后,我们一起去了苏游春家。
路上,汪卡得知苏威是特种兵出身,复员回来后,本来要去县公安局,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拒绝了组织安排,留在了苏家湾担任民兵队长,他一阵后怕,刚才要是动起手,恐怕会被胖揍一顿。
苏家富给我介绍了苏游春一家的事,着重说了他的老婆。
苏游春一直在外打工,几年都不回来一次,他有个姿色不错的老婆,张爱花,性格张扬,极尽风骚,名声很不好,和村里很多壮小伙有染,当然,这都是传言,谁也没有证据。
苏游春家在村子东北角,紧靠清凉河边,远远传来河流哗哗的声音,水气弥漫,很潮湿。
大门敞开,院内一目了然。
这不是路不拾遗的年代,晚上,各家还是紧闭大门,绝不会这样开门。
夹杂着雪花的北风灌进大门,吹得院子里枯叶翻飞。
吸引人目光的是,院子正中央停着一个渗人的大红棺材。
丧事从来都忌讳红色,特别是这种红得耀眼的颜色。
苏家富也是一怔,他没想到张爱花会在院子里放这样一个不吉利的棺材,冲苏威问道:“怎么回事?”
苏威脸色很难看,说道:“不知道,按理说,这么大的物件进村,没人留意是不可能的,张爱花一个人也不能办到。”
此事处处透着诡异,我说:“富叔,先不管红棺材怎么来的,看看里边是否有尸体。”
“对,没错,威子,掀开看看。”苏家富这段时间不停地埋人,埋得他烦透了,也怕得要死。
因为没有棺材钉,四个大汉一用力,很容易就把厚厚的棺材板挪开。
苏威啊地叫了一声,他也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竟然吓成这样。
见苏威脸色有异,苏家富走过去一看,也吃惊不小。
“怎么了?”红棺材里应该有东西,不然,几人不可能吓成这样,我大声问道。
“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苏家富脸色很难看,又惊又气。
弥漫着淡淡的尸臭,我探头看了一眼,里边躺着一个脑袋变异的老头,面部塌陷,很显然,是被重物砸击所致。
旁边的年轻壮汉一扭头就吐了,其他人小声议论,我听得很清晰,这个身穿黑色寿衣的老头竟然是下午送葬队伍的主人公,他不是被埋在南山了吗?
我和汪卡面面相觑,一个本该躺进坟茔里的人,却出现在这里,谁心里不害怕?
汪卡凑到我耳畔,小声说道:“石头,你这老家不简单啊,一晚上发生这么多祸事,咱们也得小心点。”
我没理他,苏威让一个年轻人去张爱花房里查看。
此人一脚踹开房门,迈步走进去,却传来一声惨叫。
我们扭头一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此人半截身体倒进屋内,下半身依然站在门外,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拦腰切成两段。
“二贵,你怎么了?”苏威跑过去,朝苏二贵喊道。
苏二贵叫得声音如同恶鬼的吼叫,那种地狱般的折磨,常人望之一眼,顿感亡魂皆冒,他喊道:“威哥,别过来,门口有刀。”
苏威也是有见识的人,一听,瞬间就停在门口,用矿灯慢慢地仔细查看,他拿的矿灯可比我手中的手电筒亮了数倍,光芒里有一道细若蚕丝的银线,不时闪过一道银芒,就在他腰间部位,苏二贵再喊迟一点,他也会步苏二贵后尘。
我也凑过去一看,这是一种类似钢丝刀的东西,大黑天的,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只是用手摸了一下,手指就被划出一道血口,可见其锋利到何种地步。
“三叔,这是苗疆的银芒丝,是有人故意拦在门口。我想,肯定是咱们的仇人寻来了。”苏威凝重地望着苏家富,小心翼翼地解下绑在铁钉上的银芒丝,顿时收缩成小小的一团银丝。
再没发现其他危险,我们才聚到苏二贵周围。
苏二贵气若游丝,但依然没有死去,他的内脏、骨骼、皮肤都被割成两截,鲜血流了一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折磨,只有苏二贵自己心里清楚,冲苏家富求道:“五爷,求……求你了,给我……给我个痛快,我太疼了。”
苏二贵死得太惨了,不忍直视。
苏家富点点头,苏威从腰间拔出一个黑色的军用匕首,刺进苏二贵的心脏,苏二贵解脱的目光,露出一点点感激之色,绝气身亡。
没有人说话,房间内静得可怕。
既然银芒丝出现在这里,按照身高推理,张爱花被割断脖子也在情理之中,她的第一死亡现场就在这里。
“威子,去,再叫几个人,抬着根叔的棺材,去南山。”苏家富不敢等到天亮,生怕再有别的变数。
苏威走后,苏家富又带我们去苏家庄的祠堂弄了一口棺材,找来女人纳鞋底的大针,把苏二贵的两截身体用白线缝合在一起。
没人干这种活,苏家富就把任务派到我头上,缝合死尸,我还第一次体会,后脊梁骨都被冷汗打湿。
事急从权,苏二贵哭红了眼睛的婆娘找来一套新衣服,给苏二贵换好后,再用白绫裹了起来,放进黑棺材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抬往南山。
本来,我想天明才到南山。
如今,我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比苏家富更急。
苏老根的尸体突然从南山跑了回来,肯定是有人在搞鬼。
不难想象,老妈的坟估计也难逃厄运。
该死的贼人,挖人祖坟,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更为可恶,这是有损阴德的勾当。
黑黝黝的南山,就像是一个横卧在群山之间的巨大石牛,被浓墨一般的黑夜笼罩,压抑至极。
下了雪,路上很滑。
过石桥的时候,我看到河面飘着点点鬼火,像无数的小灯笼,听不到水声。
忽然,成殓苏老根的大红棺材,砰砰几声,手指粗的麻绳,齐齐断裂,大红棺材重重地砸在石桥上,溅起道道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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